慕柯容破罐破摔。
“我什麼態度?倒不如問問父王您什麼態度!”他麵上傷痕累累,此時看來頗有幾分猙獰。“從小到大父王就偏心慕明珠,仿佛隻有慕明珠是您女兒,我們都不是您的兒女!”
慕柯容發泄著心中所有的不滿,儼然忘了自己曾兩次殺了慕明珠,他倒成了受害者。
“你封了郡王,你的兩個妹妹也都得了郡主的封號。”慕靖淵仿佛頭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沉聲道:“你還有什麼不滿?”
“您偏向她,王妃看著您的臉色行事,自然也偏愛她!”慕柯容嘶吼道:“人人都說,如果慕明珠是男兒身,隻怕雲南王府早就有世子了!”
“我恨她!因為她,連世子之位您都想給平庸無能的慕柯明!”
“他慕柯明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身份地位的賤婢所生——”
人心不足蛇吞象。
慕靖淵終於變了臉色,手邊的鎮紙狠狠拍在了書案上,他厲聲道:“你們兄妹都有封號,你上頭還有兩個兄長沒有封郡王,按照你的說法,他們也得殺了你不成?”
“他們身份低微,怎麼配得上郡王之位?”慕柯容哪怕落魄至此,眼神中還閃著輕蔑之色。
此時慕柯容眼中儘是瘋狂之色,再沒有平日裡溫良恭儉,貪心和欲望早就吞噬了他理智、扭曲了他整個人。
他心中沒有半點愧疚。
慕靖淵眼中閃過沉痛之色,可他沒有看見。
“我知道我死罪難逃。”慕柯容自顧自的道:“您恨不得殺了我好討您寶貝女兒的歡心,太子也不會放過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棋差一招,要殺要剮隨意!”
他是故意激怒父王,隻求速死。
慕柯容執意裝出不畏死的勇氣來,就是怕活罪難逃。正如慕明珠所說,可能他活著回更難受。
“趙英,把他帶下去。”慕靖淵痛心之餘,卻也終於下定決心。
當著慕柯容的麵,已經迅速恢複了冷靜的慕靖淵沉聲道:“把慕柯容帶下去,帶到地牢中關押起來。”
“慕柯容的案子交由孫師父審問,從八年前他意圖謀害明珠郡主,到他此時協助周承軒造反,樁樁件件全要查清楚,不能有半點遺漏!”
說完,慕靖淵不再理會神色驟變的慕柯容,趙英眼疾手快的拿了團帕子堵住了他還沒來得及叫出口的哀求聲。
孫師父是王爺身邊的人,一手用刑的絕活令人發指。
由他審問的犯人,俱是求死不能,那將是比死還痛苦的經曆。
趙英帶人把慕柯容拖走,紀北南也悄無聲息的告退。
王爺沒有避開他審問慕柯容,就是要向太子表明態度。人雖然王爺留下了,可他絕對不會好過,也會還小郡主一個公道。
書房中重新安靜下來。
慕靖淵神色疲憊、頹然的靠在椅子上,他抵著眉心,久久沉默不語。
忽然,房中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敢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父王,是我。”果然珠兒的聲音傳了進來。
慕靖淵忙調整了表情,自己打開房門。隻見阿嬈手中提著一個小巧的黑漆雲母食盒,笑眯眯的站在門前。
那明媚的笑容稍稍撫平了他心裡的傷痛。
“女兒幫您準備了一道補湯,您嘗嘗女兒的手藝?”阿嬈柔聲道。
父女二人進門後,阿嬈從食盒中拿出甜白瓷的湯碗,他粗略的看過去,隻見裡頭放了不少珍稀的藥材。
慕靖淵接了過來,才拿起湯匙時,頓時發現了異常。裡頭一味藥材,是楚王府進獻給皇上的,他們王府中並沒有。他挑了挑眉,道:“太子來過了?”
阿嬈麵色微紅,點了點頭。
“本想著讓你多陪父王些時日,起碼等到太子登基後,能給你皇後封號,父王讓你堂堂正正的再入宮。”慕靖淵輕歎一聲,道:“女大不中留啊。”
他的話音未落,阿嬈徹底紅了臉。
“等再過些日子,你就隨太子回宮罷。”慕靖淵看著女兒含羞帶怯的模樣,驀地想起了她的娘親。他的神色漸漸變得柔軟,打趣道:“這月餘的功夫,隻怕太子在王府比東宮都要熟了。”
本來已經離開的太子想著總要來嶽父麵前問個安才是,便又折了回來,卻未曾料想會有這樣的驚喜。
“既是來了,就進來罷。”周承庭忽然察覺到門外的人影,瞬間猜到來人的身份。
周承庭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拱手行禮道:“多謝嶽父。”
慕靖淵聞言挑了挑眉,卻沒有否認。
“慕柯容我會帶回雲南,等查清他犯過的罪過後,雖是留他一條命,他會被送到重犯流放之地。”既是太子來了,慕靖淵當著女兒女婿的麵,坦白道:“讓他用餘生償還自己犯下的錯。”
“嶽父所言極是。”太子不動聲色的站在了阿嬈身邊,拱手道:“但憑嶽父處置。”
阿嬈有種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為自己所受過的委屈,為自己經曆過的痛苦,為父王和太子替她討回公道、替她撐腰……
然而她最終仰起臉,露出甜甜的笑容。
“多謝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