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地又給自己疊了一層甲。
“嗯。”千手柱間什麼也沒說,隻是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我直直地望入他的眼底,確定沒有看到彆的……曾經我小時候在族裡看到過的眼神後,才接著說道:“他周身圍繞著的靈光,與你相似,卻又有不同,我想著,這樣背負了仇恨、悲傷、怨念以及一切負麵情緒的聚合體,卻仍舊挺直腰板站立著,像是為了什麼目標而明確活著往前走的人,無非就是兩種。”
“要麼,他是會給整個世界帶來滅頂之災,將地獄帶到人間的、惡貫滿盈的‘鬼’,要麼……”
我垂下眸,想起了那個紅光漫天的夜晚,“要麼,就是一個背負著苦難,不被所有人理解,卻依舊想要救世的‘神’。”
阿修羅還是帝釋天,一步地獄一步天堂。
那個人如果真的是宇智波斑,未來的確會變得非常、極其、十萬分地難搞。
“真是直指靈魂的評價,”千手柱間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帶著歎息的意味,“這也是答案嗎?”
“答案?”我頓時抬起了頭,言辭反駁:“當然不是!”
我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領往下扯,有些生氣:“聽好了,我從以前開始說的一切,都不是絕對的唯一,那些隻是一種可能,一種選擇——”
哪怕我的世界或許就是它的未來,哪怕它實際上也並不是那麼的好,但也並非那麼壞,哪怕那個宇智波斑或許確確實實踏上了與現在截然相反的道路……但那也隻是我的過去,他的——還沒有發生的、說不定並不會發生的未來而已!
我把自己從封閉的小房子挖出來,化被動為主動,冒著被發現、被打為異類的風險,做出以前的我絕對連想不會去想的事,可不是要看這個人得出一個“唯命運論”的想法的!
“你不要搞錯了,”生怕把這人帶歪了的我手下用力,腳尖都踮起來了,恨不得在他的耳邊喊話:“我的存在隻是告訴你,答案是存在的,但是真實的答案會變成什麼樣,在它出現前誰也不知道,什麼都有可能,所謂宿命——那不過是懶惰者的自欺欺人,你最好彆是那個被宿命論捆綁的笨蛋——”
要不然我冒著被砍的風險,去接觸宇智波又是為了什麼啊?
被我拉扯的千手柱間順著我的力道彎著腰,低著頭,堪稱安靜地聽我把話說完,隻是從頭到尾保持著凝視著我的姿態,那雙眼睛裡什麼都沒有,又似乎什麼都有。
罵爽了,回過神發現已經把底抖得差不多的我:“……”
不、不妙,方才這人帶給我的安全感太強,一不小心就拿平時在家對老爹的態度對他了。
不妙不妙不妙……
背後瘋狂冒冷汗的時候,肩膀上搭上了一雙手,不見它怎麼用力,我就發現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就找到了支撐點。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還墊著腳。
“你……”千手柱間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就像是剛回過神,發散的光漸漸地彙聚到了他的眼底,接著,那雙眼睛也一點一點地彎起,於是,從那其中冒出的複雜情緒也被妥善而小心地掩蓋在了裡麵。
“我……?”不明緣由地,我突然產生了一種被大型動物盯上的顫栗感。
“……你說得對,”千手柱間似是沒有注意到我微微發顫的指尖,他一字一頓地,仿佛要將接下來的話刻印在心裡似的,“我明白了。”
並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麼的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慢慢地眨了下眼。
然後,我的手指微鬆,以一種不驚擾大型野獸的姿態,緩緩退後,試圖從已經完全被這個人的氣勢統治的中心區域脫離。
——太可怕了,剛剛那一瞬間,我感覺這人是真的要吃了我。
光今天一天的功夫,我這心情起起落落快要趕上之前加起來的總合了。
再重複一遍,太可怕了。
這個人——千手柱間,我究竟是什麼時候把他的定位放到快要和老爹比肩了……不行,降掉降掉,太危險了!
我麻溜地將這個人移除自己的安全心理範圍,想想,覺得還是不放心。遂又將挪出去的某個存在連推帶搡地踢出門去,隨後關門落鎖,還不忘牢牢焊死。
一套隻有自己知道的操作下來,將警戒拉到了最高級的我總算滿意了。
宇智波孤身在外要保護好自己,萬一哪天被哪個千手抓走關小黑屋,沒日沒夜地默寫解題過程,不寫出來沒飯吃的那種……哭都沒地方哭去。
要不然,我還是加快與宇智波的接觸,至少,多一條後路多一種選擇,自家的老祖宗怎麼也不會……不對,聯想到後世死絕了的宇智波一族,感覺祖宗也不是很能靠得住啊。
不妙啊,這麼一來我要麵對的不就是雙倍的危機嗎?
光顧著為自己無亮的前路默哀的我並沒有發現,千手柱間在我意圖後退時就無比配合地收回了原本搭在我肩上的手,因為姿態過於自然,選的時機剛剛好,導致撤退的路上一路暢通無阻的我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隻是自方才起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
……這種被鎖定的感覺不減反增又是怎麼回事?
“MOMO。”
不知不覺後退到一整個後背貼上樹乾,這會已經腦內給自己列求生計劃的我一個激靈:“嗯?”
圍繞在千手柱間周身的氣勢似乎得到了什麼改變,又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謝謝你。”
——千手柱間打出了直球!
萬幸,早就未雨綢繆地把躲避球技能點到十級的我此刻一點也不帶慌的。
“不用,都說了我就隨口一說,反正這種胡言亂語隻有你會聽。”我沉穩地點了點頭,內心毫無波瀾……並把焊了一遍的心之壁又加壘了一層。
愚蠢的千手啊,我已經失誤了一次,休想讓我再失誤第二次!
這世界上,不,是千千萬萬個世界裡,能讓我全身心放鬆警惕的,隻有老爹……素未謀麵的媽媽算半個……算了,也算一個吧。
總之我要把這句話刻在心之壁上,每天循環三次!
以後你休想從我的嘴裡再撬出什麼話!
回去的路上,我無比堅定地一腳一個坑,走出了千手扉間提刀抓逃班的千手柱間的氣勢。
“對了,桃桃,”走到岔路口臨分彆時,千手柱間似乎是考慮了很久,才斟酌著開口,“還有個問題。”
我頓時就又是極其謹慎地、用儘全力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小半步:“你問。”
“我其實很想緩一緩再找你,隻是,我難免也有迫切想知道的答案,算是私心……你要是困擾不回答也行,”千手柱間難得地一字一句地斟酌道:
“我想知道的。有關於……與那位宇智波類似又不同的我——在你的眼中,又是怎麼看我的?”
“……嗯?”這個問題讓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圍繞在他周身的靈光。
生命與死亡的交織,比之那位宇智波也毫不遜色的煞氣,但與此同時,無處不在的、我無數次用同樣的詞彙描述過的:粗糙、真實、蓬勃的,像大地一樣遼闊的生命感——
擁有它的必然是一個比之那位宇智波更加矛盾的人,因為那一股生生不息的生命感,仿佛是從扭曲與混亂中產生的人性,堅韌卻柔軟,剛毅而勇敢,悲慘且溫暖。
我皺起了眉。
如果是剛見麵,我會直白地說他是一個好人。
如果是今日之前,我可能會詳細地向他分析他身上和那位宇智波相似而又有所不同的矛盾點。
但現在是現在,不是初遇,也不是過去。
“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是。”
我閉上了這雙能映照出靈魂的眼睛,給了他一個不是回答的回答:
“你隻是千手柱間。”
“不,Hashirama,我更正,”覺得這樣還是不夠嚴謹,我趕在他出聲前,強調:
“沒有‘Senju’,隻有‘Hashirama’。”
——在我的眼裡,你是那個,獨立於曆史、教科書框架的那個人。
你將要做的事情,和你姓什麼,過去有什麼經曆,現在擁有什麼樣的力量無關。
往後,無論未來是更好或者更差,你隻是你自己。
——當然,以上這些,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所以明麵上,我也隻是給出了一個無賴的回答,並且在話說完後,一點也沒有再看這人的反應,轉過身,就像是後麵有洪水猛獸,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