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城燁掛了電話, 肖乃望還有點沒弄清楚, 想問又不敢問，糾結得眉頭都皺成了一團。
“想知道？”謝城燁突然揉了揉肖乃望的頭發, “小老板給我個獎勵就行。”
肖乃望怔了一下，隨即一揚腦袋：“給就給，你說吧。”
反正債多不壓身, 他都欠了謝城燁好幾個獎勵和要求了, 多一個也無所謂。
“那行，我可說了。”電話掛了, 謝城燁卻依然沒有送開攬著肖乃望的胳膊，“蕭家大姐以前有個兒子，八年前死了。”
“啊？”肖乃望更莫名了：“然後呢，這和這個事兒有什麼關係？”
“彆急。這個蕭家大姐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 嫁的是京城的顧家，也就是這個省城顧家的主家, 八年前她大兒子就二十了，叫顧國名, 和我一般大, 是京城出名的紈絝, 當然, 我可不是紈絝。”謝城燁特意補了一句補得肖乃望翹了下嘴角。
“顧國名畢竟是顧家那一代的第一個孫子，極受寵, 被寵得無法無天, 十幾歲就喝酒賭博禍害小女孩小男孩。雖然顧家因為有了這個前車之鑒, 後麵幾個小輩都沒寵成這樣，但顧國名到底是廢了，直到有一次禍害了一對才十六歲的龍鳳胎姐弟，把兩人給活活折磨致死......”
“死了？！！”肖乃望下意識咬緊了牙，隻想一下就覺得那父母肯定會痛苦死了，這什麼敗類！
謝城燁歎了口氣：“那姐弟倆的父母硬是抗住了各種威脅和利誘，怎麼都不妥協，就是要告顧國名，到處上訪，那段時間正好嚴打，顧國名成了典型，最後顧家費了很多資源都沒救成，當時蕭家大姐還求到了還沒過世的蕭老爺子那兒，因為蕭老爺子以前也是官場上的閣老級，說一句說不定真有用，但蕭老爺子就是沒幫，說顧國名已經廢了，是個禍害。”
“所以......蕭家大姐就記恨上了？”肖乃望覺得不平又可笑：“她兒子禍害了那麼多人，她怎麼好意思。”
“慈母多敗兒，蕭家大姐從那件事後，幾個月沒和蕭家走動，但在蕭三夫人生完孩子滿月，她突然就去了，本來就是一家人，蕭家自然不會往外推，而且蕭家很多人原本就有點內疚，就慢慢又走動起來，修補了關係。”
“所以......”肖乃望皺眉，頓了好一會兒道：“這到底是她指使的還是王明珠自己乾的？”
“就時間線來看，應該是王明珠自己乾的。”謝城燁眸色微閃，“蕭家大姐應該是後來在醫院發現了，然後在滿月宴時去蕭家探了探路，接著就和王明珠接上了頭，從此相互配合，不過......也不好說，等調查吧，蕭家三爺手腕不少，應該很快就能查出來。”
“蕭三爺他重情義麼，知道他親大姐夥同保姆瞞了換子，能接受得了嗎？”
“接受不了也要接受，何況你可不要小看他，掌握蕭家的人，可不是簡單人物。”謝城燁微微低頭，呼氣微微打到肖乃望白皙的耳垂上，“不過......你要相信我比他還厲害。”
肖乃望耳朵不爭氣地一熱，大佬也太不謙虛了，哪有自己說自己厲害的，太騷氣了。
沒想到大佬居然是這樣的大佬。
謝城燁這公孔雀尾巴一展完，又暗暗收緊手臂，攬著肖乃望說：“聽蕭四轉述的視頻裡的那句話，王明珠原本可能並不想給那麼多錢，小選死了還是被扔了她並不在意。但蕭家大姐卻不想小選死，她更想折磨小選養歪小選，但一來小選心思正，二來小選現在還太小，也用不了太多手段，所以，現在小選還沒有被影響歪了心智。”
“好毒。”肖乃望對王明珠和蕭家大姐的厭惡再壓抑也壓抑不住，唇角滲著冷笑：“一個想讓小選死，一個想把小選養成人渣廢物。心腸這麼歹毒，怪不得她們自己的孩子都是渣滓！”
謝城燁安撫地握了握肖乃望的肩：“所以小選也是命大，若隻有王明珠想害他，他可能真被扔了，活不下來，就算王明珠不扔，隻要不給錢，王家那一家子也遲早扔了他或活活打死他。但......多了蕭家大姐，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就是想先在童年慢性折磨小選，然後去養歪他，把他養成人渣廢物，最後讓小選死得比他兒子還慘。”
肖乃望牙齒咬得咯咯響，氣得胸腔都要炸了！
謝城燁卻沒有停下分析，明明滅滅的眼底暗色翻湧，蕭家大姐這種手段，真的是又狠又高。
“這應該也不是全部，蕭家大姐怕是恨透了蕭家，既想換子，又想害死那僅存的小兒子，等到時蕭家偌大的家產成了假兒子的，而且真兒子又被養歪弄死的時候，再出來揭露一切，小乃望你覺得......到時候蕭家，會亂成什麼樣？”
“惡毒！陰狠！不是人！”肖乃望氣得肺要炸了，猛地伸手往旁邊牆壁砸了一拳，再想砸第二拳時卻被謝城燁抓住，隻好氣狠狠地踹了牆兩腳。
這個蕭家大姐真的太毒了，太毒了！明明是他兒子生生禍害折磨死了彆人的孩子，按法律按正義就應該被處死，她卻想動用後台手段為他那個人渣兒子開脫，沒開脫成就恨上了蕭家，要用如此惡毒的手段報複蕭家。
若到時蕭家家產真成了假兒子的，真兒子被換走吃了幾十年苦又被故意養成人渣弄死，另一個小兒子也被害死，就算蕭三老爺當時沒老死，估計也會被打擊出重病，蕭家更是得全盤亂套......可亂套了，那假兒子估計也穩不住家產，說不定那個蕭家大姐還有什麼後招謀奪家產！
所以蕭家大姐就是一連串的惡毒至極的害人又謀家產的操作。
這其中最可憐的犧牲品莫過於小選，沒有滿月就被人惡意換走，從小吃不飽穿不暖，長期被虐打、侮辱、謾罵，艱難地長大了還要被刻意養歪，最後弄死，然後再像鞭屍一樣被擺到親生父母那去看：看你們以前的親兒子，其實是個垃圾！
肖乃望光是想想，就氣得眼淚要掉下來，手臂青筋突突直跳，憑什麼，憑什麼小選要受到這樣的不公！但儘管如此，他也相信......堅信他所認識的小選不會被養歪，不會變成人渣，更不會去像顧國名一樣去禍害彆人，所以......到時候蕭家大姐的戲要想演下去，隻能誣陷小選，故意給他蓋個畜生般的罪名罪狀。
就像今天在學校那樣，小選有嘴說不清，說了也要被兩個老師汙蔑，何況是京城顧家那樣的資本，想誣陷誰，給誰製個冤案，豈不是很容易。
謝城燁看著氣得眼眶通紅的肖乃望，心疼得不行，也有點後悔剛剛他一下子分析得太快太多，但他並不後悔把這事兒說出來，小奶汪實在太天真太有善意，雖然有剛性也有手段，但比起京城的那些人，不，甚至是隻和省城的一些人相比，都太嫩了，太善又太好算計。
小奶汪不笨，相反還很聰明，處理事情起來一些手段也用得不錯，所以他想好好引導一下他的小奶汪，讓他能在真的麵對虎狼環伺的情況下，也能泰然自若，應對自如。
雖然，他並不會給那些虎狼這個機會。
謝城燁歎了口氣，溫柔地攬住肖乃望的肩：“當然，話是這麼說，但我相信小選的心性，他不會被養成那種人，小選這個孩子，堅韌，通透，聰明，非常會根據環境調整自己的表麵，他在王家待著的時候，就表現得唯唯諾諾，但內心完全不是那樣，這麼一個孩子，在真遇到想帶歪他的人時，他會用合適的方式處理。何況他又是個重情義的，不會害人的。”
“但就算小選沒被養歪，那蕭家大姐也會找個罪名扣他頭上，讓他做替罪羔羊！然後汙名化小選！”
沒想到肖乃望會反應得這麼快，謝城燁一頓，但還是坦誠道：“沒錯，有可能。”接著很快又補了一句：“但現在不可能了，小選會好好的。”
“對......現在不可能了。”肖乃望突然喃喃了句：“現在不可能了，那些人渣...不，所有人渣都會惡有惡報。”
等肖乃望整理好心情和表情，泛紅的眼睛也恢複了烏黑清澈，兩人便回到了小飯館。不過肖乃望頭腦裡依然有些亂糟糟，剛剛被吃了豆腐的事兒，壓根就沒擠進腦子。
謝城燁對此心情有些複雜。
兩人決定等回家後給王選說，所以在小飯館內一直也沒提，肖乃望還特意給肖寶寶和王選蒸了兩碗牛奶蛋花，灑上一些葡萄乾和堅果碎，當甜品吃，肖寶寶開心得不得了，吃得極滿足，小腦袋晃來晃去，還一定要舀一半喂給肖乃望。
小飯館內氣氛很好，大大小小都很開心。
但，該提的還是要提。
晚上回到家裡，肖乃望等幾人洗漱完，又把肖寶寶送到床上讓他自己先睡，便與謝城燁一起來到了王選的房間。
王選本來在換睡衣，一聽敲門聲連忙把衣服扣好，褲子穿好，有點不好意思，又莫名緊張：“肖叔叔，謝叔叔，你們進來吧。”
肖乃望拉開門，依然如以往那樣溫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選，叔叔要和你說些事情，耽誤你睡覺了。”
“沒有沒有，我現在也睡不著。”王選有些期待地看了一眼謝城燁，以為肖叔叔謝叔叔是要來教他怎麼不用暴力秒殺人渣的謀略了。
謝城燁找了個椅子，肖乃望想了想還是在床邊坐下，看著王選的眼神柔和又有些嚴肅：“小選，肖叔叔有件大事要告訴你。”
“大事？”發現與他剛剛猜的可能不一樣，王選一愣，突然有點緊張：“什麼大事？”
肖乃望情緒其實很低，但這事兒他又不能不說，心裡堵著也要把這件事講清楚：“這件事......叔叔也是才知道不久，小選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叔叔告訴你，是因為覺得你有權利知道，但不管你怎麼想，怎麼選擇，叔叔都支持你的決定。”
“肖叔叔？！”王選更緊張了，甚至還莫名有些害怕，肖叔叔怎麼突然這麼說，聽起來好像很嚴重，難不成，難不成是他的監護權有問題，肖叔叔不能養他了麼？！
“彆怕，這件事對小選來說其實是好事。”肖乃望輕輕揉了揉王選的發頂，暗暗吸了一口氣，開了口：“是關於小選身世的事。”
“我的......身世？”王選一愣。
“嗯。”肖乃望攥了攥手指，一鼓作氣道：“小選你並不是王明珠的孩子。你其實是王明珠當保姆的那家京城蕭家的孩子，當年你被她用她自己的孩子偷偷換掉了，然後送到了安平縣，所以她才會對你不管不問，不理會你被虐待......小選，不是你媽媽不愛你，而是她根本就不是你媽媽。”
“......親媽媽會很愛你。”
王選已經震驚得呆住了，除了眼神沒有一處在動，可眼神裡除了震驚，質疑，難過，憤怒，迷茫......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所謂的喜悅。
騙他的吧......他怎麼會不是王明珠的孩子。
可肖叔叔......是不會騙人的，更不會拿這種事騙人的。
今天......居然不是愚人節？
王選視線有些模糊，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又攥緊拳頭，低下了頭。
“小選？”
等了半晌都等不到回應，肖乃望眼睛也有點不好受，但還是放輕聲音說：“小選，叔叔知道這個事情一時不好接受，但是你親生父母那邊......可能過幾天就會來人接你了。”
王選依然沒有反應。
肖乃望微微仰起頭，紅著眼呼了口氣，繼續微笑著說：“小選......你親生父母在京城，他們條件很好，是很厲害的人家，也很愛你，你是他們第一個孩子，他們......”
“我不走。”王選突然打斷肖乃望，開了口，聲音有些微哽咽：“肖叔叔，我不想走......”
肖乃望一頓，心窩酸揪揪的難受，聲音卻更柔了些：“傻小選，京城蕭家是京城四大家之一，那裡的條件比叔叔這裡好了不知多少倍，而且你的親生父母都在那裡，他們很愛你，不會像王明珠和王家那樣對你，你回去後就是蕭家的小......”
“可我不想走。”王選突然抬頭，眼眶通紅，淚流了滿臉，“肖叔叔，我不想走，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去什麼蕭家，你不要趕我走......你就是我爸爸，肖叔叔，求你彆趕我走，求你......”
肖乃望眼淚刷地湧了出來，連忙將王選攬進懷裡，拍著他的背：“沒有，肖叔叔沒想趕你走，沒有，肖叔叔隻是想讓小選和父母團圓，想讓小選享受你應該得到的東西......肖叔叔希望小選好好的，希望小選快快樂樂的......”
“可我不想回去，我不認識他們，我不認識他們......”被擁進懷的王選終於像個普通小孩那樣，再也不偽裝什麼成熟，語無倫次哭得幾乎崩潰：“我，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我不想回去，我不姓蕭，我想在家，想待在家......是肖叔叔和寶寶給了我一個家，這就是我的家......我不認識他們，我不認識，這才是我家......”
肖乃望被王選這幾句話哭得心像是被煮沸的酸湯滾了一遍，難受得要命。
他們總想著小選和親生父母團圓是好的，回去當蕭家大少爺是好的，擁有無數頂級資源是好的。卻忽視了小選對那些人和環境都極其陌生，他會害怕，會惶恐，會不安，那裡沒有一樣是他熟悉的，他再偽裝得成熟，也不過八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