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翎被擋在一邊,看著夏且歌拿出通關文牒,走到官兵麵前說了些什麼,又伸手指了指他們,大致意思是她乃紫霜閣的弟子,帶著幫手要來治療疫情,已經跟督察院的人打過招呼了。
或許是紫霜閣的招牌實在太過好用,沒一會他們就被成功放行,進入留安城之內。
薑翎說:“我們現在要去哪?”
夏且歌說:“去紫霜堂,那是紫霜閣設立在各地的藥房,我先去跟他們接個頭。”
薑翎應下,三人於是沿著街道默默前行。
昔日繁華的城池如今凋敝冷清,門窗緊閉。街上風吹落葉,不見活人,唯有屍骨橫列,被野狗啃咬得七零八碎,令人見之生寒。
夏且歌越看越悲切,不禁感慨道:“真是不出山,不知人間疾苦。”
薑翎問:“這是你第一次外出遊曆嗎?”
“算是吧。”夏且歌說,“我是第一次來這麼遠的地方。不過,師父總說外麵壞人多,但我遇上的似乎都是些好人呢。”
“是嗎?那你運氣很好啊。”薑翎說。
“可不是嘛。”夏且歌說,“之前走到城外,還有大媽分給我一塊餅,說是怕我餓著。”
她回憶道:“就是放的時間有點久,吃了身子不舒服。不過不要緊,誰讓我從小試藥長大,不說百毒不侵也算九十九毒不侵了,消化一會就沒事。大媽可關心我了,攥著我的手就不讓我走啊,哎,要不是我著急趕路,高低得跟大媽多聊兩句!”
薑翎默然無語,良久才道:“且歌,你是個好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看啊,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說……那個餅其實有毒呢?”
夏且歌大驚道:“有毒?難怪我吃了那麼不舒服!可我們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害我呢?”
薑翎神色複雜地注視著她:“這世上的壞人多了去了,誰也不知道他們使壞的原因是什麼。說不定她就是看你長得好看,想把你迷暈了帶走賣錢呢?”
夏且歌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有所思:“看來師兄師姐沒騙我,這張臉確實不醜啊。”
薑翎:“???”
重點是這個嗎!
一旁的莫齊軒突然笑出聲,涼涼道:“彆費心了,越是傻瓜,越不會聽人勸。”
這次夏且歌抓住重點了,頓時跳腳:“你說誰傻瓜呢!”
莫齊軒:“沒說你,說的是那個不聽勸的。”
夏且歌:“……”
無法反駁。
她嘟囔道:“哎呀,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你們怎麼比我師姐還囉嗦!”
薑翎笑了笑,剛要說些什麼,眼前驀地出現一個藥房,矗立在街角處,牌匾上掛著“紫霜堂”三個字。
“就是這家嗎?”她問。
“是了,就是這兒!”夏且歌說,“等我先進去看——”
她話說到一半忽然卡住,隻見前方出現一道高挑的灰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他們。
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個人,不知從哪出現,步伐不疾不徐,衣擺幾如靜止,卻眨眼間到達他們麵前。
這人戴了半張麵具,不能完全看清麵容,隻知道是個很年輕的男子,長相堪稱俊秀。
穩穩站定之後,他說:“紫霜堂,危險。”
嗓音沙啞冷冽,吐字稍顯僵硬。
夏且歌愣住:“什麼意思?”
男人抬眼,解釋說:“那些人,已經和蒼焰教同流合汙,不要去。”
夏且歌還在撓頭,莫齊軒的眼神卻倏然銳利,皺著眉問:“你是妖?”
男人靜默一霎,說:“是。”
這一下,薑翎和夏且歌都不做聲,隻暗暗打量著他。
九州之上,不能化形、不通人智的稱為靈獸,而生來具備人智並可以化形的,即為妖族。妖憑妖丹進行修煉,同樣吸收天地靈氣,因此修為境界也與修士相同。
但自末法時代以來,妖族數量大大減少,數千年來在與修真者的對峙中都處於弱勢。
莫齊軒說:“你想要什麼?”
男人搖搖頭,眼睫低垂:“你們是醫師,肯在這個時候來,是好人,應該幫你們。”
薑翎說:“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男人說:“經過,碰上瘟疫,走不了。”
薑翎和莫齊軒對視一眼,夏且歌在一旁插嘴道:“這麼說,其實你也沒地方去了?”
男人點頭。
夏且歌笑眯眯地說:“那不如跟我們一起吧?大家一起住進紫霜堂,就不怕危險了!”
薑翎:“這……”
莫齊軒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說:“可以。”
男人猶疑道:“可是那裡,很危險……”
“這裡有不危險的地方嗎?”莫齊軒問。
“好像,沒有。”男人訥訥地說。
“所以,就去紫霜堂吧。”莫齊軒微笑道。
“去嘛,怕什麼?讓我來會會他們!”夏且歌一臉大義凜然。
薑翎忍俊不禁,也說:“的確,看他們這架勢,大概是不敢硬來的,估計實力在我們之下。走吧,一起去探個究竟。”
話音剛落,夏且歌就已經麵不改色直奔紫霜堂而去,走到一半突然回頭問道:“對了兄台,敢問尊姓大名啊?”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寧昊炎。”
“好,寧兄,你不要怕,我們會保護好你的!”
“我不怕,我的修為在你之上。”
再遭暴擊的夏且歌:“……”
她辯解道:“我是醫師,當然跟你們不一樣!”
“嗯,我知道。”寧昊炎說。
夏且歌:“……謝謝啊。”
她再轉過頭,就已經來到紫霜堂門口。
緊閉的大門無情透露出拒客的意味,夏且歌抬起手,毫不猶豫地用力扣響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