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崇吾舊夢(一) 一百年前的他們。……(2 / 2)

應之槐哼了一聲,警告地瞪向賀堯:“這次你最好給我靠譜點!”

賀堯說:“放心吧,我不會坑你們的!”

這話一出,原本支持他的弟子也都陷入沉默,表情微妙。

賀堯渾然不覺,悄悄扭頭,對著薑翎他們比了個“耶”。

薑翎微微一笑,三人成功加入隊伍,和大家一起行動。

夜晚時,他們就在山林間休憩,有的喝酒談天,有的比武論劍。

薑翎走出山洞,一眼就瞧見了應之槐獨自下棋的身影,和那個在景陽峰的夜晚一樣。

她走過去坐到對麵,說:“我可以嗎?”

應之槐頭也不抬,自顧自研究棋局:“你會下棋?”

薑翎笑道:“會一點。”

應之槐終於抬首,不鹹不淡地說:“那來吧。”

薑翎應聲,執起白子,聚精會神開始這盤棋局。

她們兩個下棋時都很專注,而且安靜,有時從旁邊呼嘯而過一把仙劍,也沒有人抬頭去看。

半個時辰後,薑翎放下手,看著棋盤發呆。

又是平局。

應之槐露出笑容,眼裡劃過讚賞之色:“可以啊,你很厲害嘛!比賀堯那家夥強多了!”

薑翎剛想趁熱打鐵說點什麼搞好關係的話,她卻已經起身,又恢複傲然的模樣。

“不過,會下棋不能證明你是好人,明白嗎?”

薑翎:“……哦。”

她默默站起,跟在應之槐後麵,走了兩步,對方卻驀地頓住:“彆跟著我。”

薑翎茫然地眨眨眼,應之槐說:“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的性格一點也不討喜,所以……”

薑翎笑了起來,誠懇道:“你是個好人,我知道。”

應之槐猛地語塞,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的紅暈:“花言巧語!彆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鬆對你們的警惕!”

薑翎無辜地捂住嘴,應之槐扭過臉,獨自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迅速轉身往她懷裡拋了個什麼東西。

“這裡蚊蟲多,帶著防身。”

說完,她就快步走開,薑翎低頭看著懷裡的香囊,笑得格外開心。

她把香囊戴好,想了想,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那裡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正是後來的劍宗掌門,她的師父祿元洲。

這時的祿元洲還很年輕,姿態神情卻分外老成,其餘弟子在一旁嬉笑打罵,唯獨他老神在在地盤腿坐於樹下,嘀嘀咕咕不知念些什麼。

薑翎走到他身旁,友好地笑問:“你叫祿元洲嗎?”

祿元洲睜眼,麵色平和:“我是。”

薑翎說:“你在修煉《般若仙經》嗎?”

祿元洲扭頭,目露詫異:“我的確學過《般若仙經》,不過那隻是輔助而已,我的本命功法叫《逍遙劍法》。”

這次輪到薑翎愣住。

真奇怪,當年祿元洲讓她選功法時,明明說的是樂玉珂繼承了《逍遙劍法》,而他自己則修習《般若仙經》。

不過看他這淡然出塵、無悲無喜的姿態,的確是擁有逍遙劍心才會有的樣子。

薑翎想著,索性席地而坐,和他聊起這些功法,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而另一邊,謝溫韋正蹲在地上,跟談子真大眼瞪小眼。

據賀堯說,在這些人裡,談子真年紀最小,雖是巨富之子,卻不諳世事,眼裡隻有修煉,俗稱“地主家的傻兒子”,因此常常被賀堯帶在身邊照顧。

其實光從長相就能看出來,這時的談子真娃娃臉,大眼睛,總是喜歡撲閃撲閃地看人,透著一股天真勁兒。

謝溫韋見他這樣,臉色像吃了蒼蠅似的,歎息著問:“你是談子真?”

談子真看著他,眨眨眼:“我是啊!你找我有事嗎?”

謝溫韋繼續看他,他繼續眨眼。

片刻的僵持後,謝溫韋忽然抬手抱住腦袋,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蒼天啊!你真是造孽啊!”

所以他天真可愛單純的師父,究竟為什麼會變成後來那個無恥下流奸詐的混蛋!

談子真慌忙詢問:“你怎麼啦?”

謝溫韋長歎一聲,坐倒在地,盯著他幽幽地問:“你知道《淩秋十三劍》嗎?”

談子真疑惑道:“那是什麼?”

謝溫韋說:“就是一個人同時擁有十三口仙劍,每口劍單拎出去,都足以成為其他修士的本命寶劍。”

談子真不可置信地搖頭:“天呐,太可怕了,哪家正經劍修會同時用十三把劍啊!”

謝溫韋嗬嗬一笑,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是啊,發明這個劍術的,一定是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大傻逼。”

談子真:“……”

雖然聽起來跟他無關,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太舒服。

此時此刻,唯有莫齊軒未和他們一樣,興致勃勃地跑去找自己的師父敘舊。

他抱劍倚在樹乾旁,俯首斂眸,不知在思索什麼。

忽然之間,不遠處傳來高亢的一聲:“賀堯!我悟出來了!快來與我試劍!”

他抬眼,迎麵飛過來一個黑衣男子,劍眉星目,神采飛揚,雙眸熠熠生輝,笑容燦爛,神情激動。

這時,旁邊又響起一道脆生生的女聲:“穆籬,你又來找人家麻煩!”

他循著聲音看去,隻見一名女子晃著腿坐在樹枝上,手裡還拿了個蘋果在啃。她容貌明媚,姿態閒適,笑盈盈的樣子甜美靈動,像隻狐狸。

穆籬一邊禦劍疾行,一邊抽空回頭:“蘇禦,你一起過來看!這次我一定能打贏他!”

蘇禦笑著說:“我才不信!這都第三百五十一次了!”

話雖如此,可她還是一躍而下,踩著仙劍跟在穆籬後麵,望著他的背影,眼裡滿是欣喜。

莫齊軒收回目光,轉向另一棵樹下。在那裡,孟蕉一身豔麗粉衣,屈膝而坐,頭上插滿釵環,正認認真真翻閱古書。

莫齊軒走了過去,蹲下身平視她:“你認識高澹嗎?”

孟蕉嚇了一跳,看著他呆了片刻,說:“認識啊,怎麼了?”

“你喜歡他嗎?”

孟蕉的臉不可抑製地熱了起來,她咻一下站起,輕哼道:“我當然喜歡啦!而且我喜歡他的事誰都知道好嗎!”

莫齊軒微微一笑,說:“他也會喜歡你的。”

孟蕉拿眼覷他,神色驕矜:“那不然呢!本小姐這麼有魅力,早晚能讓他為我還俗!”

莫齊軒輕聲說:“會有這一天的。”

孟蕉頓了一下,忽然有些奇怪地問:“我以前見過你嗎?”

“沒有。”莫齊軒淡淡地說,“是我久仰孟道友大名。”

孟蕉背著手,控製不住地挑起唇角,故作淡定:“哦?那你都聽說過什麼?”

莫齊軒定定地看著她:“我聽聞,孟道友悟性高超,學識淵博,同境界下難尋敵手,而且心地善良,有赤子之心。唯一的不好,隻是性格高冷,總是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孟蕉咯咯地笑起來:“怎麼可能?我每天都很開心!”

然後得意地補充:“不過,其他的倒是不假,我孟秋雨的確就是這種人!”

“原來你的字是秋雨。”莫齊軒說。

……

和師父們的交流完畢,三個人重新彙聚在一起。

薑翎望著百年前的弟子們,已經摸清了大致的情況。

比如,那個不會說話、隻能傳音的女子叫鹿苑,性格溫柔,總是麵帶微笑。

那個看上去不修邊幅,有點陰沉沉的是何令希,不過據祿元洲所說,她生性善良,隻是不知道怎麼和人接觸。也因此,她和祿元洲格外親近,對他有一種哥哥般的依賴。

那個容貌平平,笑容憨厚的則是易修陽,傳說他命格太硬克死了家人,生來厄運纏身,一開始學劍隻是為了防身,直到遇上太初劍宗這一幫比他還命硬的奇葩,才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而另一位身具火靈根,脾氣同樣火爆的家夥叫做邵乾,因為行事莽撞總是闖禍,所以經常被應之槐罵。說來也有趣,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應之槐發火,每次都隻敢捂著耳朵低著頭,活像鵪鶉似的。

謝溫韋說:“這幾位師叔要是還在,應該也是長老級的人物了吧?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難道是離開宗門,去彆的地方遊曆了?”

莫齊軒沒說話,薑翎低聲道:“不。”

謝溫韋一愣:“啥?”

薑翎說:“我曾在龍骨峰的劍塚裡,見到過他們的名字。”

她又回憶起那一天,踩著漫山遍野的如意楓走到劍塚,目光不經意掠過幾個名字:踏月劍,其主名為易修陽;嫋嫋劍,其主名為邵乾……

“他們不是遊曆九州,而是已經不在人世。”她歎息著說。

謝溫韋陷入沉默。

加上賀堯,這裡共有六名弟子,他們從未見過,難道全都折在了這裡?可他們大部分都是化神期的修為,賀堯更是一騎絕塵,足有合體下品,怎麼可能輕易被害。

一百年前的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

正在思索間,賀堯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我回來啦!”

薑翎抬頭,便見他提著一個大布兜,一邊跑一邊高興地衝他們揮手:“給大家摘了蘋果!快來吃吧!”

大家聚在一起,看著賀堯把布兜往地上一擺,對他們說:“嘗嘗看,應該挺甜的!”

沒人動彈,應之槐說:“師兄,你先吃一個。”

賀堯嘀咕道:“吃就吃,你們什麼表情,怕我暗害你們嗎?”

話音落下,他就伸手抓起一個,哢嚓咬下一大口,豎起大拇指:“很好吃啊!”

應之槐涼涼一笑,冷眼不語。賀堯咽下一口,正準備吃第一口,猛然扼住脖子:“呃——”

他顫抖地扔下蘋果,喘不上氣似的奮力開口:“有、有毒!”

應之槐歎了口氣,一手抵住他的背後,驀然用力,幫他把毒蘋果逼了出來。

她平淡地說:“師兄,你的腦子該定期清理了。”

賀堯:“……對不起。”

談子真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其餘人也紛紛露出笑容,賀堯無奈地撓頭,把蘋果收拾乾淨準備扔掉。

薑翎他們跟著笑了出來,方才的一腔愁緒也被這場鬨劇驅散。有不少弟子轉身回到山洞,預備各自休息。

薑翎睡不著,找個樹枝坐著看星星,沒多久莫齊軒就跟了過來,一言不發坐到她旁邊,攬住她的肩膀。

她伸臂,隔著茫茫夜色,手指觸摸著月亮,做了個“摘月”的手勢。

“應長老曾經問我,天上的月亮能不能摘下來,你覺得呢?”

莫齊軒答:“你喜歡,我就想辦法摘下來。”

薑翎笑道:“那我要是想要星星呢?”

“也摘給你。”

“星星那麼多,摘不完怎麼辦?”

“那就摘一輩子。”

薑翎靠著他的肩膀,半晌說:“這輩子好長的。”

莫齊軒笑了笑:“和你在一起,多久都不算長。”

薑翎輕笑出聲,又問他:“你說我們這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莫齊軒說:“我猜是打敗魔族,拯救太初劍宗的弟子。”

薑翎呢喃道:“可這隻是幻境,過去已經無法挽回。”

莫齊軒說:“所以掌門才說,這隻是‘試煉’。”

“……是啊。”

薑翎歎了口氣,直起身體,凝視天空片刻,忽地說:“看,謝溫韋在天上飛!”

莫齊軒轉頭望天,什麼都沒看到。

臉頰驀地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

薑翎仰頭,蜻蜓點水吻上他的臉龐。

她笑眯眯地說:“你的耳朵很紅啊。”

莫齊軒同樣笑了起來,側首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呼吸交融,身體相擁,心跳的頻率趨於相同。

星光在天上閃爍,月亮害羞地躲到彩雲之後。四野曠寂,清風徐來,花草也為他們俯首。

良久,蹲在草叢裡的人出聲了。

賀堯嘖嘖地道:“可以啊,這招不錯。”

謝溫韋說:“可惡啊,我就算學會了也沒有可以用的人。”

賀堯笑而不語。

謝溫韋意識到什麼:“……草。”

單身的命真是苦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