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仍舊很大。
沒了雨傘, 江凜又恢複了孤立無援的狀態,冰冷的雨點接二連三地向下砸,劍似的。
江凜眯眼, 卻覺得心底還算輕鬆。
賀從澤也走了, 挺好, 她性格如此彆扭, 本就不適合身邊有任何人, 現在她的確沒什麼能稱得上放不下的了。
又站了幾分鐘,江凜才慢悠悠地騰出隻手來,隨便揉了揉已經完全濕透的頭發, 懷中的箱子早就已經被雨水泡軟了, 她瞧了瞧裡麵的東西, 也就是幾本書和水杯子, 沒什麼值得留念的, 扔了倒也不可惜。
想了想,她將箱子放在路邊角落, 直起身來。
江凜抬手將臉上的水珠抹掉,決定要走了。
不能繼續耗著了, 萬一真的因為淋雨生了病, 拖延的時間還會更長。
江凜這麼想著, 抬腳向前走去。
還沒走出幾步路,便有輛車倏地開了過來, 停在道路旁邊。
車燈直直照著她, 江凜被結結實實晃了下眼, 她條件反射地將眼睛眯起來,隱約間隻能看見有個人從車中走了下來,他連傘都沒撐,朝著這邊走來,步子邁得很大。
沒幾步就走到江凜身邊來。
江凜的視力還沒從強光刺激中緩和過來,她潛意識便明白了來人的身份,蹙起眉看向他:“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好聚好散?”
賀從澤被她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他在心底暗罵了句這不識好歹的女人,隨即沒好氣地冷聲道:“我就是想撤回那句話,你操這個心乾什麼?”
江凜有些好笑,偏過腦袋,“隨你吧。”
賀從澤問她:“你走不走。”
江凜搖頭,“我自己回去。”
他沉默數秒,爾後理解似的頷首,語氣輕鬆:“就是不跟我走是吧。”
江凜轉身,用實踐證明自己的態度,她抬腳就要離開。
對方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江凜正想去推他,卻冷不防覺得身子一輕,腰上有力道將她托起,突如其來的騰空感使得她措手不及,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連掙紮都來不及,江凜便已經被賀從澤扛到了肩上。
賀從澤單手摁著她的腿,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他輕嗤,冷道:“今天就算是用強硬手段,我也得把你帶走。”
江凜懵了一瞬,隨即她便有些惱火,伸手拍他的後背:“賀從澤你乾什麼,趕緊放我下來!”
賀從澤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邁開長腿,走到車前拉開車門,一把將她塞進後座,自己也坐了進去,對助理道:“車門上鎖,開車回家。”
助理沒想到自家小賀總會用這麼強硬的手段來把江凜弄上車,他委實被上司的痞子氣場所震驚,回過神後,他動作利索地將車門鎖上,開車上路。
“我要回我住的地方。”起初江凜還打算拉開車門跳出去,但此時車已經開始行駛,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跳車,隻得冷靜下來坐回位置。
助理從後視鏡中注意到淋成落湯雞的兩個人,隻是分程度輕重而已,如果說賀從澤是被澆了盆水,那江凜就相當於是掉河裡剛被撈上來。
簡直慘不忍睹。
助理不忍直視,暗中將車內的空調溫度調高,然後遞了兩條乾毛巾過去,隻是可惜車內沒有準備熱飲,不然也得一並送過去。
賀從澤接過毛巾,隨手擦了擦濕發,便對助理道:“把明天能推的會議都推掉。”
助理點頭應下:“好的。”
賀從澤隨即將另一條乾淨的毛巾遞給江凜,示意她拿著。
江凜頓了頓,伸手接過毛巾,卻沒用,隻是抓在手中,緊了緊。
賀從澤斂眸,盯著她手中的毛巾。
助理一直在暗中觀察二人間的氣氛,眼瞧著似乎又要吵起來,他這顆心臟就忍不住撲通撲通地加速躍動了起來。
然而賀從澤總能出乎旁人的意料,隻見他並不做聲,麵上眼底也都沒有出現分毫的煩躁,他輕輕將毛巾拿過來,展開落到江凜的腦袋上——
替她,擦起了頭發。
江凜愣住。
助理傻眼,簡直不敢看,忙不迭將注意力放在開車上,心想不得不說,這男人有了追求對象後就是不一樣。
江凜心底有些難言的意味,她啟唇,聲音倒是柔和了不少:“賀從澤,你……”
“你有心事,你難受,你習慣瞞著彆人獨自消化,就不能為我破一次例?”賀從澤開口,嗓音清淡,情緒平靜:“所以江凜,我很生氣,也很失望。”
江凜低著頭,聞言有些啞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欣賞你的固執和堅強,但你有時是真的頑固。”賀從澤低聲,語氣中似乎有感慨,也有疲倦的無奈:“江凜,暫且不說你的頑固傷害了彆人,你敢說你自己就真的不難受?”
江凜渾身僵住。
——她何嘗不難受。
親手推開對自己展露善意的人,她不見得比任何人好受。
她動了動唇,終於低聲道:“……對不起。”
落在頭上的力道溫柔輕緩,濕漉漉的發絲遮擋住她的視線,車內溫暖如春,她的體溫逐漸回升,卻有種酸澀得難受的感覺。
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賀從澤的動作稍稍停頓,似是一瞬間就沒了脾氣。
他長歎一聲,借著拿開毛巾的空擋,輕揉了揉江凜的腦袋,淡聲:“兩天。”
江凜看向他,“什麼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