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猩紅的眸子裡滿是戾氣與血腥,但那一切又被深深壓在了更為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哢嚓——
借著閃電的光,霍珩冷白的皮膚又莫名地為他增添了一絲病態。
有那麼一瞬間,鄭宇覺得他就像拿著鐮刀的死神,而人命,是他的祭品。
他在笑。
隻是單純的咧開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齒,甚至都沒有發出聲音,但鄭宇卻覺得他笑得有些瘋狂。
那時候鄭宇便想,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沒有什麼事情是能擊垮霍珩的。
他站在原處,感覺身體都已經僵硬了,手腳抑製不住地發抖。
霍珩來到他麵前,在牆簷下點了一支煙,煙霧緩緩上升,模糊了他瘦削的側臉,鄭宇聽到他說:“以後跟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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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雨像是有不眠不休的架勢,無情拍打在房頂和樹枝上。
路邊的流浪貓狗聚集在一起,縮在荒廢的屋簷下躲雨。
霍珩快到家時,褲腿已經打濕了一半,儘管打著傘,但身上還是淋了一些雨。
但他沒什麼感覺。
像一個行屍走肉般的,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讓他提起興趣。
因為沒有一個小孩兒會在門口等他了。
但直到走到門口。
霍珩愣了。
他看到一個人抱著一床被子,蹲在那兒睡著了。
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以為,上次的那些話,已經足夠把這小孩兒給嚇回去了。明明當時他是很生氣的。
就好像老死不相往來那種,挺遺憾。
但是沒有。
他在執著什麼呢?
霍珩站了好一會兒,這個問題依舊沒有答案。
把傘收起來放在一邊,他走過去,腳步有些遲鈍,他知道,從他決定跨出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
謝一唯把被子抱在懷裡,腦袋就放在那上麵,睡得正香。
“謝一唯。”霍珩叫了他一聲,但人沒醒。
還吧唧兩下嘴,甚至睡得更香了。
霍珩蹲下,打開手電筒,光照在謝一唯的臉上,給他原本就很柔和的麵部線條鍍上了一層淺黃色的光暈。
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發光的不是手電筒,而是謝一唯的臉。
像顆夜明珠。
霍珩忍不住笑了,他的生命太過短暫,死的時候才二十六歲。
他有很多東西來不及體會,很多好的事物,都來不及知道。
他伸手撥開謝一唯的額發,指間的觸感柔軟而順滑。
指腹碰觸的皮膚,細膩又溫熱。
是什麼感覺呢。
霍珩不知道。
大概就是,他被困於海上的一座島嶼很久了,久到他快忘了自己是誰,久到已經不想出去了,卻就在這時候,不遠處,駛來了一艘小帆船。
小帆船自己都沒多大,在浩浩蕩蕩的大海中更顯得渺小。
但他說願意載他出去。
他眼底的血腥和狂熱並未散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略微粗糙地指腹摩挲著謝一唯的臉頰,霍珩問他:“來救我嗎?”
沒人回答。
關了燈。
霍珩竟然覺得有些冷,他將謝一唯虛抱進懷裡。
少年身上有些清爽的沐浴露的香氣,淡淡的,很好聞。
像春天泥土裡迸發出的小草的清香。
鮮活又蓬勃的生命。
他打斷了褚東的腿,讓他後半輩子再也站不起來。
算是還了他上一輩子,帶著人在同樣的打斷過他的腿,當然,他本來還可以等一等的,但他不想等了。其中是不是因為有謝一唯的原因,他也不再去探究。
他讓鄭宇跟著他,是因為上輩子鄭宇在他奶奶死後,用安葬的錢帶他去看了醫生,他才不至於跛腿。
但謝一唯,謝一唯該怎麼辦?
隻有他是意外。
意外得讓人驚喜。
不斷從懷中人身上汲取溫度,在黑暗中,霍珩的聲音抑製不住的嘶啞,他的語氣堅定又帶著入骨的雀躍與瘋狂。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要回來的。”
“是你要再回來找我,是你先招惹我。”
“謝一唯,你要自己承擔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