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過院裡的竹林,竹葉莎莎響,仿佛在耳邊竊竊私語。幾人彼此對視,彼此審視。
乍然聽到久違了的名字,線葉看著榻榻米出了神,重陽的歎息微不可聞,“你們想知道什麼?”
“當然是葉姬的下落,”夏油傑說。
“我們如果知道的話,她估計早就被靜閒町抓回來了,”線葉苦笑中帶著嘲諷,“自從她離開以後,我們一直接受最嚴密的管控,根本不能和外界取得聯係。”
五條悟並不意外,他也沒想著直接得到答案,“但你們是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們很了解她,知道她可能會躲在什麼地方。”
“夠了!”一直沉默著的玉蝶老師突然爆發,“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布陣圖》嗎?”
“《布陣圖》明明是花國的國寶,千年來一直沉眠地下。你們都說阿芳是盜賊是小偷,可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我們一直以來守護的國寶是怎麼流落到霓虹來的?”
那明明是祖先遺留給她們的寶物,那明明是她們最愛重的姐妹,這裡的人覬覦她們的寶物,便在她們姐妹身上堆以汙名,想讓她在絕望的泥濘中死去。
十年啊,那個最喜歡在台上出風頭,說如果不能登台表演,便此生無趣的驕傲女人帶著自己的女兒已經銷聲匿跡了足足十年。她甚至不知道她們是否還活著。
“小梅!”
麵對重陽眼中的不讚同,玉蝶老師的眼淚一顆顆墜落,如同珍珠被拍在地上,發出極重極悶的聲音。
她們已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想要求少年救人,就必須背叛自己的朋友,泄漏她的消息。
麵對特級咒靈也從未退縮的夏油傑和五條悟,在麵對這樣的眼淚時竟不約而同後退一步,心生愧意。
“他們既然剛剛出了手,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是那種是非不辨的人,”線葉安慰道。
迫切需要理由支撐自己做出選擇的玉蝶抬起頭,雖然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但是她的眼神依舊恍若少女般純真,尤其是隱藏在蒙蒙細雨之後的懇求,根本讓人無法拒絕。
“你們會傷害我們的朋友嗎?”
“我們不會的,”夏油傑保證。
“阿芳一直在思念家鄉,甚至為自己的女兒取名思湘,我想如果她躲過了追查,最後應該會去長崎,那是離花國最近的城市。”玉蝶梨花帶雨地笑了,讓看的人分外憐惜。
她推了推江優,“這是我們唯一知道的阿芳的線索,你們帶茉莉離開吧。”
兩個少年無言,隻能依言帶著江優離開。
“老師們不要擔心,我會平安回來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吃團圓餃子。”江優的話讓三位老師的臉色都和緩了許多。
目送三人離開,玉蝶腮邊依舊還掛著眼淚,原本哀傷無助的氣質卻陡然一變。
線葉微笑著遞去手帕,“都很久沒用這招了,玉蝶你的演技有點退步了。”
彆看剛剛的話語和神情扣人心弦,想當年玉蝶可是能把靜閒町最鐵石心腸的人哭到心軟的女人。
要不是靠著她,當年她們麵對種種拷問可能連活下來都很困難。
玉蝶橫了線葉一眼,“糊弄兩個沒怎麼見識過女人的半大小子,也不用那麼竭儘全力。”
“好在茉莉被帶走了,雖然暫時沒了危險,但時間久了就不一定了,不過今天動靜這麼大,那邊應該也得到消息了。”重陽有些乾渴,下意識抿了抿唇,“找到阿芳和湘湘了嗎?”
“說是有了線索,”線葉說,“以阿芳的性格,一定認為最危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覺得她應該一直沒有離開橫濱。”
但即使知道大致範圍,以本地勢力靜閒町十年來都沒有找到葉芳的情況,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離開前找到她。
“其實我總覺得阿芳應該不在了。”玉蝶手指交纏,語氣沉沉,“母女兩個的目標太大了。”
而且以葉芳的性格,隻要能確定安全,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給她們傳消息,讓她們安心。
線葉和重陽也都沉默了。
其實她們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隻是不敢說出來。
玉蝶鼻音悶悶,“或許當年應該讓我去的。”
“阿芳畫畫沒你好,而且她之所以離開,也是考慮著湘湘,不想讓她被靜閒町當作一個隨時可以送出去的物件,”重陽開解道。
玉蝶擅畫、她擅書,而線葉覺醒的異能是這麼多年計劃的關鍵,當年的情況隻有葉芳做那個出逃的人最合適。
於是四個從小一起在劇院長大,基本沒分開過的女孩們這一彆就是十年。
一想到那個在台上神采飛揚唱歌的女孩,那個即使被獨自回國的丈夫拋棄,也一直堅強撫養女兒,和她們約定一起終老但終究客死異鄉的友人,她們都內心酸痛,不願意接受。
“有生之日責當儘,寸土怎能屬他人!【1】”
重陽開口,是當年葉芳臨走前最後唱的戲詞。
“番王小醜何足論。”線葉顫抖著聲線接上。
“我一劍能擋百萬兵……”玉蝶抹掉即將掉落的眼淚,和朋友一起唱著鏗鏘有力的曲文。
若上天有靈,就保佑一切都順利結束,不要辜負她的犧牲。
毫不知情身後的悲愴,五條悟和夏油傑早已另有打算。
年輕驕傲,從未經曆過挫折磨難的少年在剛剛幾位老師半真半假的表演裡,受到了堪稱是最有衝擊力的暴擊。
是啊,為什麼花國的國寶會在霓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