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船艦劈開波浪,海風掀起江優烏黑的頭發,橫濱港早已消失在身後。
‘任務者,明明你隻要繼續騙下去,這次的任務就可以圓滿完成,你為什麼在最後那樣做,森鷗外肯定會察覺到不對。要是他發現你一直都在騙他,認知度妥妥斷崖式下滑啊!’係統幾乎氣結。
真愛不分年齡、長相、性彆甚至種族,都會是美的。而狠狠欺騙了自己的人,怎麼想留下的都不是好印象吧。
本以為這次任務不僅可以完成,甚至還能混上A級的優秀評價,到時候係統本身也會獲益,現在鐵定泡湯了。
‘我怎麼騙森鷗外了?’麵對係統的質問,江優忍俊不禁,‘我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謊話。’
之前係統就知道自己說不過江優,所以除非忍不住,否則輕易不和她辨論。因為一旦忍不住,後果就會變成現在這樣,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是,江優的的確確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謊話,無論是對森鷗外還是對係統。她不過是選擇性省略了一些細節。
一些細節?一天之內先是被花國特工自曝給嚇到,然後又被江優竟然和誌源惠佳早就認識的事情衝擊,最後得知這一切的幕後推手竟然是他以為的萌新任務者,把所有錄像資料扒碎了都沒發現蛛絲馬跡的係統恨不得仰天長嘯。
這段時間的提心吊膽、擔憂恐懼,到底是錯付了!
錯付就錯付了吧,最讓係統意難平的還是任務。
尤其是森鷗外那邊此時已經給出了反饋。
‘認知度下降10%’
“認知度下降20%”
“認知度下降50%”
……
即使可以預測到現在的局麵,係統依舊又急又氣,‘明明都要結束了,你為什麼非要讓森鷗外知道察覺真相呢?這下本來完成的任務也要失敗了!’
如果說這一刻的係統內心有說不儘的委屈要控訴,那下一刻這一切都被瞬間凍結。
因為江優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可J0886係統,你的任務不就是讓我失敗嗎?”
·
森鷗外的臉色自從港口回來後便一直很凝重。
要知道這位可是麵對首領死亡威脅的時候都麵不改色的人,可就是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素養,卻在此刻被打破了,讓港·黑諸人不得不猜測這是港·黑要被圍剿?還是橫濱要毀滅了?
太宰治也一路沉默著跟在森鷗外身後,進入辦公室後就默默站在陰暗的角落裡不說話。
森鷗外看到的,他自然也看到了。
已經失蹤的誌源惠佳怎麼會出現在那?她不是誌源乾部的女兒嗎?
因為她失蹤,森鷗外也沒少加班,畢竟這可能是誌源乾部留下的後手,但這幾天一直沒什麼收獲,隻能儘力修複彆墅裡的監控,看當時彆墅裡到底是什麼情況,如今監控還沒有修複好,倒是先見到了人。
誌源惠佳竟然出現在登船歸國的花國人裡,甚至還站在最前麵。她手裡拿的骨灰壇是誰的?為什麼看上去和江優非常熟悉?
這一切的疑問,似乎可以在江優最後告彆的那句話中得到解答。
而且是森鷗外最不想接受的那種解答。
陌生的失控感充斥著森鷗外的心,向來運籌帷幄,俯視全局的男人慌了。
即使已經有了朦朧的答案,可情感竟隱隱要戰勝理智,讓他在思考時近乎窒息,身體的生理反應表明他其實下意識拒絕深究下去。
但相比這些難受的反應,他更無法接受欺騙。
多可笑啊,他森鷗外竟然也會有被欺騙感情的那一天。
“茉莉……”森鷗外無意識呢喃出聲,伴隨著著深深的歎息,男人難以抑製地笑出了聲。
從不敢置信的猶疑到不得不麵對真相的憤怒。男人的笑聲從弱變強,又從強變弱。
向來從容冷靜的男人紅著眼,周身氣息猶如寒冬臘月的狂風,凜冽而逼人。
男人閉上眼,此時的他仿佛靈魂已經脫離身體,連帶著情感也一起剝離,隻機械化地反複咀嚼著這個莫名有些熟悉的名字。
以往忽略的那些細節全都一一浮現。
少女偶然提起來自咒術界的客人、誌源小姐無意間透露的父親和詛咒師的交易、不等他動作,誌源乾部就主動挑起的矛盾……
之前覺得自己這場棋下得如有神助,現在才明白恐怕自己早已入了他人的局,成了彆人手中的棋子。
森鷗外自嘲地笑出聲。
少女茉莉這裡沒有任何破綻,因此想要知道她和誌源惠佳之間的聯係,森鷗外隻能從誌源惠佳這一方入手。
年齡十八歲,喜歡漢學,關注花國文物,有一個早逝的母親,和誌源乾部長得不像,暗中仇恨著誌源乾部,不惜聯合彆人做局除掉他……
這一切不起眼的碎片再加上剛剛得知的最重要的一塊信息,一個名字突然浮現在森鷗外腦海中。
葉姬!
是了!十年前港·黑也曾接到靜閒町的委托搜查葉姬,當時負責這件事的就是誌源乾部。
而誌源惠佳據說是八歲那年被誌源乾部從已經死去的鄉下老情人那裡接回來的。
她的年齡剛好對的上葉姬當時帶走的那個女兒的年紀。
她們都是花國人!
‘多年不見,森先生風姿不如以往啊。’
少女的聲音猛地在耳邊回響。
等等,茉莉今年十五歲,花國名字叫江優……她姓江!
或許是今天的場景觸動了他多年前深藏的記憶,森鷗外睜眼,猛地拉開書桌最中心的抽屜。
過於急切的動作吸引了太宰治的注意。
隻見他從最裡麵拿出一本有些破舊的皮質密碼本,打開上麵的密碼鎖,森鷗外直接掂著書脊,把夾在裡麵的一張剪報抖了出來。
那張剪報已經泛黃,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
太宰治悄無聲息地靠了過去,發現那竟是一張帶著照片的中文剪報。他看不懂中文,但不錯的視力讓他還是認出了上麵的數字日期,讓他確定這張剪報應該是出自六年前。
照片中衣衫襤褸的軍人大笑著,懷中抱著一個小女孩。
他們似乎飽經風霜,臉上都臟兮兮看不清原本的樣貌,可看過這張照片的人都會被他們異常燦爛的笑所感染,對他們異常明亮的眼睛印象深刻。
“我以前其實是一名軍醫,”森鷗外捏著手中的剪報,臉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我參加的第一場戰爭就是霓虹對花國的戰爭。”
也是他經曆的唯一一場,普通軍隊戰勝異能者的戰爭。
那時候花國和歐美的戰爭已經進入了決戰時期,霓虹趁機偷襲,軍隊加上異能者,當時他身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覺得他們不可能輸。
但他們輸了。
子彈用完了就用刀、用棍、用拳頭、用牙齒,隻要嘴裡還有最後一口氣,他們就絕不肯倒下。而前麵的倒下了,後麵的人永遠毫不猶豫補上,沒有一個人畏懼死亡。
即使是收割人命如同收割草芥的異能者,麵對這樣的架勢也禁不住膽顫,而隻要他漏出一點破綻,這些人就會踩著戰友用鮮血和生命鋪出的道路,殺掉異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