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被酒精和血腥刺激到極度混亂的現場,沒人能第一時間發現異狀,連最近的裁判都沒反應過來,越南人抄著尖銳的玻璃片就往吳雩後心紮去!
呼!
吳雩猝然轉身,閃著寒光的碎片緊貼t恤後心劃過,布料無聲無息裂開。
同一時刻,他擒住越南人後頸,飛腳橫剁對方腿踝,僅一下便令對方失去平衡,全身向前栽倒,正臉撲向尖銳的擂台柱!
全世界喧雜褪去,越南人眼前隻有柱尖那一點,在針尖大的瞳孔裡飛速逼近,他聽見死神獰笑著劈下了鐮刀——
但緊接著隻聽:啪!!
越南人眼前一黑、一痛、撲勢頓止;隻見吳雩一掌墊在他眼上,以此將他上半身生生抬起,手背距離擂台柱尖端堪堪半寸!
嘩啦重響,吳雩劈手把他甩了出去。越南人仰麵摔倒在地,被保安跟急救人員一哄而上,七手八腳抬走了。
“¥##¥¥%……”越南人的師傅跳上台,作揖鞠躬大聲念叨什麼,聽那意思是求饒加道謝。但吳雩隻望著他,靜靜站了片刻,轉身躍下擂台。
遠處那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向他站了起來,但這次吳雩的目光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徑直走回了後台。
“喏,三萬,”三疊鈔票唰唰唰往麵前一碼,咣地又一個紙袋跺在眼前,光是聽音就知道分量頗沉,隻見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這是說好的分紅,兄弟我給你加到了兩成,怎麼樣?我就知道咱們吳哥肯定能乾死內越南猴子,是不是,是不是?”
周圍員工都捧場應是,恭維聲不絕於耳。
“你也甭那麼深居簡出了,多出來打幾場,趁能賺錢的時候多賺點,啊?”胖子一屁股硬擠到吳雩身邊,苦口婆心地勸:“下次你來的時候呢,出麵做個活莊,要不咱倆合股,我看這區區的永利街根本就沒哪個拳場能成氣候,咱們的眼光要放到整個津海,甚至華北……”
吳雩係好鞋帶,起身拍拍胖子的肩。
“啊?”胖子受寵若驚。
“以後二十萬以下的局彆找我出來了。”
吳雩悶著頭,在胖子張口結舌的瞪視中拎起錢袋,用外套囫圇一裹,夾在胳膊下,鑽出了酒吧後門。
十一點四十,公共汽車晃悠悠停在站台前。
吳雩一手抱著卷成團的外套,一手插在褲兜裡下了車,穿過深夜長街,腳步七拐八拐,穿進了曲折狹窄的舊城區胡同。
每過兩盞路燈就有一盞是壞的,月光照在蜿蜒的石板路上,原本就逼仄的小徑兩側堆滿了家家戶戶的雜物:石瓦堆,尿桶,紙箱,生鏽落灰的二八大杠,蓋著油布準備明早推走出攤的三輪車。路邊那一溜平房裡的燈都已經熄了,吳雩低頭穿出小巷,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如幽靈般輕輕一拐,隱沒進了回字型胡同的另一條岔路。
幾秒鐘後,一雙製作精良的皮鞋自陰影中走出,輕輕停在岔道口,青白月光終於照出了跟蹤者的臉——是酒吧裡那個襯衣西褲的年輕男子。
他微微皺起眉頭,躊躇片刻,認輸似地呼了口氣:“吳……”
一隻手從他身後閃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咽喉,嘭地把他整個人重重抵在了石牆上!
嘩啦啦!牆灰碎石如細雨般簌簌灑下。
“我說過彆跟著我,”吳雩貼在跟蹤者耳邊,輕輕道:“林、凇!
“咳咳咳咳咳……”林誶嚎勸胩觳胖沼諉闈恐棺。屎肀黃故撬擋懷齷襖矗壞錳窒蛭怫硨蟠蛄爍鍪質啤
吳雩略微偏頭,果然隻見身後不遠處,兩個剛竄出來的便衣猶豫著停住腳步,神態緊繃如臨大敵,對峙幾秒鐘後,才終於不甘心地一步步退回了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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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雩打斷了他,聲音平直毫無起伏:“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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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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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吳雩!”林謐飛鍁凹覆劍蛭秈岣哂摯攘似鵠矗膊喚橐猓駝餉匆槐嚦人砸槐呃噬Φ潰骸拔液芟不賭悖奶煲黃鴣鋈ズ染瓢桑
這次吳雩連頭也沒回:“喝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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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熱水灑下,塑料浴簾上很快濺滿了星星點點的水跡。
吳雩在水流中閉上眼睛,燈光透過薄薄的眼皮暈染出滿世界昏黃,熟悉的鈍痛漸漸從背部肋骨攀爬直上腦髓,是越南拳手那一記凶狠至極的過肩摔。雖然不至於折筋斷骨,但要緩過來估計也得十天半個月。
他畢竟已經不是二十來歲能拚命的年紀了。
也許是氤氳熱氣的作用,吳雩思緒有瞬間飄忽,從深黑混沌的潛意識中漸漸浮現出一雙凶狠血紅的眼睛——是剛才擂台上被勒住咽喉,拚死掙紮暴怒的越南人。
“打!打!”“越南佬!”“打死他!”
擂台周圍彩燈晃得耀眼,瘋狂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打!”“打死他!”“叛徒!”
昏暗刑房裡,每一聲球棍擊碎骨骼,或頭顱撞擊石壁的悶響,都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條子的走狗!”
“不說弄死他!”
“打死他!!”
……
無數雜亂怒罵淹沒而成深海,水壓急速擴大,奪走肺部的最後一絲氧氣——
“咳咳咳咳!”吳雩驟然爆發出嗆咳。
他急促摸索著關掉花灑,甚至連撞到了手都沒感覺到,扶牆慢慢蹲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發抖。從大腦到耳鼓裡嗡嗡作響,讓他一時竟然分不清意識和現實,足足過了半晌才聽見浴室裡一聲聲嘶啞急促的喘息,仿佛狼狽不堪的困獸,那是他自己。
不行,不行,他一遍遍強迫自己想,不能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會死的。
說不清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還是渴求,讓他很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起身用力抹了把濕漉漉的臉,用浴巾隨意一裹走出了簡陋的浴室,出門時側影在水汽朦朧的鏡子裡一閃而過,從後頸下方至肩胛骨上的淺墨色刺青花紋隨著動作微微起伏。
臥室單人木板床上胡亂堆著幾件換洗衣物,吳雩抓起一條寬鬆長褲套上,精瘦的上身光裸著,從今晚帶回來的夾克裡掏出紙袋,所有鈔票倒在桌上,一張張一摞摞點了兩遍,藉由這個過程終於把心定下來了,混亂的大腦也漸漸恢複平常的鎮定清晰。
他跪在地上,拉出床下的保險櫃,把裝滿了錢的紙袋丟進去。保險櫃裡相同的紙袋已經存了兩三個,他掏出薄薄的賬本來一筆一劃記好,又仔細算了遍最新總額,果不其然跟他在回家路上心算的結果一模一樣,是個令人比較滿意的數字;然後他才鎖好保險櫃推回床下,起身如釋重負地鬆了鬆肩頸,長長吐出一口氣。
狹小臥室的牆上掛著時鐘,秒針發出輕微的滴答聲,深夜十二點半。
吳雩一手拿毛巾擦頭發,一手端著杯冰水慢慢喝著,目光從床頭書架上逡巡而過:《刑事證據學》、《涉外警務概論》、《公安信息學》、《犯罪現場勘查學》……
一排排熟悉的書籍讓他有瞬間走神,不自覺想起了自己現在的頂頭上司——那個據說年紀輕輕就空降刑偵支隊一把手、周身籠罩著名校家世等諸多光環、每天頂著一副彆人欠他五百萬表情的工作狂。
吳雩自嘲地搖搖頭。
——步重華那種年輕精英,遠隔著三裡地,就能讓像他這樣的小碎催感受到一股名為“惹不起”的氣息。
吳雩從那一排專業書裡挑出《公安信息學》,唰唰翻到上周沒看完的那一頁,摸出眼鏡戴上,啪地擰亮了床頭燈。
夜風輕微拂過窗欞,幾不可見地搖動紗簾。
突然吳雩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一抬頭。
“……”
他起身站在窗戶邊緣靠牆的那一側,用筆杆輕輕挑開紗簾,皺眉向外望去。
老舊小區居民樓下,飛蛾簌簌撲撞路燈,樹影在黑夜裡塗抹出或濃或淺的墨團。灌木叢中,一星火光忽明忽滅,是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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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目光相碰的前一瞬間,吳雩手指輕輕一動,窗簾霎時悄然合攏。
床頭燈的光圈勾勒出他側臉輪廓,眼睫垂落根根分明,光潔的鼻翼被暈染出一小片暖黃,脖頸泛著象牙光澤,一路蜿蜒隱沒在深陷的鎖骨裡。然而他從眼角到臉頰都完全被午夜暗影所淹沒了,黑白分明的眼底微微閃著一點光,像是碎冰在玻璃杯裡輕輕碰撞。
“……”他嘴唇動了動,依稀是句兩個字的臟話,但沒罵出聲。
吳雩拿書一頭倒在單人床上,懶得掛心樓下那幫人,陋室中隻聽秒針有規律地滴答作響,少頃他扶了扶眼鏡,輕輕翻過一頁寫著密密麻麻筆記的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