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2 / 2)

破雲2吞海 淮上 8551 字 9個月前

突然有人從身後一拍他肩:“吳雩?你怎麼了?”

吳雩一個激靈,猛然扭頭,蔡麟險些被嚇一跳:“臥槽你暈車麼,臉色這麼難看!”

南城分局的現勘車終於趕到了,訓練有素的分局現勘重新圍住現場,技術隊王主任正親自帶著幾名痕檢員匆匆向這裡走來;迅速辦好一切手續的廖剛正指揮手下擴大警戒線,協助技術隊提取檢材,河堤邊一派忙碌而又井井有條。

吳雩心臟砰砰撞擊喉嚨,迎著蔡麟關切驚疑的目光,一時說不出話來,隻得倉促笑了笑,回頭卻差點迎麵撞上步重華。

——步重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身後,目光探究銳利,眉頭微微皺起,身高在草地上投下一片陰影。

“沒事,沒想到被害人沒閉眼。”吳雩退後半步,沙啞道:“你們先看,我去那邊……我去那邊幫痕檢抬箱子。”

蔡麟莫名其妙看著他快步走遠,奇道:“不至於吧,沒閉眼也不能嚇成這樣啊,簡直跟我第一次親眼瞻仰到老板您本尊的時候差不多了……開玩笑開玩笑。”

步重華眼角一盯,蔡麟立馬縮起脖子做求饒狀,賠著笑問:“步隊,痕檢說河堤下麵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沒啥研究價值,要麼咱們還是按老方法讓派出所的兄弟們幫忙把土篩一遍回去?”

“不行,荒郊野嶺的土壤環境太複雜了。”步重華略一遲疑,說:“這樣,以被害人為圓心,周圍的土鏟一層運回技術隊去,跟老王說這個案子線索太少,對不住他了。”

蔡麟倆手指從太陽穴上一揮:“得嘞!”

“被害人身份核對了麼?”

他們兩人走到屍體邊,蔡麟衝那可憐的小姑娘揚了揚下巴:“剛來的路上跟縣城派出所打電話交叉確認過了——年小萍,十五歲,父母是外來務工人員,住在離這不遠的小崗村,她爹年大興幫人看倉庫,她媽範玲在服裝加工廠。年小萍是小崗中學初二學生,據老師反映成績不是特彆好,經常缺課跑去打工,而且最近還跟校外人員來往甚密,怕是早戀了——這‘校外人員’也不是彆人,正是咱們這個案子的目擊者兼報案人,何星星。”

這些信息步重華其實已經在報案人筆錄上看過了,但他聚精會神地檢查屍體口鼻及創傷部位,並沒有打斷蔡麟。

“五月二號即案發當晚,年小萍在工業區一家組裝廠加班到晚上十點,出來後何星星接上了她,兩人一起乘坐公交車回家。最後一班車在四裡河車站停,兩人下車後沿河堤步行到這裡,當時下著暴雨,可見度非常低,何星星在筆錄中稱自己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從身後悉悉索索的靠近,然後一具行走的骷髏拿著刀鑽出草叢,來到兩人麵前,”蔡麟誇張地徒手往空氣中一刺:“刺中了年小萍。”

蔡麟攤開手,滿臉明明白白寫著不相信,但步重華無動於衷:“然後呢?”

“根據何星星供述,行凶者全身完全白骨化,沒有眼珠和鼻子,頭頂沒有毛發而直接是頭蓋骨,走路姿態僵硬蹣跚,十分類似影視劇裡的僵屍。他當時非常恐懼,對凶手的衣著細節和行凶過程已經無法仔細描述出來,隻恍惚記得僵屍對年小萍猛刺一刀後,走到河岸邊跳下去,掉進河水裡,然後就消失了。”

支隊刑警從車上搬來裹屍袋和鐵架床,向步重華打了個請示的手勢。

步重華點點頭,示意他們將屍體裝車,然後帶蔡麟向河岸邊走去。

“凶手沒傷害他?”步重華問。

“豈止是沒傷害,根據何星星的口供來看,那簡直就是從頭到尾對他完全無視,仿佛他完全不存在一樣——我跟你說步隊,這口供編得就跟寫似的,還是地攤上五毛錢一本三塊錢兩斤的那種,白送我都不要看。”蔡麟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凶手跳河後,何星星才意識到年小萍已經死了。他又驚又怕,不敢碰死人,更不敢去僵屍跳河的地方看個究竟,於是冒著大雨連滾帶爬跑回家之後抱著被子哆嗦到天亮,第二天大清早,才一個人戰戰兢兢地跑去報了警。”

“——昨天清早報的警。”步重華敏銳地問:“為什麼到今天才出警?”

“嗨!這可就小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嘍!”蔡麟一下來了勁,故弄玄虛地問:“您知道何星星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嗎?”

步重華眉梢一剔。

“從小留守兒童,爹不親娘不愛,高中退學沒畢業,未成年閒散人員,當地人見人嫌的一個小痞子,標準少年犯預備役。小崗村派出所上到警長下到警犬一共也就五個編製再加仨輔警,全都知道這是個不著四六的東西,根本沒人聽他那套惡鬼殺人的鬼話,直接就給轟出來了。”蔡麟搖頭歎了口氣:“轟出來以後呢這何星星越想越怕,怕警察不相信世上有鬼,更怕破不了案直接抓他頂罪,於是就決定背井離鄉,一跑了之。但跑路需要有錢有身份證才能買票,他又沒錢;所以他乾脆推了鄰居家的摩托車,沿高速公路一路北上,下高速的時候被交警盤查,嚇得連自己名字都說不清,直接給扭送到了才英區派出所……”

簡直是一場鬨劇。

“才英區派出所每天光刑事案就要出好幾個現場,根本沒時間理他這麼個偷摩托車的小煞筆,往監室一銬就不管了。結果當天晚上何星星又哭又鬨一宿沒安生,非要說有鬼來跟他索命,還縮在牆角裡抱頭哆嗦求鬼饒他一命——嘿,第二天牢友就從善如流地把他給舉報了,說這小子身上有命案,還問舉報他能不能爭取立功表現。”蔡麟差點樂出聲來:“這不,要不是牢友思想覺悟高,這雨夜僵屍殺人跳河的都市傳奇到今天還不一定案發呢!”

數米之外就是何星星口述中“惡鬼”跳河的地方,河灘上被警戒線拉出了一長條禁區,幾名痕檢員正拿著物證袋蹲在地上,一塊塊翻檢泥土與碎石。

步重華無聲地點了點頭,仿佛在思考什麼,很久都沒說話。

“我說,老板,”蔡麟等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問:“您不會真相信這個地攤文學都編不出來的僵屍殺人案吧?”

“……”

步重華反問:“你說呢?”

“我?我當然不能信啊,我們共產|黨|員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和無神論者!”蔡麟一挺胸,十分成熟老道地說:“我看八成就是何星星自己做的案,你看那偷車跑路的智商,也就能編出這種水平的故事了。回頭讓咱們法醫驗一下被害者的子宮內容跟陰|道擦拭物,這種類型的案子我從警五年,今兒這是第十八起,犯罪動機從來就沒跟男人那不爭氣的下半身脫開過關係……”

“我不這麼認為,”步重華打斷了他。

蔡麟一愣:“啊?”

高處河堤上,二十來個民警正來回忙碌,拍照取證。好幾輛警車頭尾相連,鐵架床上的屍體被裹著黑布,停放在打開的後車門邊。

“或許他沒撒謊,”步重華低沉道:“那個所謂的惡鬼殺人,倒不一定是假的。”

蔡麟嘴巴張成一個“喔”字型,滿臉三觀被刷新的表情:“為、為什麼?”

“因為……”

步重華突然瞥見什麼,聲音猛地頓住。

——不遠處警車邊,有道側影站在離鐵架床兩三米遠的地方,一手夾煙,一手插在褲兜裡,靜靜凝視那人形輪廓的黑布。

是吳雩。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連屍體都不敢多看一眼的關係戶,終於像是終於從體內積攢起了某種勇氣和力量似的,緩緩抬腳走上前,站定在鐵架床邊,然後伸手拉開了屍袋拉鏈。

步重華一直專注觀察吳雩的每個動作,甚至連蔡麟探頭探腦的好奇打量都沒有理睬,這時突然拔腳就往上走。

“唉老……老板!”蔡麟沒叫住,趕緊踩著亂石灘亂滾帶爬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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