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盛父母親戚同學朋友資料全都在這裡……”
“嚴格封鎖消息!嚴格對媒體封鎖消息!!”
“誰都不準發協查通告,催著綁匪送人質上路嗎?!絕不能讓丁盛知道我們已經查到了他!!”
……
有人在跑,有人在嚷,張緋歇斯底裡哭喊和咆哮正隱約從緊閉臥室門裡傳出來,仿佛一滴水掉在這滿鍋沸騰熱湯裡,激不起半點漣漪。
突然楊成棟視線定住了,窗口有一道挺拔身影背對著人群,白上衣黑長褲,一手夾著煙撐在窗台上,另一手插在褲袋裡,暴雨打濕玻璃窗隱約映出他半邊側臉,是吳雩。
“……”楊成棟目光微閃,回頭一瞥廖剛正忙著跟技偵大聲叫喊什麼,沒人注意到自己,便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地走上前。
“小警官,想什麼呢?”
吳雩眼角瞥了他一眼:“想這個綁匪。”
“這綁匪怎麼啦?”
“也沒什麼,”吳雩頓了頓才說,“就感覺這案子破得太順了,有點不對勁。”
吳雩一熬夜,眼窩下陷就變得很明顯,雙眼皮異乎尋常地深,眉角和眼睫又比常人濃密,顯得側麵輪廓感非常強。這種五官線條因為缺少緩衝,顯得絲毫不柔和,相反一繃緊就容易給人淩厲強硬印象;但楊成棟回憶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候,其實並沒有這種感覺。
因為當時步重華在。
他發現隻要步重華在,吳雩存在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他躲在步重華那種光芒四射精英身後,像影子一樣低調、沉默而不起眼;隻有當步重華不在時,他不得不自己出來麵對外麵世界,那種隱藏在深水之下淩厲乾練才會向世人露出端倪。
他以前是做什麼?刹那間楊成棟心裡掠過這個疑問。
但他表麵上沒表現出來:“這案子還順啊?難死了好嗎?要不是你眼尖,我們現在還跟那兒死磕監控呢!”
吳雩一搖頭,沉鬱幽深瞳孔中映出煙頭那點紅光:“不是這麼回事。我總覺得丁盛作案動機不是很清楚,還有很多疑點。”
“……”楊成棟誠懇地指著自己臉:“吳警官,當初在五橋分局可是你親手一巴掌把我抽回去,說綁匪作案動機純求財不尋仇,你看看我這臉上現在還腫著……”
“哦,”吳雩波瀾不興地,“我隻是覺得你死追步支隊不放很煩,想個法子把你打發走而已。”
空氣突然陷入安靜,楊成棟直勾勾盯著他,表情一片空白。
“丁盛年輕,無知,莽撞,急於求財。但陶家即便中了四十多萬彩票,也不能算有錢,這年頭去重點中學門口隨便綁個半大孩子都遠遠不止勒索這點。”吳雩完全不在意楊成棟表情,皺眉道:“我想不通這兩個綁匪行為邏輯。”
“……哪裡想不通,就因為要少了?”
“不,不是。”吳雩說,“如果我是丁盛,要麼決定跟同夥一起鋌而走險,索性乾一票大,逼陶家賣車賣房拿出個百八十萬,然後背井離鄉逃之夭夭;要麼我沒那麼大膽量去蹲監獄,就利用老婆跟陶正慶偷情這一點敲詐勒索他,哪怕隻拿到十萬八萬,起碼對方不敢報警,對我來說是一筆安全天降橫財。”
楊成棟眨巴著眼睛。
“但像現在這樣,綁架對方老婆孩子,那麼重要籌碼卻隻勒索四十四萬;鬨上熱搜滿城風雨,卻又不計後果地立刻對人質撕票。”吳雩呼出一口煙,搖了搖頭:“這兩個綁匪行為模式太蹊蹺了,我覺得這案子沒那麼簡單。”
周遭安靜下來,楊成棟點頭思忖片刻,不知想起什麼,突然嘿地笑了聲。
“怎麼?”
“我們來打個賭吧。”
吳雩問:“打賭?”
“對。”楊成棟摸出根煙,慢悠悠在嘴邊點著:“我賭這案子跟這綁匪,都跟陶正慶本人脫不了關係。”
“……你懷疑綁匪跟陶正慶有交易?”
楊成棟沒有解釋,反將了他一軍:“怎麼,你認為沒有?”
吳雩修長眼梢向他一瞥,沉吟著沒有吭聲,半晌問:“賭什麼?”
楊成棟一笑,雖然他肯定是掩飾過了,但那股老狐狸般饒有興致神情還是絲絲縷縷地浮於言表:“帥哥,我冒昧問一句,你這樣人才在南城支隊內部是個什麼地位?”
“……地位?”
楊成棟一挑眉:“嗯?”
兩人站在窗前,互相對視。吳雩麵無表情但目光茫然,似乎這個平生聞所未聞問題讓他大腦一時沒法理解,半晌才清了清嗓子,用幾個小時前廖剛新教詞淡然回答:
“團寵。”
楊成棟:“咳咳咳咳!——”
楊副支隊被一口煙嗆得死去活來,臉紅脖子粗說:“咳咳挺、挺好,我們隊也有個團寵,咳咳咳是值班室門口剛下崽那隻狸花喵……也就是說團寵你……帥哥你未來幾年沒什麼希望提拔嘍?”
吳雩:“?”
“我告訴你吧。”楊成棟向身後瞟了一眼,神神秘秘地靠近說:“你們步支隊未來起碼十年,沒希望再往上升。”
吳雩心說姓楊為什麼故弄玄虛,不升就不升好了,還能離咋地?
“步重華這個年紀,這個職權,已經是對烈士子女破格照顧了,除非往下沉到派出所,否則得在一線拚夠二十年才有資本進領導崗。他升不了,也就是說廖剛升不了,再往下你們所有人都升不了;公職係統就是這樣,一個蘿卜一個坑,除非你跳出這個坑。”
楊成棟比出三根手指,小聲說:“我們五橋分局,明年上頭集體退休,空出仨坑,正支隊長已經預定好一個名額了,我這個位置還沒定好提拔誰。”
吳雩明白了他意思。
楊成棟十多年來被步重華挖了兩次角,終於忍無可忍,要憋個大了。
“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考慮一下。”楊成棟意味深長拍拍吳雩肩,“吳警官,我希望你為自己將來考慮一下,你這種素質人很少見,以後應該可以發揮更大作用。”
周圍人聲鼎沸,腳步忙碌,混亂喝令與彙報此起彼伏,但這一方小小空間突然變得非常安靜。
楊成棟隻見吳雩那雙形狀俊秀而銳利眼睛略微眯起,眸光閃爍著一絲說不上來微光,然後突然笑了起來,唇角勾起弧度令人如沐春風。
不過可能沒有人知道他當年麵對鯊魚也是這樣笑容。
“楊副,”他伸手勾住楊成棟肩,略微把他拉近,就這麼笑著問:“你知道上一個邀請我跳槽人,給我開了多少身價嗎?”
楊成棟下意識:“多少?”
“八十公斤海洛|因,實驗室級彆。”吳雩五根修長手指一晃:“也就是傳說中五號。”
“……”
楊成棟心說我這輩子彆說八十公斤了0001克五號我都沒見過,你他媽在逗我吧?你就是在逗我吧?你看我像這麼容易被騙人嗎?!
“我沒其他意思,就是覺得您勇氣還是挺可嘉。”吳雩含笑放開了僵直楊成棟,拍拍他肩膀:“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不覺得陶正慶跟這個綁匪有太多關係,純粹覺得不像,沒有其他依據。”
楊成棟直愣愣瞅著他,腦子裡在瘋狂計算八十公斤五號值多少錢,今年零售價1克四號六百塊,一公斤四號六十萬,一公斤五號應該是……
“……楊副!楊成棟!”
“怎麼?”楊成棟一震。
“你沒事吧,發什麼愣?”廖剛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把手機屏幕一亮:“你讓技偵調陶正慶、丁盛和鄧樂三個人全部通話記錄,那,結果出來了。”
楊成棟猛然回神,一把拉住吳雩不讓他走,衝口而出:“陶正慶跟那倆綁匪有勾結對吧?!”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