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為何,圍觀的人居然感覺到了一絲興奮。
太刺激了,一個幼童挑戰國子監六院,這等事情,恐怕要傳遍天下,震驚文壇。
周圍一片不可思議的聲音,光是徐長生這個想法,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裴行儉一笑,說道,“這倒不用,我觀你在詩詞一道頗有建樹,我們還是繼續鬥詩吧。”
話一出,周圍一片叫好聲。
這才是國子監門生,自信。
明知道徐家子可能擅長詩詞,還以詩詞迎戰。
要是剛才裴行儉真答應以六院之學和徐長生比試,說不定要被人看不起,被人詬病。
徐長生有些發愣地看著對方,這人是不是傻?
如果鬥詩,他現在是無敵霸體啊。
徐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裴行儉,“要不換一個?鬥詩應該沒有人贏得了我的。”
他身後有各朝各代的詩仙詩聖加持,怎麼可能輸?
“嘩!”
“徐家子太狂妄了,鬥詩沒人贏得了他?他也太小看天下讀書人了。”
“就和他鬥詩,將他比下去,看他輸了的時候,如何自圓其說。”
孔穎達都用手捂了捂腦門,就算徐長生憑本事進了國子監,恐怕也要得一個狂生的稱號,他舉薦了一個狂生進國子監?但想想,總比舉薦一個無知幼童進國子監的名聲好,至少有人戳他脊梁骨,他還能反抗一下,人家徐家子是真的有才,狂一點也說得過去,但……一切的前提是徐家子能贏得了文鬥,進入國子監。
孔穎達現在十分矛盾,又想徐長生贏,又不想徐長生贏,因為國子監門生說起來也算他的學生,要是輸了,他臉上並不好看。
徐長生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那……你出詩題?”
雖然他覺得就算對付出詩題,也是根本無濟於事的。
圍觀的人一陣喧嘩,“好個狂妄的徐家子,好個狂生!”
裴行儉眉頭皺了一下,但還是說道,“我老家在西北一代,小時候經常看到突厥外族騷擾我大唐城池,不如我們以抗擊外敵,英勇殺敵為題如何,也勸誡我大唐好男兒保家衛國?”
這詩題非常難,沒上過戰場,沒見過外敵入侵,國難家仇的人,很難寫出其中的味道,更彆算一個四歲孩童。
裴行儉也是因為唐循失利,有意扳回一局。
徐長生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那……那好吧。”
跟占了老大便宜一樣,趕緊說道,“這次由我來拋磚引玉,你也可以多點時間醞釀。”
裴行儉差點沒有一口血噴出來,好狂。
今天,徐長生的本事大家還沒見到多少,但徐長生的狂,他們算是看到了。
“好一個妄自尊大的狂生。”
“我長安竟然出了如此狂生,非得壓下他的氣焰不可,不然以後還了得。”
不知道多少人憤怒出口。
徐長生歎了一口氣,他是真的覺得占了對方便宜,過意不去才說的他先啊。
徐長生背著小手又開始裝模作樣的走了起來。
抗擊外敵,英勇殺敵?
這樣的詩實在不要太多,他真的隨口都能背出來好多。
華.夏的曆史不就是一部抗擊外敵的曆史,其中璀璨的文化,大部分都是關於這個主題的。
徐長生的聲音在喧嘩中響起,聲音一起,周圍就安靜了。
整個國子監門口,隻剩下他越顯幼嫩的聲音,但幼嫩中又帶著說不出的鏗鏘和熱血,
“……,
男兒何不帶吳鉤,
收取關山五十州,
……”(出自大詩人李賀的《南園十三首·其五》)
每一句都帶著熱血,直衝腦門。
光是聽著詩句,都有一種恨不得立刻投身軍旅,保家衛國的衝動。
“這詩……”
“這是能傳世的詩,絕對千古留名。”
孔懷仁裴行儉等都有點傻眼了,不是說好四歲小孩肯定做不出什麼蕩氣回腸的詩嗎?
那這是什麼?
徐長生臉上都有些羞澀的紅了,太不好意思了,而且也太占對方的便宜了,說道,“要不我再做一首,你隻要能做出一首和這些詩勉強等同的,就算你贏?”
一片安靜,這個狂生在說什麼?
還沒反應過來,徐長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裡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出自大詩人王昌齡的《出塞》)
徐長生的聲音如同魔咒一樣,震驚住了所有人,好一個秦時明月漢時關,光是這一句,眾人腦子中就有一種古老蒼茫,歲月滄桑的痕跡,後麵的萬裡長征人未還,又是何等的悲壯?
再後麵,如果飛將軍還在的話,又怎可能叫胡人踏破大好河山?
那種悲壯的遺憾,無不使人沉迷其中。
最震驚的莫過於孔穎達,這徐家子在詩之一道的造詣恐怕……
而孔懷仁裴行儉等已經傻了,又……又是一首能傳世的詩。
千古詩句,哪一首不是偶然所得,但徐長生就這麼,在鬥詩之時,丟出來兩首能傳世的詩。
徐長生眨巴著眼睛,這些人怎麼沒有反應?看向裴行儉,“該……該你了?”
裴行儉蹬蹬蹬的向後倒退了好幾步,臉色蒼白,這叫他怎麼比?
他知道,還沒比他已經就輸了。
裴行儉深呼吸了一口氣,拱了拱手,“我輸了,徐家子在詩之一道,的確驚才絕豔,我不如以。”
倒是頗有些灑脫。
“哇!”
周圍一片大嘩,“巨儒裴矩之孫裴行儉居然認輸了。”
“徐家子那個狂生居然又贏了!”
“裴行儉可是國子監出了名的詩詞雙絕,居然……不戰而敗!”
眾人看向徐長生的目光都開始改變了。
“我就說徐家子才高八鬥,我那婆婆非要跟我爭,說一個開襠褲字都識不得哪來的才華,害得我將婆婆臉都抓花了。”
“誰剛才說徐家子長得不如傳言中俊逸非凡?看看徐家子長得白白胖胖的,跟個人參娃娃一樣,長大了肯定俊得不得了。”
原本還憤怒不已,感覺像是受到了欺騙的長安百姓,話風似乎開始轉變了。
原本砸牆撞牆,捶手頓足的一群人,也茫然地看向徐長生,“難道傳言並非有假?隻是將年齡弄錯了而已?”
與此同時,徐長生的兩首熱血沸騰的報國詩也傳到了李承乾李世民等人手上。
李承乾麵無表情的臉上,嘴角都微不可查地上揚了一下,果然,那個小短腿不是個好欺負的,當初自己欺他年幼,不也被他擺了一道。。
近侍在旁看著,心道,果然還是太子比他有見識,要是他,怎麼可能會結交一個小孩子,那不是鬨笑話嗎?現在看來可未必。
皇宮中。
李世民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好。”
然後又覺得自己太激動了,不妥,趕緊坐了下來,對魏征說道,“玄成,你看朕的眼光如何?嘖嘖,好一個男兒何不帶吳鉤,要是我大唐男兒都有這等誌氣,何懼那突厥等外族,好一個秦時明月漢時關,大氣磅礴,光是這兩首詩就能讓那些說朕如同兒戲一樣封賞徐家子的人閉上嘴。”
哼,還敢打他的臉,害他白白生了好久的悶氣。
魏征頭都沒抬,說了一句,“陛下封賞了一個好了不得的狂生,僅能說出鬥詩無人能出其左右這樣的話來。”
額……
李世民臉又開始黑了,這個徐長生徐家子就不能謙虛一點,儘善儘美一點,多好的棋啊,都被毀了,這麼狂,還怎麼當好他的寒門代表,頭疼。
此時,徐長生又在“挑釁”了。
徐長生,“你們真的彆和我鬥詩了,你們比不過的,換一個比吧。”
他用古人的詩都用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真的,求你們換一個比吧。
國子監眾生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這次他們國子監丟人算丟到家了。
他們來阻止彆人進國子監,原因是什麼?不就是覺得對方沒有資格嗎?
現在好了,臉被打得好痛。
國子監諸生,榮辱與共,現在臉上那是真痛,如果擊敗了他們的徐長生都沒資格,他們算什麼?
一群人咬牙切齒,無論如何也要贏回來,看熱鬨的人這麼多,消息肯定傳得飛快,估計要不了一天,整個長安就會知道,他們要是不贏回來,以後還有何臉麵稱他們是大唐最高學府的學生。
“讓我來。”這時候,大儒李綱之孫李崇賢上前一步。
李綱這人雖不在朝為官,但對治理國家一道卻頗有建樹。
李崇賢上前,他也算看出來了,徐家子年紀雖幼,但在詩之一道得天獨厚,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徐長生趕緊道,“我們不鬥詩了,真的,太欺負人了。”
李崇賢:“……”
徐家子的狂恐怕要出名了。
李崇賢笑道,“詩詞的確是小道,平時陶冶情操也就罷了,徐家子,可敢和我比試論策,論這治國之策。”
“有何不敢?不過治國之策太過廣泛,不知道我們從哪一方麵論起?”徐長生問道。
居然真的答應了。
一個四歲孩童居然和人討論治國之策,還真不愧是徐家子,狂妄得沒邊了,也不知道上麵那位知道,一個四歲小童誇誇其談如何治國,會作何感想。
徐家子將治國之策看得太簡單太隨意了。
李崇賢,“就論讓我大唐富強的根本。”
這……
還是好廣泛的論題。
李崇賢說道,“就由我來開始吧。”
李崇賢家學淵源,其祖父李綱本就對治國之策頗有建樹,耳濡目染,定然有些本事。
不過,大儒李綱並非朝臣,所以他的治國之策有很大的漏洞。
那就是太過理想主義,空空其談,也就是說,說得讓人熱血沸騰,但實際操作起來如何,就不知道了。
李崇賢也免不了和他祖父的論調相似,“富國之策在於君賢,君賢則臣廉……”
徐長生還以為所謂的倫策就是像前世的辯論一樣,你來我往,有理有據。
他參加過不少辯論,所以也不虛,但聽了一會兒,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誇誇其談就可以了?
周圍的人也被李崇賢描述的君賢臣廉,國家自富的說法,說得搖頭晃腦。
簡直就是個煽動人心的邪教頭子。
徐長生聽了聽,原來古時候倫策是這麼論的?他也會啊。
李崇賢說了半天,周圍都是讚美的聲音,半響才停了下來。
這是他結合他祖父的觀點,再加上他自己的見解,本來是準備作為科舉考試一舉成名的,但現在卻拿了出來,所以他對自己十分有信心。
周圍也是一片讚美的聲音,這才是國子監學生該有的本事。
李崇賢說道,“這就是國富民強之根本,徐家子覺得如何?”
徐長生心道,什麼國富民強之根本啊?不就是等著君主聖明,等著朝臣清廉來治理好國家,讓國家富裕嗎?
除了讓人看到了一個理想完美的夢想中的國家,好像沒什麼實質的東西啊?
哼,徐長生眼睛一轉,誇誇其談他也會。
他腦子中不由得想起了一篇讓人熱血沸騰的文章。
徐長生抬起了小腦袋,然後說道,“且聽好了。”
比理想主義,他也不怕。
周圍都安靜了下來,都是徐長生的聲音。
“……,
國之富,不在他,而全在我大唐少年。
少年智則國智,
少年富則國富,
少年強則國強,
少年進步則國進步,
少年勝於外邦,
則國勝於外邦,
少年雄於天下,
則國雄於天下。
……
美哉,我少年大唐,與天不老!
壯哉,我大唐少年,與國無疆!
”(出自梁啟超的《中國少年說》)
徐長生的聲音除了燃,還是燃。
他是用那種特彆富有感情的聲音在朗誦,特彆的……具有感染力。
這裡,最多的還是國子監學生,最多的還是大唐少年。
他們在討論國富民強的根本,而徐長生的論點隻有一個,國家能不能富強,全在我大唐少年。
空曠的論調,但卻極具感染力。
周圍的人聽著聽著,突然就覺得心情澎湃了起來。
能不心情彭拜嗎?
大唐富不富可都全看他們的了,而不是等著君賢臣廉。
大唐的富強,現在都是他們的責任,而不是與他們毫無不相關的事情。
“好!”不知道是哪個大唐少年,滿臉激動的高呼了起來。
然後是一聲接著一聲的稱好聲,響起在國子監門口。
熱浪朝天。
然後不知道是誰開始大吼,“
……
美哉,我少年大唐,與天不老!
壯哉,我大唐少年,與國無疆!”
聲浪一聲蓋過一聲,那咆哮的聲音都能將房頂給掀翻。
孔穎達這麼大年紀了,看著一群熱血激昂的少年人,都免不得感慨,這就是大唐少年啊,大唐的未來的確掌握在他們手中,等他們從國子監結業後,就會被分配各地為官,希望他們記住今天的呐喊,為大唐培育出一代強過一代的少年。
齊頌的聲音經久不息。
國子監靠近皇宮並不遠。
連李世民和魏征都聽到了聲音,不由疑惑,“這是怎麼了?怎麼有如此高亢的朗誦聲”
這時一位公公走了進來,李世民問道,“外麵怎麼回事?”
公公答道,“正要回稟陛下,這是徐家子在和大儒李綱之孫李崇賢討論富國之根本。”
李世民和魏征都愣住了,徐家子和人論策?這……畫麵是不是特彆滑稽。
公公繼續道,“外麵的人齊頌的正是徐家子所作《大唐少年說》,徐家子的觀點是,大唐的富強,全在大唐少年。”
“大唐少年說?有點意思,你繼續說。”李世民說道。
公公開始複述《大唐少年說》的內容。
半響,李世民和魏征麵麵相覷。
李世民說道,“要是我再年輕十幾歲,說不得也跑出去和我大唐少年一起朗誦了,還真是激蕩人心啊。”
魏征一針見血的潑冷水,“空泛之策而已。”
李世民:“……”
玄成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太認真了,這麼熱血沸騰的文章,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經常在長安街頭響起。
李世民還真沒說錯,今天後,長安街頭時常能聽到一群群少年齊頌《大唐少年說》,惹來不少人圍觀這些意氣風發的大唐少年。
李世民看向魏征,“這麼說來,徐家子又勝了啊,這一次國子監想不讓他進也不行咯。”
怎麼聽都有點嘚瑟。
魏征:……
瞎貓遇到死耗子。
國子監門口的聲音過了很久才停下來。
李崇賢苦笑,“我輸了。”
眾人看向徐家子,眼神古怪得不得了,已經三連勝了。
國子監諸生這次臉丟大發了。
現在,國子監不少博士也趕過來看熱鬨了,看向徐長生的眼神也變化了,“浪漫主義啊,和大儒李綱的策論基調簡直如出一轍。”
“在李綱最強的理想主義策論上擊敗了他孫子,李崇賢不認輸都不行。”
國子監諸生麵麵相覷,現在如何是好?
三連敗!臉都要被打腫了,早知道就不來阻止徐家子入國子監了,本來就沒他們什麼事的。
此時,一個特彆有禮貌的學生站了出來,“在下祖佑銘,就來比這第四輪吧。”
國子監諸生眼睛都亮了。
比詩詞比不過,比倫策比不過,還不信徐家子能在數術上贏得過祖佑銘。
國子監諸生拳頭都捏緊了,一定一定要贏啊,不然他們的臉真的腫得不能再腫了。
徐長生一愣,祖佑銘?名字這麼熟悉?
對了,不就是那個給他寫了封信,請教他那道水池進出水問題的人?
徐長生記得特清楚,因為在大唐一共就兩人給他寫信,除了李承乾就是這個祖佑銘。
祖佑銘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國子監不能再輸下去了,說道,“我們比數術如何?”
徐長生都驚呆了,詩詞策論他們都贏不了,要他和比數術?
這個祖佑銘該不會也是替他去對方臥底的吧?
要不要讓這些剛才還情緒高昂的大唐少年,感受一下數學這個魔鬼的厲害?
嘖嘖,徐長生覺得自己太邪惡了,剛才的《大唐少年說》讓這些少年覺得大唐的富強以後就靠他們了,現在他就要舉起數學這個魔鬼棒子將他們打進痛苦的深淵。
上一刻天堂,下一刻地獄的感覺肯定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