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給人一種哪家仙童遊曆至此的感覺。
連李世民都給震住了。
他早見過大白和徐長生。
但現在駕馭著猛虎的徐長生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超然感覺。
對,就是一種超然的感覺,超脫世人,就像這個小娃娃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特彆是那雙明亮的眼睛,擁有一種看破一切的智慧。
徐長生也是沒有辦法,如果是一個普通平民孩子,估計迎接他的隻是數不儘的嗬斥,哪有人會聽他說話,就算聽也聽不進去。
所以,他必須先震住這些人,不會因為他年齡小而無視他的話。
徐長生就這麼騎著大白進了大殿,走到殿前。
身軀雖小,卻靈動異常,讓殿上之人愣是沒有第一時間嗬斥。
徐長生得抓緊時間,必須在這些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將事情引導進他的節奏中。
徐長生翻身從大白背上下來。
大白就這麼趴在大殿上,依偎在他旁邊。
“徐家徐長生見過陛下。”徐長生說道,不卑不亢,比他平時呆萌的模樣不知道成熟了多少。
李世民一愣,怎麼突然就成熟了?上次見他,還一直扭小屁股來著,反差真大,說道,“徐家子,你此次上殿所謂何事?”
徐長生也不廢話,直接道,“正是為那江南道的病者而來。”
病者?
雖然隻有兩個字,卻將那些人全部定為為病者,而不是什麼妖魔作祟的結果。
隻是他話一落,旁邊就有人出列,“徐家子莫要胡說八道,那些人外形異樣,已出現非人的征兆,這麼明顯的異相,分明就是妖魔所為。”
徐長生看了過去,“敢問大人是?”
“太史局張雲虛。”
太史局的?就是那個記載史事,編寫史書,兼管國家典籍的部門?
徐長生點了點頭,“張大人覺得是妖魔作祟,那麼用什麼應對之策?”
“當然是陛下開宗祠祭祀蒼天,讓亡魂安寧不再作祟,讓天下太平。”
說完還加了一句,“曆朝曆代皆是如此,有例可尋。”
徐長生又點了點頭。
李世民都急了,你彆光讚同啊,你搞這麼大仗勢,又是駕馭白虎又是吹縹緲之曲,暫時將這些蹦躂得老高的人震住了,他都沒揭穿沒說什麼,但也得拿點真憑實據出來,不然也是白吆喝,等這些人反應過來,看你一個四歲孩童怎麼脫身。
徐長生的確靠故弄玄虛暫時震住了不少人,不然早有人嗬斥他了。
這時,徐長生的聲音繼續響起,“張大人是太史局官員,那麼對曆朝曆代的曆史相信都十分熟悉吧。”
“那是當然。”張雲虛答道,但又有些疑惑,徐家子提這個乾什麼?
徐長生一笑,“那麼想請問張大人,在曆朝曆代的曆史中,天子祭祀蒼天後,那些所謂的妖魔退散了沒有?”
“這……”張雲虛一愣,回想了一下史書記載,妖魔退散的例子不是沒有,但比例太低。
殿上文官一列,都是飽學之士,稍微一想,也不由得一愣,似乎祭祀蒼天也沒什麼卵用,以前隻要天顯異相,必然會讓天子祭天,倒是沒怎麼想過祭祀過後有沒有用,反正就是照著舊例辦。
張雲虛眉頭一皺,“即便……即便這樣,但曆朝曆代都是如此,我大唐又豈能例外?”
話音才落,徐長生就大聲嗬斥,“張大人此言詫異,祭天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那些受害之民安康,既然祭天無用為何還要祭天?又有何意義”
拋地有聲。
惹得一群人嘩然,“徐家子莫要口出妄言,惹得上天震怒,禍事臨頭。”
“就是,哪怕沒有效果,也得祭天,向來如此,豈能例外。”
更有甚者,還在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徐家子豈能如此揣測祭天之事,還妄言祭天無意義?”
吵吵嚷嚷,徐長生心中也有一股無力感,古時候,很多時代都是神學和法製並舉,唐朝還算是好的,但即便如此,要想讓他們一時間承認他們曾經某些信奉為真理的事情是虛假的,也不是那麼容易。
“陛下,徐家子無視宗法禮教,還望陛下不要聽信他的妄言。”
“徐家子簡直妖言惑眾,要是不祭天,上天震怒,江南道的情況向周圍擴散該如何是好?”
徐長生無語,甲狀腺腫大又不是什麼傳染病,還擴散?
他也沒想過讓這些人一下子就接受他說的祭天無用,而是道,“陛下,曆史證明祭天的效果甚微,但長生有一法,卻能救那些病人。”
對,就是病人,而且還沒有到病入膏方的程度。
徐長生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他的救人之法,甲狀腺腫大嘛,其實就是發炎,首先要注意的就是不能感染,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缺碘,需要漸漸補充碘,而補碘的最好辦法就是……
但估計沒什麼人聽得懂。
李承乾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侃侃而談的徐長生。
“陛下,隻要按照我的方法,此病便可痊愈。”
李世民還沒開口,就有人道,“徐家子,你說這些在醫書上根本沒有記載,你怎麼確定他們生的是病,而不是妖魔作祟?”
“要是你那治病的法子無用,又耽擱了陛下祭天,後果你能承擔?”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又使用徐長生的法子,又讓陛下祭天。
但……陛下恐怕現在已經生了其他心思。
要是真的隻是能治好的病而已,陛下為什麼還要罪己身?讓天下人覺得他德行有失造成妖魔橫行。
果然,李世民沒有開口。
但徐長生一個平民,還是個小孩子,他的話還是弱了一點,掀不起滔天之浪。
似乎有些焦灼了,李世民不願意無緣無故承認自己德行有失,徐長生又說服不了百官他的法子真的有用。
這些老頑固,封建思想也太嚴重了,等他有空,非得給他們普及一下科學知識,讓他們長長見識,讓他們為今天的話羞臊得不敢出門。
一個勁想祭天,祭天有毛線用。
李世民還是沒有說話。
其實,大家都看出來了,陛下已經意動了,隻是差一個契機,差一個身份足夠的人,來承擔假設徐家子之法無用的後果而已,
徐長生一咬牙,說道,“陛下,長生願意立下軍令狀,如果治不好那些人,一切後果長生一個人承擔。”
不就是甲狀腺腫大,實在是太常見的病了,治療的方法很多,他還不信治不好了。
但不少人哼之一鼻,要真是治不好,你一個平民能承擔得起嗎?
李承乾看著自信得有些過頭的徐長生,或許作為朋友這時候就應該站出來了吧?
他生下來就是太子,所有人都奉承他,對他好,但……卻從來沒有一個真心和他相交的朋友。
這也是造成他過早成熟穩重,沒什麼表情的原因。
“父皇,兒臣願意為徐家子做保,兒臣相信,徐家子一定不是無的放矢。”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大殿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李世民眉頭一皺,他是在等一個有身份能夠承擔後果的人站出來,但絕不是等李承乾站出來啊。
說到底,他對徐長生也沒有完全的信心。
一個四歲孩子的話,哪怕有理有據,要讓所有人信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所有人都有些發愣,太子這是怎麼了?以前對什麼事情都高高掛起,怎麼現在居然會以身犯險了?這好友之交是不是也太真誠了點。
徐長生也看向麵無表情的李承乾,他這個好基友還真是頂頂的好,這種時候,也隻有好基友支持他了,怎麼辦?他越來越舍不得李承乾落得那麼個下場了。
徐長生心道,這樣也好,李承乾為他擔保,等江南道的那些人病好好了,他的名聲也會更甚,就這樣一點一點改變他原有的命運吧。
半響,李世民才道,“既然如此,那麼就由太子全權負責此事。”
長孫無忌還有一些大臣死死地瞪徐長生,太子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將太子拖下水?
徐長生直接無視,這是百分百撈功勞的事情,他帶上李承乾,居然還瞪他。
下朝後,所有人還在議論紛紛。
徐家子獻治病之策,太子為其作保的消息也傳向市井。
反應各不相同。
有感慨徐家子和太子友誼深厚的,簡直直追伯牙子期,這種事情,太子居然都敢擔保。
也有質疑徐長生治病之法的,要是法子沒用,耽擱了陛下祭天,那些受害之民豈不就慘了?
感慨者有之,唾罵者有之。
哪怕徐長生跟著李承乾回東宮,路上都聽了不少。
徐長生心道,你們現在就罵吧,等他治好了江南道那些人,看你們羞不羞愧。
徐長生這次上殿,感慨最深的就是,和一群偽科學者爭辯,怎麼都爭辯不通。
就比如說,這些人明明知道史書上記載的曆朝曆代的祭天沒什麼卵用,但就是不聽,他說破嘴也沒用。
隻得一點一點讓科學的理念在大唐生根發芽,不然像今天這樣一窩蜂地向他們灌輸新東西,彆人根本聽都不聽,更接受不了。
徐長生看著走在他前麵的李承乾,還是他的好基友頂頂好,沒人相信他的時候,居然出來給他作保,害他都感動了。
徐長生跑了上去,“殿下,你為什麼相信我啊?難道你聽懂了我說的治療之法?”
李承乾心道,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甲狀腺,碘,他怎麼可能聽得懂,答道,“不懂。”
徐長生一愣,“那你還給我作保?”
李承乾看了過來,“既然是朋友,不就該這樣嗎?”
所以說,李承乾是因為將他當成朋友,所以……不管相不相信,就替他作保了?
瞬間,徐長生感動得稀裡嘩啦的,這樣的朋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這時,李承乾又說了一句,“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徐長生看著麵無表情的李承乾:“……”
他這好基友怕不是有感情缺失症,“你以前沒有朋友嗎?”
李承乾:“不知道。”
徐長生:“……”
好難交流啊。
半響徐長生開始說正事,“甲狀腺……就是那個大脖子病,拖久了也是會死人的,你趕緊讓人去淮海一帶,下海捕撈海帶,就是這個東西含有大量的碘,專門治療大脖子病,我等會給你畫出來,還有就是讓所有人多喝熱水,注意衛生,不要引起發炎感染,到時候就不好處理了。”
說道正事,李承乾就顯示出來他少年監國的才能了,“我會下一道手令,讓淮海地區官員幫助打撈你說的植物。”
他雖然不知道碘是什麼,但徐長生說的植物他懂,就當成一種藥材。
既然徐長生說淮海地帶很多這種植物,那麼當地人肯定認識,讓他們打撈就行,也不用派人來回奔跑。
“至於感染的問題,我讓太醫院直接派人去穩住他們的病情。”
這就是位高權重的太子的好處了,要是其他小官,想要動用太醫院,門都沒有。
太醫院除了太醫,還有很多醫官的。
徐長生點點頭,有太醫院的醫官,穩住病情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徐長生看向李承乾,“放心吧,不會讓你白擔保的,這事兒肯定成,讓你在滿朝文武麵前漲漲臉。”
“拭目以待。”
……
由李承乾親自操辦此事,各官員肯定也不敢怠慢。
其實說起來也無甚大事,就是讓他們撈點海帶,然後水路運去江南道,隨便運一點到長安,因為來長安那一隊大脖子沒走,還跪在玄武門那,天天又哭又鬨,甚至咒罵徐長生,為什麼攔住陛下祭天。
徐長生聽聞後,也是歎了一口氣,不想和無知愚民一般見識,他在救他們的命啊,要真隻是祭天,和等死有什麼區彆?
但有什麼辦法?他還能跑去和一群愚民對罵不成?
隻得等事實勝於雄辯。
徐長生又恢複了三點一線的作息,每天都在不停的背背背。
他覺得他和這個時代越來越融洽了。
隻是看似平靜的長安,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他和那群大脖子病人,要是他的方法治不好病,恐怕等待他的就是重罰了。
連一直看不慣他的禮學博士嚴文殊都沒讓他站門口了,而是問了一句,“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為何?”
徐長生知道他想說什麼,所有人都在讓陛下祭天,他為何不顧所有人的意見,冒著被重罰的危險去殿上說那一番任何人也聽不懂的話,做那一番看似自尋死路的事。
徐長生過了半響才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就是我要做的事。”
嚴文殊沉默了很久。
徐長生一笑,他知道他再怎麼解釋也沒用,有些感歎的邊走邊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嚴文殊猛地抬頭,拋開徐家子的狂傲和不可理喻,他的才學哪怕是他也有些佩服。
接下來的日子基本就是在等待中度過。
直到幾天後,一匹快馬,由長安道奔馳而來,裡麵裝著還沒來得及曬乾的長條海帶。
能這麼快運來,還多虧了李承乾牽扯進了這事。
李世民也不可能真看著李承乾因為這事深陷泥潭,加上他也想知道結果,所以他暗中發了一道密旨。
淮海地區的海帶還在打撈,而這一批海帶已經到了長安,途中累死了幾匹馬就不得而知了。
徐長生還在國子監上課的時候就得了消息,連忙向講課的博士告假。
那博士也沒有為難。
徐長生騎著大白一路狂奔,趕到玄武門的時候,太子李承乾已經在那了。
隻是徐長生一到。
原本還沒什麼反應的那些大脖子病人就像發了瘋一樣,開始咒罵徐長生。
圍觀的人很多。
可以想象,一個孩子被人指著鼻子罵是什麼場麵。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
徐長生確是麵無表情,隻是吩咐人按照他的要求開始煮海帶。
看著那些大脖子病人喝下去之後,徐長生才騎著大白一言不發的離開。
全程他都沒有爭辯過什麼。
因為他知道沒有任何用,就像殿上百官,還是飽學之士,但可曾有一個人願意聽他說?
他現在的力量弱小得哪怕有理有據,也沒有人相信。
那麼,他隻有高舉起棒子,狠狠地將他們打醒,打得他們目瞪口呆,打得他們麵紅耳赤,不信打不醒他們。
而且,有了這次事件後,他以後說的話,至少有人會去思考一下了吧,而不是忙著否定。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所以,徐長生一點都不急。
隻是他離開的時候,小小的背影,在彆人看來說不出的孤寂。
李承乾眉頭都不由得皺了一下,然後看向那群病人,“如果他救活了你們,救活了江南道百姓,你們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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