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一邊想一邊給自家另一片草地澆水。
事實上在小麥種下後沒多久,他又自種農那兒拿到了苜蓿草的種子。
苜蓿草也是張騫東歸後帶來的種子,是非常非常好的牧草品種。
但是夏安然在現在種植它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苜蓿草屬於豆類,豆類的根部通常都有根瘤有固氮能力,能夠在生長過程中吸收空氣中的氮元素,然後固定在土壤裡麵,而且苜蓿草紮根非常深,生命力旺盛,當這一茬苜蓿收割後,會發現它的根係能夠將原本堅硬的土壤攪碎,而且它能夠將土壤深處的營養成分抽上來,在表層進行更進一步的消化。
也就是說,在種完苜蓿草之後再種的植物,天然便享受了:加了一茬肥料,鬆了土,根係所在之處全都是好吃的養分的待遇。
這樣的植物基本沒有長不好的,有效期基本可以達到三年。
順帶一提,現代常見的四葉草、三葉草,就是苜蓿草,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紫花苜蓿。
這麼好的植物有什麼缺點呢,當然有,一則,人不能吃,二則,它喜水。
所以大漢最需要它的地方卻很難種植,而容易種植的地方卻沒必要種。
但是實際還是因為老百姓沒有意識到苜蓿的肥田效果,否則新開墾的荒田先種一茬,以後兩三年都能省事了。
儘管如此,夏安然現在種這個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肥田,而是衝著糧草去的。
現代常聽到的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其中的草字就是草料,給馬吃的,一般來說,糧能缺,草卻不行。
人能死,馬不行。
如果要問為什麼……參考一下曹操幾次死局,全都是屬下、弟弟、兒子給讓了馬才能逃出來。
這是因為馬的衝鋒能力強,在高速下下,衝擊力能夠得到加強,而且人騎在馬上無形中就比步兵高,上打下容易,下打上容易開空門,暴露出可乘之機。
而同樣,除非己方實在山窮水儘要拚死一搏,必須先攻馬,在尋常鬥爭中,搶馬、撿馬都是很重要的任務。
否則按照三國這麼個打法,馬恐怕要在人之前先死絕。
距離亂世開始還有兩年,夏安然打算先屯糧,有糧就有底氣。
而就在他宛如要過冬的鬆鼠那樣拚命屯食的時候,突然被呂家人叫了過去,然後就被塞過來了一張紙張。
是很普通的紙,字也很普通,夏安然草草瞄過一眼,先看到的就是落款,孟德。
他瞪大了眼,再細細看去,越看表情越凝固。
最後化為了哭笑不得。
嚴格來說,這是曹操的致謝信。
他用很隱晦的用詞,感謝他引薦了荀彧,然後他告訴自己已經做好準備正式起兵了,目前就在陳留屯兵。
接著他問這位“小友”是否願意去陳留一敘,如果願意的話,過兩日他的親信會上門拜見呂伯奢,到時候隨他同行即可。
夏安然默默抬起了頭,呂伯奢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各種恨鐵不成鋼。
很顯然,曹操這封信是先過的呂伯奢的手,而且非常有可能的是,曹操並沒有封住這封信,也就是讓監護人呂伯奢知道這件事的意思。
呂伯奢自然明白這位“好賢侄”的意思,老曹家的兒子這是看上了自己過完年才十六歲的內侄子,想要拉人上賊船。
沒錯,賊船,目前呂伯奢就是這麼定位的,要他來說,雖然是友人的兒子,但是他比誰都清楚曹操是個什麼性格,本性頑劣、刻薄寡恩,且極為善變,並不算是個好主公,而且這丫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是怎麼回事!夏安然才十六歲!十六歲!毛都沒長齊呢!
如果夏安然想要投軍,他個人還是更傾向於選擇比較有名的袁家兩位公子。
而且呂伯奢內心有個陰暗的想法。
他覺得曹操寫信通過他來轉交,其實是在暗示要軍費。
如果夏安然去投了曹操,為了夏安然的安全,呂伯奢於情於理都少不得得出個血,捐些錢糧給曹操,甚至最少,夏家的產業就得交給夏安然。
在這個時代,如果正式出仕,即便沒有到及冠之年,也意味著你已經成年可立業了,為了方便職場稱呼,長輩們會提前賜字、行加冠禮,而且產業也會交給他自己打理。
比如曹純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他父逝時,他才一十四歲,但是在長輩的支持下,那時他就行了冠禮,比他的同母兄長曹仁還要早,蓋因其父逝去前決議將家業交給他,而不是他的兄長。
也因此,他在後來提早被舉薦,入宮做黃門侍郎時候,他也不過十八歲。
而曹仁則是按部就班等年歲到了再行加冠。
所以,如果夏安然真的打算去曹操那邊的話,他就必須先行冠禮,自此以後大家都不會用看孩子的眼神來看他,相反,將用來自成年人的苛刻眼神來要求他、批評他、指使他。
甚至他覺得這個可能性要大過於曹操真的看上他的內侄子,有此猜測下他簡直要氣的跳腳——之所以現在還沒跳起來,是因為看到自己侄子雖然高興,但是顯然還沒被喜悅衝昏頭腦,因此他作為一個成年人,必須要端得住些。
夏安然是在真的思考這個問題,當然他想的並沒有本地人呂伯奢那麼多,呂伯奢就快要將未來十年都給腦補完了,夏安然是在很認真的想現在去曹操身邊的可能性以及可行性。
從上個世界來說,他已經知道這個係統,雖然曾經號稱可以保護宿主不被反殺,但是在必死狀態 ,是沒有辦法救助宿主的,曹操如今的生存環境還算不上險惡,畢竟他還在張邈的地盤上,而等到明年伐董聯盟成立後,曹操作為主戰派一旦開戰就因人數過少屢戰屢敗,被打得丟盔卸甲。
那時候其全營幾乎都被打光了。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現在的曹操有荀彧幫著,他慢慢得吸了口氣,看向了呂伯奢,然後他就被嚇了一跳,自己的姨夫雖然在笑,但是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笑容僵硬得就像一張麵具,看起來反而有些殺氣騰騰。
他有些遲疑得說“安然謝曹公高看,隻是現下實在走不開,隻能書一歉書,再拖那位軍爺帶些東西給曹公了。”
就在他頗有些戰戰兢兢得將話說完後,呂伯奢的麵色立刻轉好,他笑哈哈得拍了夏安然幾下,說“無妨,我們說好的時間在一旬以後,我兒可以慢慢寫。”
夏安然:……
不,等等,姨夫,你剛剛沒和我說那是十天後啊!
他原來還以為是立刻就走呢!
夏安然自然不知道這是自家姨夫故意的,隻是將剛剛腦子裡麵列出來的一二三又重新排列了一下,在之後的幾天,他匆匆忙忙整理了出來了一個小箱子,準備到時候讓曹操的親兵帶走。
小魚乾,必須帶走。
順便要寫上小魚乾的製法,陳留雖然不靠黃河,卻也有自己的大小河流,兵士閒著也是閒著,練兵至於也能自己做個乾糧減輕些軍需負擔。
另外他急急寫了一些辨彆天氣的諺語,還砍了一段竹子。
如今行兵打仗時候看天氣全靠經驗,夏安然的經驗都是來自於千年後,都是被科學驗證過的正確諺語。
竹子被他辟成三尺長,一端削成叉形,這個是很簡單的天氣預報小工具,竹竿叉朝上插入裝有沙子或者碎土的木桶裡麵,放在室內通風陽光不可直射處,如果遇到晴天,竹叉的叉片會因為乾燥向內彎曲,兩個叉子會無限靠近,而等陰天有雨,因為空氣濕度很高的原因,竹叉的叉片吸飽水分又會張開。
隻要看叉子的張閉程度和快慢就能知道未來的天氣變化。
這個在北方尤其適用,南方因為空氣濕度一直都比較大的緣故,並不能有非常明顯的變化。
夏安然自己家就有一根插著,當做天氣預報來看。
畢竟他有農田需要打理,如果連續幾天叉子都靠近他就得澆水,叉子慢慢張開他就知道要下雨了,這幾天就不必澆水了。
他將大概規律寫了下來,曹操處有荀彧這個聰明人,他也不用擔心他看不懂,更不用擔心他們不相信自己……
夏安然自我感覺,如果這個時代不是三國,不是這個人才個個都多智近妖,並且並不藏拙反而放肆展示自己的時代,他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
而正因這個時代是中華曆史上對於人才最包容的時間段,他所表現出的種種不正常……反而就變成了正常的。
他深深得吸了口氣。
他要改變這個世界,想要儘早的結束戰爭,要做到這點遠遠不是種個田就能搞定的。
在夏安然位於夏家莊園廳堂入門處的一塊木板下麵,藏著他的一個小秘密,沒錯夏安然就把東西藏在了每個人都進進出出會踩到的地方,這是他縱觀那麼多影視劇之後發現的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地方。
因為門口是必經之地,這裡的木地板稍有鬆動非常符合人們的正常思維,如果房間其餘地方的木頭有鬆動,人們第一感覺會懷疑,隻有門口這一塊……,是絕對安全的。
在這塊木頭下麵,放著夏安然書寫的未來十年的計劃。
那是……絕對不能讓人看到的,因為其中充斥著離經叛道之物,也是也滿是身為一個普通的平民不被允許製造的東西。
那是,唯有在禮義罄儘,道德崩壞,法製滅絕之時,才能拿出來的東西。
夏安然自寫完之後便不曾打開過它。
那個盒子被打開的時候,就是他對曆史的乾涉開始。
十日一眨眼就過去了,呂家迎來了一個客人。
客人輕車簡從,僅一匹馬,一架車,到了呂家莊口,他翻身下馬,對著門口仆人一禮“煩請通傳,在下曹純,為尋……夏公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