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直起身來的時候, 夏安然麵上的表情帶上了十成十的真摯,他本來就長得好看, 臉蛋圓圓的, 有可愛的小酒窩,眼睛又大又亮,瞳仁又是暖暖的黑琥珀色, 一笑整個人就亮堂了起來。
他也算是身居高位, 雖然自我定位是一個實乾家, 不屬於管理層, 但是長期更在一群風格迥異, 卻都是在顏值巔峰氣度非凡的謀士身邊, 自然也被熏染得帶上了幾分上位者的氣度。
他的樣子, 正是中老年門最喜歡的少年模樣, 乾淨、通透。
自從子那兒聽來不少夏景熙逸事的龐德公笑撫摸美髯,看過去的眼神中帶著些不甚明顯的興味,二人寒暄片刻,夏安然便引著剛到昌邑的龐德公去了自己家中, 夏安然家裡住著兩個小少年, 偶爾還會有幾個小孩或者謀士來蹭住, 旁的不多, 就客房特彆多。
而且他們家還有暖炕, 冬天時候可舒服了!
最擅烹的廚子還在潁川, 好在這些年來廚子也收了幾個徒弟, 夏安然特地吩咐他們做了些軟爛又好消化的食物, 一頓飯吃的也算是賓主儘歡。
之後閒談之下,龐德公說出了來意。
他是衝著圖書館內新上的基本書冊而來。
夏安然聽了書名稍稍一愣,其中一本恰好他這兒有,便直接拿了出來,他還特地邀請龐德公在這兒暫住,隻是被龐德公婉拒了。
他此來昌邑,本就是打算在此小住一段時日的,一來有最近潁川動靜有些大,老人家嫌煩,二來也是因為要來此處訪友,如此,住在夏安然家中便多有不便。
而且雖然龐統算是夏安然的學生,但是到底有實無名,他住著無妨,龐德公住下情況就有所不同,見他拒絕,夏安然便沒有再勸。
反倒是為他介紹了幾處昌邑的特色景點,就匆匆又上街了。
龐德公算是少數在東漢末年做一隱士做到底的人,誰邀都不聽的那種,所以夏安然很識相得沒有去邀請他留下=w=
反正,反正龐統都在這裡了,小的都在了,不是有句話叫“難住了小的就能來老的嗎?”
既然來了總有辦法讓人走不掉的。
他下午原計劃是去圖書館,在他走之前圖書館剛開門不久,現在他倒是有些好奇圖書館變得怎麼樣了。
於是他一個人騎著毛驢踢踢踏踏到了圖書館,然後他發現,圍繞著圖書館,這裡已經建成了一個小型的商業區。
由於圖書館的開閉時間受製於日升落的時間,所以每日的開閉時間都不固定,因為不能點燈,所以如果是陰雨天光線不好的時候也會直接閉館。
雖然很對不起等待的學子,但是這都是為了易燃的木結構圖書館的安全。
儘管為了防火,在建造的時候圖書館本身被引入了屋頂儲水裝備,但是這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故而,在竹筒天氣預測儀的輔助作用下,基本上如果連續遇到雨天都會預先在門口貼上告示告知學子們閉館時間。
但是偶爾也會發生突然閉館的情況,多半是突降暴雨
如此意外情況下的學子自然無處可去。若要轉身回家,多少有些不甘,畢竟這些學子都是早早起床,又一路步行而來的。
最後,他們想出了一個好辦法,雖然不能進圖書館看書,但是因為兗州圖書館藏書的特殊性,基本上每一個人都會看過彆人沒有看過的書。
故而,就有人提出不如他們在附近的茶館內集合,選出一本大家都特彆想看的書,然後請讀過這本書的人為大家講學。
講學者水平自然參差不齊,先不說其本身的水準,就是有些人筆下文采飛揚,麵上卻極為口拙,說出來的話就和背書似的。
自然也會有錯處漏處,畢竟若是抄了書也罷,沒來得及抄的話全憑記憶,這世間過目不忘之人能有多少,更何況一般人念書時候還要思考,並不會全將注意力放置在背誦上頭。
如此,便很考驗學子的水平了,不僅僅是考驗講學之人的水平,也考驗聽學之人的水平。
講學人要說清楚,也要吃透,聽書人要心有疑點,並且要努力辨彆是否有不合理之處。
因為學子們這樣子的特殊行為,圖書館附近的茶舍漸漸變得熱門了起來,後來每每遇到陰雨天氣,哪怕前一日便已經告知圖書館不開了,但是學子們還是習慣性得聚集到了這兒。
一時間茶社往往人滿為患。
這些平日裡在圖書館念書時,被壓抑著安靜思考的學子,到茶社便迸-射-出了他們的熱情來。
此處便是古代和現代讀書時候的一個不同之處,現代講究靜,默讀,默念,默背,這是因為教室裡麵通常會有五十多個學生,如果一起念出聲來,除非念得整齊,否則反而會互相影響,但是古時候講究讀書千遍,不光要讀,還要大聲讀。
隻有放聲而出,以身浸入,才更能體會到先賢文字中的深奧之意,而且朗誦,本來就是一門藝術。
但是圖書館不行啊,圖書館禁止喧嘩,什麼都是靜靜的,甚至還要求他們要穿上襪子,因為襪子走在地上更安靜些,簡直,簡直壓抑了他們想要誦讀的天性!
但是怎麼辦呢,誰讓這兒本就是免費讀書,還供應熱水。
被憋了許久動嘴欲望被釋放,他們激情洋溢,慷慨文字。
又因為,他們在讀書之時,難以避免的會參入自己的理解,並極容易同所持不同觀點的學子為此爭吵起來,從而引發出了辯論大賽。
動靜一大,走過的旅人也被吸引,漸漸地每逢圖書館閉館,人流反而比平日更大一些。
同時,學子們不可能所有人都對同一本書有興趣,這樣他們便漸漸形成了幾個小團體,兗州圖書館的藏書,種類繁多,除了學術類的,也有自然科學類,算數類,夏安然還將地理知識放了進去,當中甚至參雜了幾本兵書。
哪怕對此類不感興趣的學子,如果某一日到的晚了,或者想看的書被借走,又不願意白來一趟,便也會借些這類書看看,也有不少學子被猛然激發了興致,走上了全新的道路。
還記得之前說過,借書時候有登記嗎?
那本冊子,不僅僅用來,供荀攸,荀彧二人釣魚……啊不是,是尋找已成名的大才,同時也是一個統計。
夏安然和現代一樣,每一本書的最後一頁都插入了借書卡,借書卡由前台工作人員用墨筆填寫,隻要抽出一看,便可以很清晰的查到一共有哪些學子借閱了這本書
所以,在兗州缺少人才的時候,他們便可以通過這張借書卡,尋找到哪些學子對這方麵的知識比較有興趣,或者說他們有一定的基礎。
道理很簡單,你可會用你每日一次的機會浪費在一本你不在乎的書上麵嗎?就好比,一個文科生會去借閱《高等算數》這種書嗎?
就算是現代圖書館可以同時借閱數本書,大部分文科生也不會去碰這一類的。
所以,會去借閱算數類,一定本身對此有些基礎;會去借閱兵書類,本身就不是純文學派的。
雖然這樣做有點侵犯學生的隱私權,但是幸好這個時代是沒有隱私權這種說法的,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所以,圖書館的建立,不僅僅是為了方便學子學習知識,也不僅僅是為了勾引各位大儒、學者,他最重要的本質上的原因,是為了方便曹操擇取良才。
這樣做雖然簡單粗暴了點,但是實際效果是非常好的。
在這個靠舉薦,靠口耳相傳的時代,想要從百姓之中挖掘人才?不可能的。
現在曹營中就有一個情報部門,他們會搜集兗州這些學子的個人傾向,然後當某部想要擴充之時,也會派人裝作學子在某個陰雨天氣混入茶社中的某社聽上幾天,偶爾還要去找找茬什麼的,他們有一套評判標準。
自知識水平,個人性格,家中環境,品德等方麵進行考量,如此不過半旬,基本就能找準可用的人才了。
而被忽然找上門的學子也是一臉懵逼,但是一聽上門的小吏說是某某處某大人聽聞郎君賢名,如今有某某職位空缺,郎君可要一試,基本也沒有會拒絕的。
事實上,荀彧就用這種方法,找到了不少的助手,各個方麵的領域的都有,當然,他們還需要接受更為係統化專業化的培訓,才能夠正式上崗。
順便說一下,夏安然這次並沒有見到這些人,第一批被挖掘的人才還在培訓呢。
話題扯遠了,再說回來,圖書館門口的小街上麵,如今數量最多的,便是茶館了。
茶館為了吸引學子,除了提供低價的茶水之外,還會有各種噱頭,比如說,文科類所在茶館,和理科生占據的茶館,一定是分開的,南方的學子和北方的學子多半也是分開的。
前者自然沒事,後者則會不定期的舉辦鬥才會,勝者會得到茶社提供的獎品。
夏安然對於這種培養南北、文理對立情緒的行為不太讚成,但是目前鬥爭情況都還算是良性,且文理,地域對立這個問題古已有之,就連現代都無法避免,他在紙上記錄下了這件事情,暫時先隻能放一下,官方處理顯得有些過於嚴肅,隻能日後想想彆的辦法。
除去文科理科之外,還有一些雜類,地質類、材料類、農科,會對這一類小眾知識產生興趣的學子一般都比較包容,氣氛也更為和樂。
且這些類彆多半都有所牽扯,聊起來後會發現各科均可補短取長,互相學習。故而這一類的茶社多半是氛圍最為寬鬆的地方,
街上自然少不了會有售賣筆墨紙硯的店家,除了些老字號以外,還有曹營的官方旗艦店,專門拿來出售一些副產品。
譬如被二次回收的紙張重新製成的再生紙,也比如醬坊製作出的多餘的醬料,醬汁,油坊的豆油、還有些最熱門的牙粉、牙刷等物,當然,還有出售自動收款機。
夏安然從邊上走過時候自動關閉了聽覺,不想聽到那一堆羞恥的“景熙醬、景熙汁”什麼的。
除此之外還有食肆,受益於醬料的發明,還有兗州、豫州豐產的大豆,醬料價格越來越便宜,食肆內的食物口味也受影響增多,此時代能夠讀書的家中一般都是富農以上,自然也不介意在出了書館,乘著日頭沒有完全落下去吃上一頓。
夏安然也湊熱鬨去吃了一次食肆,味道還真的不錯,尤其是小吃。
你彆說有些菜還真就是大鍋飯來的要更好吃一些,尤其是商業化的大鍋飯,譬如賣的有些昂貴的油炸小魚,自黃河中撈起的不知名小魚,並沒有被做成魚乾的必要性,丟棄又有些不舍得,便被商家們收了過來,裹上了麵粉直接下鍋,出鍋後再根據客戶喜好撒上鹽或者自配的醬料,滋味極其的鮮美,下酒極佳,常有富戶遣了仆傭來買回去待客。
而且商家會做生意,他刻意將釜放在店鋪門口,油炸食品的香味能順風傳上二裡地。
實在有不舍得買魚的百姓,就去買一些炸魚時候掉落下來的油碎,這些裡頭基本就是麵粉,但是單單就麵粉炸了之後也是十分酥脆的,再叫上一碗飯,淋上醬汁,伴入油碎,價格不到炸魚的三成,偶爾吃了也算是能夠負擔的起。
夏安然沿途走過,若非他最近吃油炸飛蝦吃的有些油水過多,也很想試試這飯,好像很美味的樣子呀!
他看到不止一處商家用了諸葛亮製造的收款機,為了心愛的學生的發明能夠普及而喜悅的同時,他也感覺到了深深的不便。
他今日出門為防萬一,還是帶上了五六斤的粟米,不敢綁在驢身上,怕被人搶了去,便隻得掛在腰上……
他剛剛稍稍比對了一下物價,若無意外,一人出行時候帶上一二斤粟米可以說是必然的,此處還是城區,倘若有進城來采買的鄉鄰,豈不是要一路將這些粟米帶到這兒來買?
而且,旁的不說,這收銀箱中所得的粟米,質量並不統一,還要商戶再自我篩選,粟、麥如今為等價,就是說這個箱子裡頭除了粟,還會混入麥子,分開時候更是麻煩,畢竟這二者儲存條件也不太一樣,尤其是儲存年限不同。
還是得想想辦法,這樣實在是不利於商業的發展,尤其是跨城商貿。
這倒不是夏安然有心要抬高商人地位什麼的,而是在如今時代,如果商貿不發達,那麼百姓隻能用天價去購買彆的省份的特產,比如這次多虧了周瑜帶來的橘子,如果不是周瑜,他們要吃到一個橘子,可能需要使用貴上數十倍的價格。
而同時,江東百姓要吃到兗州的棗子、柿餅,也得付出極大的代價。
而今,因為周瑜、孫策的這一層關係,江東沿海、淮南與兗州、豫州漸漸通過商貿串聯上來,曹操為掛有周、孫兩家商隊開了綠燈通行,收取的商稅亦是可以用低廉二字,就是為了將沿海南方的作物、糧食引入北方。
而因為這次,夏安然因為預先知道會有乾旱情況,便已通過商道用兗州產出的醬料購買了一些南方的粟米,南方糧食一年二熟,糧價較北方更加廉價,但是南方陰雨天氣多,也不適合黃豆種植,所以不適合製醬,如此一進一出倒也符合夏安然的心理價位,同時,他還向那邊下單采購了一些魚乾以及海產品。
黃河魚經過這次乾旱數量一定會下降,但是長江還有沿海魚乾就完全沒問題啦,而且海產品的碘含量充足,既然不能大規模采購海鹽,那麼買一些海產品倒是不成問題。
至於北方漢子不喜歡魚腥味……
嗬嗬,軍人的職責就是服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