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三國(三十六)(1 / 2)

曹軍與蝗蟲的這一場大戰, 結束的非常突兀,原因是忽然降下的一場瓢潑大雨。

在雨水的影響下, 蝗蟲無法飛高, 但同時,曹軍也無法點燃火堆,雙方都失去了最大的武器, 隻能遠遠相望。

蝗蟲喜旱不喜水, 這一場雨足足下了兩天, 天氣放晴後, 士兵們叼著飛蝦一邊咀嚼一邊遠望, 卻沒再看到往日會看到的黃風, 這是, 都死了?

總覺的有些虎頭蛇尾是怎麼回事!

莫非蝗蟲害怕雨水?

當然不是如此。

夏安然直接否認了, 他之前抓了幾隻蝗蟲養在了一個籠子裡頭,現在他打開展示給大家看。

裡麵的場景堪稱慘烈,籠子裡麵遍地都是零碎的昆蟲落足,隻有兩隻蝗蟲見到籠子打開想要飛出來, 被人一下子扣住, 兵士們就見到夏主簿敲了敲籠子, “這裡頭, 本有十隻蝗蟲。”

“我們人動的多吃的就多。”他視線從兵哥們雖然平坦, 但是其實吃的可多可多的肚皮上劃過“蝗蟲運動量巨大, 就和我們一樣, 他們必須保持一定的食物攝取, 才能供給自己足夠的能量,一旦食物不足,它們就會優先吃掉最弱小的同類。”

見兵士們露出了嫌惡之色,夏安然點了點天,“因為下雨,蝗蟲們飛不起來,它們所在的地方食物又已食儘,隻得互相啃食,故而一場雨後,蝗蟲數量確會下降。”

“但是蝗蟲絕對不怕雨水!”

“萬不可將希望寄托於雨水之上!”

夏安然這些話是有原因的,中國是一個蝗災多發國,當然不是沒有人發現雨水對蝗蟲的扼製作用,於是就有人走上了一條歪路,遇到蝗災,便祭天求雨,更有甚者覺得蝗蟲是上天降下的災厄,是懲罰,覺得隻有降雨了才是上天對他們原諒。

簡直本末倒置。

不過雖然蝗蟲不怕雨水,但是蝗蟲卵怕呀。

濕潤的環境容易滋生細菌,這些細菌會吞噬掉蟲卵,這就是自然界平衡的重要性。

正當他在本子上記下回去後記得寫一本滅蝗知識普及的時候,忽然見到今日外出巡邏的兵士忽然回轉,領頭的人馬背上前頭扶著一個人,馬蹄翻飛,竟是直接疾馳入了營地。

定然是出事了。

那人是誰?

夏安然腦中一轉,暫且將手中事物交給副手,他第一時間下令“快尋醫匠,起爐煮水。”

等醫匠被兵士們匆匆請來時,恰巧遇到了來傳曹操令的親衛,醫匠又被人攙扶著腳不沾地而去。

半個時辰後,曹操出帳,他著甲胄,跨上絕影,帶虎豹營二千人出營北上。

夏安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從曹操的態度和曹純淡然的表情可得知,應當不是什麼大事。

然後他當夜就從郭嘉這兒得知了答案。

獻帝逃出來了。

他有如飛蛾撲火一般,動用了自己所積蓄的全部能量,抓住這一次機會,懷抱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竟然成功自李榷、郭汜二人手中逃脫,並且連翻換裝,成功逃過追捕。

被巡邏兵士救回的是一個劉協貼身的小黃門,自他口中所說,剛離了長安後,陛下便派了他來尋曹公,所以其實他現在也不知道小皇帝在哪裡,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抓回去。

這個小黃門沿途一路南下,他雖是太監,卻也會騎射,體力不差,若非此次遇到乾旱,本不至於如此狼狽。

事實上從李榷郭汜軍缺糧開始,他們很快就扣了內侍們的糧食,這次小黃門能撐住,還是因為小皇帝之前分了不少糧食給他讓他路上帶了,這也是小黃門拚死來求救的原因,小皇帝手上的糧食並不足以支撐他到洛陽,如果曹操不去救,小皇帝要麼被賊人擄走,要麼就得餓死了!

聽郭嘉說,巡邏的兵士發現這小黃門的時候,後者已經缺水暈倒了,幸好因為一場大雨讓他恢複了些意識,才能在兵士出營時候求救,否則隻怕是要交代在距離豫州一步之遙的地方了。

聽完郭嘉的話,夏安然沉默了一會,他看向郭嘉的表情,後者麵上全無喜悅,反倒是極為的凝重,受他影響,室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夏安然看看沉默的郭嘉,又看看垂眸看著卷軸發呆的戲誌才,有些不解於他們低落的情緒,他先是以為他們擔心小皇帝的安危,但是後來發現他們的情緒與其說是擔憂,更不如說是帶上了些緊張、糾結,以及慎重,似乎是一個要選擇救老婆還是救孩子的傻爸爸。

他有些莫名,但是想著可能是曹操出營前同他們說了什麼,才會導致他們有此反應。

雖然好奇他們究竟說了什麼,但是夏安然從來不會去問曹操不讓他知道的事情。

他很清楚自己在曹營中的定位。

曹操對他信任、放縱、甚至可以用寵愛。

有時候夏安然從他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來自主公應有的威嚴和壓迫,更多的時候,曹操就宛如他的叔父一般,慈藹又嚴厲,還要檢查他的回家作業,更是會盯著曹純教他練武,就連昂小少年和丕小正太都經常被丟到他們這兒來讓曹純順便一起教。

這與其說是將夏安然當做臣子,不如說當做了自家晚輩,更何況能讓曹家的下一代和臥龍鳳雛兩個小孩一起長大,夏安然當然不會拒絕啦。

曹操現在年紀還輕,正是衝勁十足的時候,權勢雖大但是到底還沒到滔天的程度,也沒有遭遇到背叛,一路行來又能算得上順遂,自然還沒有養成多疑的性子……不如說,比起多疑,他更走向的是另一個極端。

他給與了他親近的人近乎百分之百的信賴。

若非他下頭的謀士個個都算得上道德中正之人,他這樣的信任可以讓人輕易得捅他一刀。

就如曆史上,陳宮、張邈的那一次背叛一般。

夏安然有時候都替曹操擔心,在他看來曹操現在的性格可好了,心態也很好,一點都不像曆史上評價的那樣,他就怕又有哪個倒黴孩子哪裡感覺三觀不合拍拍屁-股就走,然後啪得一下打碎了曹孟德的金剛玻璃心啊!

對於夏安然這種莫名產生的來自老父親的擔憂,對兄長很了解的弟弟曹小純表示:……嗯……

他在曹操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安撫下來會因為自己的臆想不定期炸起絨毛的夏安然好幾次,他十分不能理解夏安然這種泛濫的父愛是怎麼蔓延到自己兄長身上去的,但是隻能用讓他相信主公眼光來安撫住經常性為此焦躁的伴侶。

曹純並不喜歡伴侶為了彆的男人太過擔憂,這種心情在秉燭夜談幾次後,才被夏安然發現。

對於連從兄醋都吃的人,夏安然除了用力錘了幾下床板根本拿他沒辦法,見他鬱悶得癱在床上就差沒融化掉的沮喪模樣,曹純笑了下,他捏了捏變成液體的夏安然的耳垂,“彆擔心。”

“景熙做你自己就好,阿兄那邊,相信他便好。”

夏安然被人捏住的耳垂默默得變紅了。

所以如今,他看著兩個同僚嚴肅的表情,慢悠悠得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但是他還是說了一句“安然相信主公。”

他這句話說出來後,兩個謀士都怔了怔,看向了正在點茶的青年人,夏安然見他們看過來,便衝著他們微微一笑,他手一揚,在茶水中灑下點點金屑,清水湧入後,馥鬱桂香便悠悠然飄蕩出。

香味一出,兩人於瑩瑩燈光後有些晦暗不明的麵容都稍稍鬆開,看過來的眼神亦是不像方才那般張力十足。

見狀,夏安然為二人點了一杯茶,送至二人麵前,見兩人飲茶後眉目稍稍舒展,才問“奉孝,誌才,究竟是何事,才能同時難住了智絕天下的二位呀?”

智絕天下的郭奉孝放下了這加了乾桂花的麥茶,看了他一眼“主公去迎陛下了。”

夏安然點點頭。

“景熙可知……若主公當真迎回陛下,時局將會如何?”

還能如何?

夏安然眨了眨眼,猛然醒悟他們的想法。

如今曹操雖手握豫州,但是他同曆史上不同,曆史上他是以豫州為大本營,治豫攻兗,但是如今的曹操卻是以兗州為本營,對豫州的把握力自然不足,何況如今比之曆史上曹操奉迎天子早了一年有餘,這一時間差,就使得曹操對豫州的統治力遠不如史上那般堪稱固若金湯。

且想必,對於曹操將昌邑治為本營,豫州的豪族心中也不是沒有不快的,他們可能並不想要曹操來,但是曹操真的不來了,心中也多少會有些不愉的吧?

昌邑雖好,但是地勢平坦,周圍並無天塹,若要守衛昌邑,就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但是若是像史上那樣定都於許昌,許昌又不如曆史上那麼牢固可靠。

所以謀士們是在擔心小皇帝到了他們這兒會被人搶走?

他眨眨眼,剛想勸慰,就聽郭嘉歎了口氣“若陛下要主公出錢為其重修洛陽……可如何是好。”

戲誌才點點頭“豫、兗二州去年所收雖豐,隻是主公已經交了稅糧,如今倉內空虛……洛陽已然荒廢……怕是單憑主公之力,難以有所建樹啊。”

“屆時隻能以陛下之令,命去歲不曾納征之臣補繳稅款,以修洛陽宮殿。”

“隻如今洛陽北有袁本初,東有主公拱衛,如今的安危當無虞”

夏安然呆了呆,問了一句“咱們,咱們不先將陛下接到豫州來嗎?”

他此言一出,郭嘉、戲誌才二人齊齊看他。在兩位謀士灼灼目光中,夏安然恍然自己搞錯了一件事。

如今帝都為洛陽,雖城毀,卻無軍閥勢力占據。

正常人的思維都是如何重建洛陽城,隻是夏安然因為後世奉天子之事留下來的固有印象作祟,讓他潛意識以為曹操會把劉協帶回來。

而如今,見到這二人或是挑眉,或是瞠目的表情,夏安然才發現有哪裡不對。

他抿抿唇,縮了下去,“當,就當安然沒說。”

“不……”郭嘉思索了下,就在這一瞬間他腦內轉過熟輪利益糾纏和利弊分析,眼睛卻漸漸亮了起來,他忽然一個擊掌引來另外兩人的注意力。

郭嘉緩緩拿起來他的鵝毛扇子“景熙之計甚妙。”

“不,我沒有說什麼啊!”

“隻是此事牽扯極大,需要小心行事。”

“那,那還是不要了……”

“嘉這便啟程回昌邑,此事文若、文和較為擅長,當與其共商,此處便先交給誌才同景熙了!”

夏安然猛的抓住了郭嘉的手臂,湊近他非常嚴肅得說“奉孝,萬萬不可,自潁川至昌邑路途遙遠,此時又是蝗災之季,民間定有亂像,奉孝身份貴重,不可至於陷境。”

被他一拉郭嘉身子一歪,努力掙紮“嘉那時亦是獨身一人行至成皋,況嘉亦是有兵士護送……”

“奉孝”夏安然非常嚴肅得說“你現在禁酒。”

郭嘉表情微微一變,他非常嚴肅得說“嘉自然知曉,這是主公待嘉的一片真心,嘉自然不會辜負,更不會做出回程之時趁機飲酒之事!”

他一臉正氣,仿佛在說你怎麼能這麼侮辱我!可是夏安然一點都不相信他。自從幾位來到昌邑的醫匠被曹操請來給他心愛的謀士們一一診斷後,被禁酒到今年年底的郭嘉就徹底丟掉了節操,他一腦袋的壞水有一半都用在了如何才能喝到酒上頭。

而且還能超常發揮,逼得旁的謀士們不得不對其各種阻攔。

沒了酒的郭奉孝徹底化身為幼稚寶寶,你永遠都想不到他為了喝一口酒能有多沒下限。

反正他說的話,夏安然是不相信的。

見他們如此僵持,戲誌才歎了一口氣,“不如在下去吧。”

夏安然一個扭頭直接否決“我去。”

謀士團內,郭嘉的酒友就有戲誌才一個,雖然他的問題不像郭嘉那麼嚴重需要完全禁酒,但是戲誌才年紀更長一些,自然也被限定了飲酒。

雖然戲誌才看似是個老實人,但是曹營的謀士沒有老實人!沒有的!

他站起了身,抖了抖袖擺,看向了郭嘉“郭祭酒,還請下令。”

曹操走了之後,將整座營地的最高指揮權交給了郭嘉,所以夏安然必須要拿到國家的諭令,才不算擅離。

雖然他事出有因,但是夏安然於規則方麵就有如一個小老頭一般,力求分毫不錯,這也是他在紅樓養成的習慣,到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先劃清法律和規則的邊緣,這樣才更安全。

郭嘉有些無奈,他有時候忍不住想,自己的形象,在夏安然眼中究竟是怎麼樣的,但是,靈敏的直覺告訴他,有些事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曹操出行的當日,夏安然帶著十來個親衛,配上武器連夜趕赴昌邑。

隨著他一路東行,他能明顯的看到莊稼受蝗蟲的影響逐漸減輕。在古代,行夜路並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道路崎嶇,天色昏暗,一不小心就容易馬失前蹄,不過好就好在,豫州和兗州,大部分都是平原地帶。

且曹操為了治軍方便,在兩州之間,開辟了一條直達的道路。

雖然天光不亮,但是,秋月皎潔。這幾日又是滿月,勉強還能看得見地上的東西。

自潁川至昌邑,快馬加鞭亦是需要十多日,這一路算是考驗了曹營的信息傳播速度,以及對沿途驛站的考驗,夏安然用自己見證了手下們的辦事能力。

對此,他表示,回家就給傳令兵加工資,太不容易了。

他是早晨抵達昌邑城的,幾乎就踩在城門剛開的時候就去了刺史府,荀彧聽聞夏安然趕回來的消息便出門迎接,看到形容憔悴的夏安然時候,更是吃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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