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見狀更氣,但是他能怎麼辦,他這從弟這輩子就求了他這一件事,他能怎麼辦!!隻能當做不知道並直接表明自己不會乾涉但是也不支持。
但是後來還是捏著鼻子給人安排在了隔壁。
他本以為曹純在夏安然這兒會碰壁,因為夏安然就是一幅油鹽不進的模樣,一看就是沒開竅,對於明確表示待他有好感的仕女更可謂彬彬有禮,東漢的男子成婚年齡普遍都是要及冠之後。他哪能就知道夏安然就真這麼和自己從弟攪和在了一起呢!
這要他怎麼和呂家人交代,夏安然可是夏家的獨苗苗啊!
哎喲喂可愁死人了。
反倒是曹純對此十分淡定,在被曹操揍過一場之後就厚著臉皮再也不藏了,一幅“你是大哥你得為我做主”的模樣,可把曹操氣壞了,你親大哥叫曹仁,不是我曹操啊!
那能怎麼辦呢,曹操滿心的不情願,卻也隻能捏著鼻子忍了,還得裝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在謀士們麵前還得給他們打隱蔽,雖然他個人覺得謀士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是就算大家都知道,這事也是不可明說的。
就在他瞪著端坐飲茶的曹純默默運氣的時候,忽有兵士來報,似乎是發現了小皇帝的行蹤。
曹操在得到消息後是直接從洛陽一路向西麵尋找的,因小黃門和小皇帝分開得早,他也難以估算小皇帝的腳程,畢竟小皇帝沒有馬匹,還得躲藏追兵,他們大致的估算是小皇帝在長安同洛陽中間靠長安的距離。
曹操隻得派人沿著官道一路找過去,並且沿途掃清匪寨,就怕有誰不長眼綁了小皇帝。
如此大張旗鼓的行為自然引來了河南尹的注意,但是曹操有聖令在手,河南尹雖覺得棘手,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忍了,如今他們正找到了華山腳下華陰縣,這兒地勢複雜,山巒起伏,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而且不遠處就是潼關,此關搜查嚴格,按照小黃門所說,陛下出逃之時並未帶碟書,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自然難入此關。
根據曹操的猜測,如果小皇帝真的能逃出來,那麼在這兒停留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又問了守關將士近日可有小郎君或者小娘子出入,兵士雖無法給他確切的答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並沒有放入任何沒有碟書的小少年。
曹操無奈之下隻得放出兵士去尋,如今一聽居然找到了疑似的存在,他一瞬間就忘記了方才的糾結,比起糟心的弟弟,此時還是陛下的安危比較重要。
曹操正在一心發展兗州豫州的路上,要說他對小皇帝有多深的感情也不至於,畢竟兩人也就是見過那麼一次,隻是他到底還是來找人了。
不僅僅因為小皇帝是靈帝唯一的血脈,也是因為小皇帝這一次的勇氣和謀略,以及為了達成此目的的前期忍耐的心智。
以一不過舞勺之年的稚童來說,已是極為了不起。
不愧是光武帝之後。
他一整袍袖,出了營帳,便讓兵士帶路。
劉協此刻正坐在一廢棄廟宇的堂中,他雖端端正坐,小臉卻是慘白的。
他緊緊攥著小拳頭,麵上不顯,心中卻極為不甘。
他的麵前放著香噴噴的麵條,正是守在門口的幾個兵士為他煮出,但他一口都不想吃。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逃到了這裡,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幾個衷心的宦官護在他的麵前,他們已經餓得搖搖欲墜,靠著啃樹皮撐到了現在,卻在被兵士找到的時候毅然用枯瘦的手擋在了他的麵前。
被劉協坐在身下的小鞋子已經破了好幾個洞,作為帝王,他的一身服裝均精奢華美,卻極不耐用,走了不到一天,鞋子就破底了,他的腳上現在被磨出了幾個燎泡,一個從小照顧他的太監心疼的要命,還勸他要不就罷了,即便是被挾持,待到李榷郭汜二人回了洛陽,可能也能有忠臣良將來救。
但是劉協不。
他用布料包住了起了燎泡的地方,硬是逼著自己一步步走了過來,也逼著自己將苦澀的樹葉子一口口吃下去。
他不甘心。
不拚一下,他不甘心。
但是就算他再不甘心,如今竟然還是被找到了。
守在門前的兵士人高馬大,靠他們幾人肯定衝不出去,見他們餓得鳩形鵠麵,這幾個兵士對他們比劃半天,隻是這幾人言語不通,他們便拿了水,又給劉協等人煮了麵,但是劉協堅決不吃。
兵士們無可奈何,又給自己看他們的漢字軍旗,劉協冷笑。
他覺得自己窩囊很久了,此次出逃本來就沒想著還能有好結果。
餓死算了,就算餓死,也不想吃這嗟來之食。
漢字軍旗,可笑這漢字軍旗下頭的兵士,卻個個投了賊人。
他冷冷看著幾個兵士守在門口,又有人策馬離開報信,隻閉上眼默默等待。
不知道來的是哪一個。
他走之前李榷郭汜二人正在內鬥,不知道哪個贏了。
要是兩敗俱傷就好了。
這兩個人他一個都不喜歡,在長安城的時候,他就聽說這兩人和董卓一樣,禍害了不少長安百姓。
這樣的人,還想當什麼威武大將軍,統帥三軍?
劉協已經很累了。
他已經有三四天沒能睡好。
他的腳很痛,胃也很痛,就連手都很痛,麵上還有被劃破的地方。
但是他覺得自己這時候不能軟弱。
若非,若非他們的武器在前些日子反抗一群狼群的時候全數折損了……或許,或許此刻他還能給自己一刀。
如果他死在這兒,這二人應該也好過不了,一定會有人為自己報仇。
至於那些人究竟是為了我報仇,或是隻是為了找個借口,又有什麼關係呢。
或許他們很快就會擁立一個好控製的劉家旁係做這個傀儡。
真是一群膽小鬼,真的想要這無上的權柄,為什麼不敢直接謀反,還要蓋著一塊遮羞布作甚?這天下皇位,本就能者居之。
旁的不說,就說那袁術,膽敢直接稱帝……也算是個有勇氣的。
劉協的小腦瓜裡頭轉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毫無邏輯性,他隻是通過這些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順帶著麻痹自己的痛覺罷了。
不一會兒,他就聽到了馬蹄飛踏的聲音。
來了。
劉協正了正身子,原本有些搖晃的小黃門們也瞬間繃直了身體。
然後他就聽到外麵傳來了一洪亮男聲,用的字正腔圓的官話“臣乃兗州刺史曹孟德,應詔,前來接駕。”
一瞬間,一股極其酸澀的情緒湧上了小少年的心頭,他眼圈驟然一酸,整個人都有些呆。
腦子裡麵卻反複輪轉著一句話——曹愛卿,真的來了。
正如他承諾的一般,他真的來了!
他終於,安全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嗓音乾啞,硬是逼著自己一字一頓得將話說了出來“曹愛卿,還請入內。”
然後他就看到了門外兵士側身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進入,他一身甲胄,跪在了自己的麵前“陛下,臣救駕來遲,臣有罪。”
曹愛卿有功無罪。小孩一字一頓得說,最後他還是忍了忍,顫著嗓音道“曹愛卿來尋吾,吾,甚喜。”
曹操稍稍一愣,抬起了臉,看到才十三歲的小皇帝餓得臉頰都陷下去的模樣,此刻看著他眼圈泛紅,他心中稍稍一軟,想到這小皇帝這些日子定然不好過,頓了頓,還是說了一句若是被旁人聽到定要斥他越距的話。
“陛下,做的很好。”他叩首“是臣無能,”
因為這一句,小皇帝憋了很久的淚珠終於還是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忍著腳上的疼痛,走到了曹操的麵前。
他年齡不大,站在曹操麵前卻比他稍稍高上一些。
劉協伸出自己布滿了小傷口的雙手將曹操扶起,然後垂手而立,剛剛掉過淚珠的眼睛卻亮閃閃的。
“吾記得曹愛卿的話。”
他一字一頓。
“橫儘虛空,山河大地時不可待,唯可待我。”
曹操聞言微微一笑,將下一句接了上來
“豎儘久劫,前古後今一無可據,而可據唯目前。”
他對著小皇帝一揖到底“陛下,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