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三國(四十四)(1 / 2)

劉關張三人最後被留在了兗州,以劉備的身份自然無法拜見小皇帝, 曹操屬地的職位也暫時全滿。

對於來投奔的小夥伴, 曹操也公開誠公布得同他商量了一下這個問題。

陛下雖然現在在昌邑,但是朝廷還沒有來, 當地刺史的確有在聖命未到時先委任下屬的權利。

但是曹操治下的兗州、豫州近期大部平穩,他接手也已有一年有餘, 局麵已經被控製。

原來不老實的也被他基本換完了, 一時之間確實沒有可以塞人的地方。

所以他和劉備坦言道:可以等去接朝廷官員的兵士回來後,由大漢朝廷委任官員。

劉備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於是他便留在兗州等朝廷重組,順便也能在兗州觀摩曹操治理當地的狀況,以此學習。

劉備雖棄官而走, 理論來說已經是一介草民。但是出於他是曹操友人的身份, 自然不會有人真的和他較真。

他現在住在兗州單身官員文臣宿舍, 住在這兒的基本都是正在接受培訓的預備官員。

劉備三兄弟在其中也跟著培訓的官員學了不少全新的知識。

他們到達之時, 此處官員的基礎知識已經培訓完畢,現在正在進行的已經接近結業部分的實操部分了。

首當其衝的就是關於蝗蟲的治理。

這門課是為了應對來年開年後避無可避的蝗災, 這堂課的教授是若乾個老農。

因為兗州本地的語言係統就是北方語係, 雖然老農說的話較為質樸, 但是他說的話還是保證諸位明年要被下放的官員能夠聽明。

在今年鬨蝗災的時候, 就有若乾蝗蟲被抓住曬乾後泡在了酒中保存, 到了如今將蝗蟲屍體拿出來時候,屍體依然飽滿, 可以用教學辨認。

老農另外還拿了蝗蟲卵給大家辨認, 並且告知了蝗蟲的生活習性。

蝗災雖避無可避, 但是因為豫州狙擊西麵蝗災的那一次,實際進入兗州豫州境地並且能夠活到產卵的數量已經遠遠小於其餘州府了。

而蝗蟲的孵化肯定也不是一瞬間全數孵化,會根據各地的氣候、地形產生變化。

所以來年這些官員預備役入職後的首要任務,就是在這些小蝗蟲還沒有成為氣候之前儘可能的撲殺。

今年兗州、豫州全境均鼓勵村民儘量不要將家中的禽類宰殺,產下的雞雛也不要擇公母,全部留著。

包括野鳥、齧齒類,螳螂等會捕殺蝗蟲的動物,都予以保護。

就等著來年靠這些吃掉小蟲或是成蟲呢。

自然界一物降一物,蝗蟲在成災的時候極為可怕,但是若是平時,那真是再好不過的餌料了。

村民們因為相信曹刺史,大家都互相監督,見著有人嘴饞了捕鳥儘量勸阻,並且看著家裡的熊孩子不讓他們搞彈弓抓鳥。

幾乎全州的人都小心伺候著領地內的禽類。

哪怕它們來偷吃穀物,也隻是拿著掃把驅趕,隨著護食的農人凶殘度直線下降,硬是養的屬地內的小雀們肥成了球。

而對於一些過境的候鳥,村民們更是熱情挽留。

它們要吃就吃,反正地裡頭的那些本來也沒打算收回來了,不就是些牧草嗎,多大點事兒。

用井水洗澡也沒事,反正水打出來就是給人用的嘛,給鳥也一樣。

這點水夠不夠?算了再給你們多打幾盆。

等這些候鳥心滿意足南飛的時候,村民也是非常戀戀不舍的,就差沒揮舞著手絹說明年開春一定要來咱們這兒啦。

明年如此防治是否有效,尚且未可知,但是就曹操治下的這種教學模式實在讓劉備三兄弟大開眼界。

尤其是建立在曹營造紙技術以及印刷技術上的表格清單。

乾淨整潔的表格如何填寫,才能最簡單的向上級說明遇到的情況,還有如何看懂上級的批示也是培訓的一個小重點。

使用這種表格不需要下級官員多費心在語言的修飾上,這張表格就是非常簡單的要素:時間地點姓名,所報何事,緊急程度,上級批示。

而且填寫時候需要一式兩份,一份用來流轉一份用來留底備案。

劉備很快發現,曹營對於未來新生代的培養,重點幾乎全數傾軋在實事之上。

尤其是案例分析,實在太實用。

有些拿出手的案例讓做過很長時間父母官的劉備都難以解答。

其中最大的難題就是麵臨選擇,這一點就連擔任講師的某官員在講到這一案例的時候,都歎息曰無解。

這一課他們請來了一個老人,他所講述的是自己的親身經曆。

那是是若乾年前,他在擔任縣令時候遭遇黃巾軍的一役。

那時候兗州刺史還不是曹操,兗州軍事尚且疲弱,黃巾軍攻城時,他的城鎮兵士、器械均都不足,隻能死守。

見狀,黃巾軍將領也不想白白浪費力量攻城,他們的做法是黃巾軍脅迫了若乾城郭之間的治下民眾逼他開門。

他要麼開門,救下他治下的百姓。

要麼死守城門,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被殺死。

沒有正確的選擇,隻有錯誤的選擇。

開門與否,對於一地父母官都是煎熬。

當時黃巾軍對他說的好,他們僅是為了借道,並不會傷害城中百姓。

但是這位官員堅定的拒絕了。

他駐守的城池一開,背後就是兗州腹地,黃巾軍固然可能會遵守承諾,不殺他城中人,但是其他的人呢?

他雖為本地父母官,下麵的每一個村民都是他的責任,但是他同樣也是兗州的官員,庇護兗州人民也是他的責任。

難道他可以為了保住自己治下的民眾,就將無辜的兗州民眾送入屠刀之下嗎?

當時他的做法是,他拒絕了黃巾軍的要求,並且他在黃巾軍每殺一個人的時候,都讓他們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

當時他站在城樓上說:是在下這輩子欠了你們,吾未能護住爾等,吾亦是放棄了爾等。

吾會牢記爾等的名字,欠你們的,由吾下輩子來還,還不清,就下下輩子還給你們。

那一日,黃巾軍殺了足足七十六個村民,每一個赴死的村民都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也有咒罵他的無作為的,但也有表示不怪他的。

他背後的守軍因氣氛過於慘烈,紛紛扭過頭去不忍再看,整座城的氣氛都哀憤至極,而他卻從頭看到了尾。

並且將那些人臨死前的樣子烙刻在心中。

直至最後,連黃巾軍的兵士都實在不忍再看這一幕,其將領見軍心有被影響,最後隻得放棄進城,剩下的百來名村民才被釋放,這一支黃巾軍亦是繞行此處。

這一戰,他守住了,卻再也沒有勇氣上城守兵,他沒有勇氣再麵對一次這樣的選擇。

他選擇申請了病退,後來在曹操入駐兗州之後,他又被人請了出來,如今便隻做了個圖書館的管理人員。

這個官吏給他們展示了自己的衣袍。

他的袍子內部,被他的妻繡上了這些人的名字。

七十六個村民,一人不差。

這位官員,每天都將這些人的名字穿在了身上,就像是在等著這些人召喚他去贖罪的那一日的到來。

這些預備役個個表情不同,或有遺憾,或有不讚同,也有義憤填膺的。

但是更多的人是麵色煞白,並且露出深思之色的。

見此,官員告訴他們“做一個橫征暴斂、人人喊打的惡官,遠比做一個吏治清明,儘心負責的官員容易的多。”

白發蒼蒼的文士麵色平靜。

“吾之一生,都難忘那夕色血景。”

“那一日倒下的人,亦是成了吾之魘。”

“有些事,這輩子爾等都無法確知當時所做之抉擇是對是錯。”

“就如那南邊岷江上的湔堋(都江堰)修建之時耗費人力眾多,為人指責,後卻造福了一片巴蜀之地。”

“亦有建立之時人人稱頌的機製,最後卻落了個零落結局。”

“吾隻能說……從心,即可,是非功過,便留給後人評說吧。”

這一日,下課之時,劉備也跟著學子們向這位圖書館的官吏躬身以謝。

他後來在許多年後,重訪兗州圖書館曾見到過這位官員,那時他已垂垂老矣,眸中光芒卻愈加溫潤,見到劉備時他緩緩俯身行下級。

劉備亦是還禮,二人同坐下,聊了一下午。

這官員告訴他,自己這些年的體質每況愈下,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壽時將儘。

內心卻極為平靜。

不如說,他已經活得比自己預料中活得久的多啦。

彼時已為荊州刺史的劉備麵帶唏噓之色,他在過往那些歲月中亦是經曆了不少次選擇,事後證明,有對的,也有錯的。

隻是他每次選擇,卻都遵循了這位無名小吏的教導——從心。

故而,雖錯處不少,卻也不曾後悔。

此亦可說人生之大幸。

有什麼能夠比雖有遺憾,卻無後悔更能讓人滿足的呢?

就在劉備滿兗州晃悠的時候,夏安然正忙著組織人手燒竹炭。

經過他的實地考察,兗州竹資源的確尚可,但是最為豐厚的還是豫州,所以他們將燒炭地點選擇在了豫州的一竹林附近。

此處竹林茂密,因為周圍的確都產竹,村民若有需要多自門口取材,除卻獵戶和采筍人,很少有人去砍伐那一塊竹林。

竹子和尋常樹木不同,它們的根係是橫向發展,且極為發達,對於一些丘陵少農田的的確,農人們最怕的就是農田附近有竹林。

因為這些竹子哪怕距離甚遠,也能很快將根係探過來。

這當然也有好處。

好處就是竹子的再生性提高了不少。

而且砍伐時候一點都不會有破壞生態平衡的心虛感。

夏安然令人在需要砍伐的竹木上做了記號,他這次的砍伐以實驗為主,疏林為輔,他們刻意選了不同年齡的竹子欲做實驗。

砍伐的竹子多半也是挑選的不同區域的竹子,避免給竹林帶來過大的傷害。

雖然當他進入樹林的時候便覺得,按照這林子的密度……想要給它傷害恐怕還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辦到的事情。

同時,他也帶來了製紙作坊不願意使用而被廢棄的竹節。

因為要出行到豫州,也因為小少年的老師們來了,小少年這幾天正被領回去補課呢——曹操語。跟著夏安然出來的依舊是亮少年,但是這次龐統和龐德公也跟隨了。

龐德公是蹭了曹軍的防護,雖然目前兗豫二州匪人基本被剿滅,但是到了冬天,依然免不了的會有野狼等凶獸會襲擊驢車。

他們現在抱團出行安全性便高了很多。

說實話,如果可以夏安然是不想要在這天氣出來的。

大冬天,沒有了冬天特彆好用的曹純大抱枕,他晚上根本就沒法睡啊!

在昌邑的時候,曹純偶爾幾日無法返家,夏安然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抱著軟枕頭睡在炕上的,當得知兗州沒有竹林,隻有豫州境內有質量較好的竹林時,夏安然沮喪了好幾天。

就差沒對曹純唱:想要把你捧在手心,虔誠得帶走了。

你是我的小呀小暖爐,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不,事實上他唱了,然後他嘗試了一下被曹純捧♂在掌心,狠狠得溫暖了一下的感覺。

事實證明,人不要浪,你一浪總有人能比你更浪。

曹純此次未能跟來,因為李榷、郭汜二人到了洛陽,他們不肯再前進,隻將所挾持的朝廷官員交給了前來接應的曹軍。

李榷郭汜如今地位尷尬,小皇帝下了正式詔書遷都昌邑這個可謂窮鄉僻壤的地方,眾人雖在背後說這是曹操乾的,但是詔書已下,首都就是變了。

而小皇帝如今有了曹軍的支持,這便意味著李榷、郭汜再也沒法像之前一樣對著小皇帝呼來喝去,他們如今身上所肩負的官職也變得尷尬起來。

西邊的馬騰韓遂虎視眈眈,東邊的曹操冷漠旁觀,李榷、郭汜軍又因為內訌在長安乾了一架,人數有所減員,如今也隻能盤踞在洛陽城外,同虎視眈眈的司隸守軍麵對麵。

沒有膽量硬闖。

曹操倒是非常好說話,他熱情的邀請李榷郭汜二人進入兗州,但是他們兩人誰敢進去哦?

之前把小皇帝得罪的死死的,現在小皇帝有了靠山難道他們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揣摩小皇帝的度量嗎?

即便小皇帝的肚量足夠大,按照他們對曹操的了解,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機會主義者,曹操難道會放過這個光明正大收剿青州兵的機會嗎?

倘若沒有了兵權,他李榷又如何在這個戰火紛飛世界上立足?

出於種種因素,此二人最後僅僅是客氣的講自己是小皇帝派駐在長安的將領,此行隻是為了護送諸位大臣,不敢久呆,並且強烈要求回到了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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