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放他們走了嗎?是的,他當真放他們走了。
因為曹操而言,此時他的心腹大患並非是這兩人。
而是處於兗州豫州東麵的,陶謙所治理的徐州。
他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袁術,帶著傳國玉璽到了徐州。
這倒真不是他特地去查,而是袁術似乎並沒有掩藏自己行蹤的意識,他的舉止行為極為的高調,就差沒大聲呼和“我就在這兒喲!”了
徐州刺史陶謙本就是袁術的人,袁術戰敗去前去投靠也的確再理所當然不過。
徐州和兗州接壤,占地廣袤,土壤豐美,水資源充沛,又是平原地帶,產糧眾多,一直都是東漢朝廷的糧食供應大區。
同時,他的漁業豐富,江海運、貿易往來便捷,是一塊眾人皆知的膏腴之地,
這一點,從曹操的父親曹嵩,寧可不投奔自己在兗州做刺史的兒子,也要留在徐州就可以看出。
這塊地方,曹操之前,也心動過。
但是一來他師出無名,二來那時恰巧發生了滅董前兆,等再回來時,曹操已經有了豫州。
他心知肚明,占據了兩個州府的自己,之所以之前沒有成為彆人的眼中釘,主要還是因為無論是兗州還是豫州,占地都不甚廣袤。
他手中兩個州加起來的麵積,大約同徐州相當。
但也因為如此,如果他曹孟德再將徐州打下,那他將成為旁的諸侯之間的眼中釘,原先沒有注意到他這一股新生勢力的諸侯們也會立刻將他視為可以吞並的對象。
所以曹操將這一野心埋在了心中,但是現在,情況就有所不同。
昌邑迎來了陛下,普天之下,皆為王土,徐州刺史的任命,應當由朝廷發達。
如果小皇帝當真找到一個借口罷免了陶謙,那麼有一個忠臣良將包袱的陶謙,也隻能乖乖聽命,至於他會不會離開,又是另外一回事起碼能夠膈應到他。
若是以往,曹操不會一心想要拿下徐州,尤其在蝗災情勢未名的情況下,於他而言,多拿一個徐州隻會成為他的負擔,並無爭鬥的價值。
但是,袁術,成為了這一個變化的計量,也成為了壓倒這一天平的一個巨大的籌碼,在曹操看來,袁術此人蠢笨不堪也就罷了,他簡直就是此世間的最大一個攪屎棍。
此人貪婪,卻要專權。更可惡的是他貪婪好色、奢侈成性,可謂驕奢淫逸之極。
在他的治理下的百姓生活往往苦不堪言。
而且他治下的兵士,全無紀律可言。
袁術甚至縱容兵士們對百姓進行掠奪,以此激勵士氣。
這一行為在曹操看來是極為愚蠢的事情,而他也的確吃到了苦果,在和荊州劉表的作戰中,他遭遇到了來自背後民眾的背叛,這一刀令他損失慘重,但到底有忠心於他四世三公身份的遊俠、死士將他救了出來。
隻可惜他似乎完全沒有收到教訓,聽說袁術剛剛到了徐州,便要求陶謙交出兵權。
陶堅自然不肯,雙方隱晦的進行了一番搶奪。
遠在兗州的曹操並不知道他們那一次搶奪,誰輸誰贏,但是就他所看到的結果而言,袁術占了上風,這應該也同陶謙沒有認真對待,也不夠心狠有關。
與陶謙而言,袁術於他到底有知遇之恩,所以陶謙這一次退讓了,他退讓的結果就是徐州在大災之後亦是無法恢複生息,徐州百姓遭到了袁軍的騷擾。
正因為徐州富庶,袁術又已經稱王,那麼在他看來,徐州的一切本就是他唾手可及的東西。
民眾的自然也是他的。
他剛到徐州不久,便又納了三房美人,全是其屬下,在他人宅中搶奪了的婦人。除了女人之外,袁術也沒少搶奪錢財。
他的哥哥袁紹在組織伐董聯盟的時候就喜歡舉辦宴會,他的弟弟也一樣,剛到徐州不久,宴會倒是一場又一場的辦。
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徐州就會被袁術掏空,而被掏空了徐州之後,養肥了的袁家軍自然會將目標移向現在已經非常顯眼的兗州,何況對於袁術而言,既然他想要做皇帝,那麼小皇帝劉協的存在,自然已經成了他的眼中釘。
按照曹操對他的了解,袁術想的八成就是現在彆人不認同他正統的地位,完全是因為他得位不正,既然如此,如果讓小皇帝傳位給他,那他豈不就是名正言順了?
在這個萬事講究正統的年代,他的想法的確沒錯,但是曹操不會讓他得逞,他想要拱衛的漢室,可不是袁公路為帝王的漢室。
這一個冬天,曹營過得非常忙碌,大批漢臣的湧入,給曹營帶來了一定的負擔。
這個負擔並不是指物資上的,而是指精神上的。
之前就說過,昌邑是一個相對比較貧窮的城市,這裡也從來沒有成為諸侯王的封地,自然也沒有宮殿。
原來小皇帝居住在兗州最好的房屋,這本也沒有錯誤,但是現在,群臣們紛紛表示,陛下住在這個沒有宮殿的地方,實在是太委屈了!
就連董卓當年都為陛下修築了長安宮殿呢!
所以這些漢臣剛到曹營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先抱著他們委屈壞了的小皇帝哭了一通。
劉協平靜的看著這些涕泗橫流的大臣們,內心半點沒有被打動的意思。
在他看來,所謂的這些大漢忠臣們能活著走到這裡的,都曾背叛過他,他冷眼看著這些人剛剛抵達此處,剛吃飽飯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便開始唧唧歪歪指責曹孟德對他的輕慢,又用極為拙劣的方式在他麵前挑撥離間。
小皇帝隻想冷笑,他著王冕,麵孔被珠串遮擋,又是坐在玉階之上,諸位大臣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們隻一味的自我表演,小皇帝一邊看著他們這些不堪入目的表現,一邊在心中想,還不如同夏主簿一起去豫州看竹林呢,聽夏主簿說,竹林有一畜極其肥嫩美味,其名為竹鼠,紅燒清燉滋味都很鮮美。
現在因為他們這些大漢忠臣,他反而被留在了這裡,夏主簿隻得帶著諸葛亮與龐統二人前去那,真讓人羨慕。
其實有一句說一句,就算這些漢朝臣子們不來昌邑,曹操也不會讓你去的呀陛下!
直到小皇帝聽聞這些大臣們要逼著曹操修築宮殿,他才出聲製止。
他的理由非常簡單,昌邑很窮,今年的稅收尚未抵達王都,以小皇帝為首的漢室政府,其實並沒有任何的收入。
說白了,他們此時衣食住行,靠的全都是曹孟德自己的產出,雖然也有大臣反駁說曹孟德所用的資金為兗州豫州的稅產,並非是其私產。
他話雖沒有說明白,但是意義十分的明顯,也就是說在他看來,曹操用兗州和豫州的產出來養小皇帝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如果要談精忠報國,真的忠誠於國家,他更應該拿出自己的私產來奉養陛下。
小皇帝都快要被這一個說法給逗笑了,他身為一個大漢天子,若當真要靠臣子的私房錢來奉養,那他的臉麵何存?
劉協小手一揮,袖袍舒展,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他是不會支持曹孟德在此時大修宮室的。見臣子還要反對,小皇帝直接指出,如今在旱災剛過,民眾還在休養生息,蝗災並非一季,而是要持續個兩年,如果在此時掏光兩州的資產,那麼這兩州要如何抵禦未來的災禍?
他這句話十分實際,被餓怕了剛剛吃飽了幾頓飯的漢臣子們頓時鴉雀無聲。
對比小皇帝這些漢臣們的日子可沒有可遠遠沒有他那麼好過,小皇帝劉協雖然遭遇了李榷郭汜二人的惡意捉弄,但是說到底他畢竟是皇帝,二人再大膽也不敢折辱至此,但是這些肱骨大臣們就不一樣了。
他們本來就是李榷郭汜二人的眼中釘,加上後來小皇帝出逃,便泄憤在他們身上,此二賊認為小皇帝無法以個人的能力逃脫,隻有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看似投誠於他的臣子當中有了叛徒。
雖然顧忌於去尋找曹操的小皇帝,這兩賊到底是要給自己留一條路,行事不敢過分,但是餓上幾頓,或是給些豬食馬飼料,在其中摻雜一些醃雜之物,他們還是做得出來的。
小皇帝他沒有偏激,能夠活著抵達昌邑的這些臣子當中,不少都背叛過他。
即便沒有背叛過,他們的意誌力也已經不夠堅定,但是他雖無奈,也無人可用,他現在年歲尚小,又從來沒有親政,身邊的臣子全都曾經是他兄長的臣子,又或者是董卓裡缺郭汜二人提拔而出。
他對這個朝廷有所不滿,但是也沒有能力改變,隻要再過兩年,小皇帝在心中想,隻要等他稍稍再長大一些,他便要采取兗州則選官員的方式於全國擇選良才。
到時候要將這些人全數替換,小皇帝的想法很好,隻是實施起來實在太過困難,但是他目前還不知道這一行為的不靠譜,暫且還是讓他先做一會兒美夢吧。
遠在豫州的夏安然並不知道,一大群麻煩已經抵達了昌邑,他正守在爐窯外,前麵第一批進入的竹炭已經冷卻完畢,匠人正在開爐。
現在看來,豫州的竹資源來源豐富,運輸方便,竹炭燒製簡單和尋常木炭沒有區彆,接下來關鍵就在於成碳率之上。
炭比柴燃燒的時間更長,而且煙很少,那麼既然那麼好的東西,為什麼沒有在民間普及開,反而隻是成為了一種奢侈品呢?
除了碳需要經過燒製的加工以外,另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木材變成碳之間會有一定的損耗率,基本上這一爐炭在燒製的比較成功的情況下,能拿到手的竹炭隻有放進去的竹子分量的40%左右,甚至於30%都是正常的,如果在燒製過程中一個不當心漏了風,讓氧氣大量進入……
爐子內的竹子進行了完全燃燒,那麼這個爐子打開之後,裡麵就會隻有一地的灰燼。
大漢朝如今的燒炭產業基本為私營,入門門檻很低,隻要你能造出一個窯洞就基本可行,但是也因為入門級低,成材率也低。
現如今又是師徒口耳相傳的年代,不要小看燒炭這一個活計,無論怎麼說,一個炭匠師傅也是能夠養活一家人的,來拜師的人自然不少。
而在他收徒的時候,會將最重要的東西隱藏起來,不僅僅隻是炭窯的製造,還有在合適的空間封爐的技巧,以及根據煙的情況判斷爐內狀況的技巧。
這一些學徒都是不知道的,隻有等他為師傅乾嘛三年到五年可以出師,才會被師傅傳授這一方麵的知識。
全靠口口相傳的燒炭技術,能夠不退步,已經很好了,自然不會有所進步。
而夏安然準備如何?他在剛剛開始燒炭的時候,便已將其所有的數據記錄下來,包括如何製窯,在什麼時間封窯,以及觀察煙道的秘訣,還有就是什麼時候開爐,這些他打算全部印製成書,放到圖書館內供參閱。
之前他和荀彧細細協商了,將燒炭歸為國營企業的方案被荀彧直接駁回了,荀彧非常乾脆得告訴他,任何事情隻要變成了壟斷,尤其是官方壟斷,那麼他就推廣不開。
夏安然的目的隻是為了降低使用炭火的取暖的成本,他的目的是使兗州和豫州的百姓都能夠用的起碳。
其中他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推廣竹炭以及使用更可靠的燒炭方式,降低損耗。
尤其是利用到竹子燒竹炭這一點。
竹子這一植物作為豫州原生的木材並沒有被列在百姓們取暖的範圍裡麵,原因很簡單,竹子遇到火之後他會炸,百姓們覺得它很吵。
所以雖然豫州的人們有很多的竹子可以燒,但是他們在還有旁的植物都不會選擇使用這些東西。
但是燒製成竹炭,情況就不一樣了,竹子變成竹炭之後的優勢遠遠高於其他的木炭。
如果燒竹炭的方法當真能夠普及,那麼就能夠讓多竹林的地區將可再生資源竹林變為竹炭,此舉也能減輕製作木炭時候砍伐其餘樹木的消耗。
好處可多啦!
但是最後夏安然接受了荀彧的建議,他不再打算叫建立一個國有化的燒炭企業,而是準備將燒炭這一知識普及開來,讓民眾可以多一樣選擇。
因為竹子量大,而且燒製相對保有率會比木炭更高,原產品便宜,碳匠們自然也會多選擇這一個原材料。
時間久了,碳的價格自然而然會下降。
哪怕今年無法下降讓民眾都能夠用上碳的程度,經年累月,總能將其變為一個普通的民生用品。
夏安然的燒炭知識,全數來自永春州永春縣的那位燒炭師傅,也就是那一位第一個燒火糞的人。
這位師傅當年作為永春縣數一數二的碳匠師傅,除了一開始負責燒火糞外,他的主要工作還是負責燒炭。
紅樓世界位於明清之間,在那一個已經擁有了火器的時代,科技的水平自然與大漢不可同日而語,而最重要的是他們使用的原材料不同,燒製出的磚也不同。
在紅樓的世界,耐火磚已經基本上可以忍受將近1500度的高溫,而在大漢,耐火磚的承受程度不過1000多度,這500度的溫度就已經成為了一個天塹,阻隔了大漢的冶煉工業發展,以及更進一步的諸多工業發展。
很遺憾的是,夏安然並不會煉製耐火磚。
這個知識真的是他的盲區,在故宮也沒有老師傅會說如何煉製耐火磚呀?
這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正當他如此作想的時候,爐門被匠人拆開,爐內的溫度還沒有降到很低,氧氣進入之後,很快就能看到裡麵有了細小的火星。
燒炭師傅姿態嫻熟的拿鐵條伸進去,將散落在地上的竹炭扒拉出來,然後旁邊的學徒扛起一桶水就澆了下去,然後快速用沙土覆蓋其上。
夏安然可以明顯的看到,不過是剛剛伸入片刻的鐵條,尖頭的部位已經有了燒紅的痕跡,這顯然說明爐內的溫度已經達到了一千度左右。
他伸手拾起一塊已經被冷卻的竹炭,拿指甲蓋輕輕一敲,竹炭發出的聲音就像金屬撞擊的聲音,這個聲音就說明了這一批竹炭燒的極好。
成功在他的意料之中,基本上燒炭這件事情,隻要控製控製好氧氣的含量,一般不容易失敗。
令他驚喜的是竹節這一部分,竹節的這一片,把它當作引火的原材料,但是這一部分也留了一些下來,沒有被燒成灰,而是成了碳。
經過實驗,因為竹節本身就比竹身更加堅固的緣故,這一部分反而更加耐燒。
同等質量下,它的燃燒時間,比起竹身長了五分之一。
這才是真正的變廢為寶,夏安然有預感,竹節這一部分的碳很可能會成為廉價又好用的炭火,受到廣大人民的歡迎。
他帶著第一批被燒製出的竹炭回到兗州,順便帶上的是幾隻在伐竹過程中被當地人不知道從哪裡挖出來的竹鼠。
這是他準備帶回去給小少年吃的,那時候他同要回去補作業的小少年說竹鼠的美味的時候,小少年非常遺憾的樣子。
又恰巧真的抓住了竹鼠,夏安然便準備帶回去給家裡的幾個人嘗嘗。
咳,順便去臊一下曹純。
他至今還記得這人一箭雙竹鼠的窘事呢。
但是還沒有等他給彆人驚喜,曹操先給他一個驚喜。
夏主簿剛進了辦公室,就發現裡頭多了一個人。
那人見夏安然進來,不慌不忙得起身做了一揖。“可是夏主簿?吾乃涼州賈詡,為大漢尚書,此來專為問策。”
“還請夏主簿行個方便。”
賈詡的到來,令夏安然有些措手不及。
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聰明如賈詡,自然發現了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反感。
賈詡雖然有些疑惑,但是他倒並沒有想太多。
在他看來,他將夏安然的這種排斥心情,認定為了曹營的臣子對於大漢官僚介入的天然排斥性。對於這一點,賈詡表示,他完全可以理解,並且不以為意。
他坐在夏安然身邊,將今天的來意說明,其實也是他來得正巧。
夏安然,今天早上,剛剛到的昌邑,還沒來得及回家就先來了工房,目的是將第一批煉成的竹炭交給工房的匠人們檢驗,用來判定它的質量。
質量好的話,以後曹營也會采購竹炭作為燃料,甚至於如果它的質量非常的完美,也有可能會被上貢給小皇帝使用。
封建主義社會的皇室成員,就是最好用的品牌代言人,隻要被他們使用過的東西,物價基本都是十倍百倍的增長。
哪怕出於追風,民眾們也會買來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