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三國(四十五)(1 / 2)

關係到竹炭未來的銷量, 夏安然對此非常的關心,而就在一整個下午的實驗過程中, 竹炭的大部分性能都優於中低階層的木炭。

而且還有一個重要因素,竹炭畢竟是出自於同一原材料,變成了碳以後, 同樣的原材料的燃點。消耗時間, 溫度基本大致相同。

如果全數使用竹炭,基本可以近乎完美的控製燃燒時間。

這主要是因為竹這種材料的特殊性, 他們的纖維緊密, 尋常木炭, 哪怕一棵樹, 木質也是不同, 但是竹子則不,製成木炭後,它們可以保證大部分木料的成炭質量相近。

這不僅僅可以用在日常生活中, 更可以用到工業當中。

這一特性還需要等第二批、第三批竹炭抵達後進行比對。

但是旁的先不說,夏安然做出竹炭除了用來燒火外還有一個原因,他必須要擴大炭的產量。

碳粉灑在田地裡麵可以利用他的顏色吸熱提高土壤溫度, 在這個沒有辦法做出溫室大棚的東漢末年, 這個方法可以有效得提高接下來幾年在小冰河作用下農田的種植狀況。

而除了吸熱, 少量的炭本身也可以作為土地的肥料, 它雖然本身並沒有什麼營養成分, 但是可以起到吸附化學元素的作用, 從而培養微生物。

順帶提一句, 現代農業裡麵就有利用到這一招,不過炭多半是被采用在農肥裡麵,作為緩釋、以及平衡元素的效果出現。而現代農業覆蓋在土地上的黑色薄膜就是利用了黑色吸熱的特性,一方麵給土壤增加溫度,另一方麵也通過避光高熱的效果殺死土壤中的雜菌、以及雜草。

本來夏安然的心情很好,等聽到賈詡的來意,他的一張臉立刻就皺了起來。

賈詡是來要人的。

如今的賈詡於漢室尚書,主司擇選人才。

賈詡隨著漢室大臣東歸,最後脫離李榷郭汜二人,跟著曹軍接人的隊伍到了昌邑,他此行讓李榷大為不解。

在李榷心中,賈詡一直都是他的謀士,甚至可以說是謀主,而賈詡也的確用若乾計策為他定下了如今局麵,他待賈詡也可謂儘心儘力,賈詡想要的無有不應。

而且在李榷眼中賈詡更是千好萬好,就連賈詡隻願意承擔尚書一職。不願接受更高的榮譽,在他看來也是先生高潔的表現。

隻有讚頌沒有拒絕的,如此情狀下,賈詡要脫離他讓李榷簡直不明所以,隻是那時收拾好行囊的賈詡已經站到了曹軍的護衛之中,李榷縱有千百種不明所以,也沒辦法得到一個答案了。

而就算他問了,賈詡也隻會給他一個答案。

詡為漢臣,自然隨陛下而行。

但是若要分析賈詡為什麼會放棄這個對他言聽計從的李榷,大概就是因為他是在太蠢了。

賈詡為涼州人,為舉孝廉,後因病辭官,他的出仕之路受到地域的限定,選無可選,他自董卓帳下出道,董卓拜滅後便慫恿李榷郭汜二人反攻長安,以安自身。

事成之後,李榷郭汜二人搶儘風頭,也搶儘了仇恨,他穩坐幕後,不再獻計。

直至這二人犯蠢,竟走上了董卓的老路,開始誅殺百官、掠奪百姓。

更有甚者,他們侵吞了小皇帝用來賑災的錢糧。

也因此迎來了帝王之怒。

在此之後,這二人不急著修複和小皇帝的關係,而是變本加厲折辱之。

自此,賈詡也能斷定,此二人無可扶之。

自那之後,他更是低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跟在東遷的路上,他到底於李榷郭汜有恩,這二人自然不可能短缺了他的糧食,他便用自己的這份糧稍稍接濟了幾個看的順眼的宦官,看著他們將糧食遞到了小皇帝那兒。

就賈詡看來,小皇帝經過這一番機遇,或可破繭,或就如此一蹶不振。

究竟是哪一種呢……他頗有些事不關己又有些興致勃勃。

小皇帝乘著李榷郭汜二人內訌之時,連夜出逃給了他答案。

麵對前來尋他求援的李榷,賈詡手中把玩著鵝毛扇,麵沉似水。

他以無必要,以及不可分兵為由製止了想要派兵追繳的李榷,此後便靜觀事態發展。

如他所預料的,小皇帝可能當真能算是得天眷顧,居然靠著那寥寥數人,同曹操接上了線。

天注定,漢傳承未滅。

賈詡也在這一刻做出了決定,他在此時做出了站隊。

於是他笑眯眯得對著表情極其糾結的夏安然說道“詡聽聞學校中,有月月考之策,以此摸清學子知識,更利於師長因此施教,詡也有去詢問過水鏡先生出卷之法,隻是水鏡先生告知詡此技均為夏主簿所想。”

“依詡之淺見,此法甚妙,若僅用於學子上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風度翩翩看上去極為忠厚老實的賈文和衝著東方作揖“若是用在為天子擇良才之上,當為濟世妙計。”

夏安然為二人點茶的手頓了頓,他抬眸,目光緊緊盯在了收回手之後安然端坐的毒士身上。

後者表情安然,眉目舒展,看上去就和沒說出方才那番話一樣。

這是第一個人,明確得將以試選才說出了口。

事實上,從兗州學校開啟了入學考模式,就有人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但是之後曹營依然在火熱的大改建當中,這件事在諸人的關注中並沒有被改進,下頭舉薦上來的人才曹操也一蓋接納,並沒有作妖,眾人雖然心中還是吊著這一根弦,但是都是以觀望態度。

夏安然眸光落在茶杯之上,他麵色不動,將茶盞推到了賈詡麵前,後者道了一聲謝,舉杯輕嗅,“此香馥鬱卻又輕浮。”

他輕輕啜飲一口,笑道“滋味卻是踏踏實實的,同詡看曹營的感受一樣。”

青年稍一震楞,他眼眸一抬,看向麵色有幾分恬淡的男人,後者笑道“未至昌邑前,詡一直在想,曹公治下當是如何?”

“以詡對曹公的了解,當是一法治極嚴,世家荀貴若非被打壓,便是水火不容的城市。”

“到了這兒,卻有些出乎詡的預料。”

“荀文若之才,詡心中有數,他擅治,卻本身即是世家,又是荀氏如今的宗長,於世家同曹公之間,定然兩相為難,鐘元常荀公達亦是如此。”

男人靜靜看著他,眸光微微閃動。

“戲誌才同郭奉孝二人雖有大智,卻以戰為長,所行陰、陽謀用於此道,便有些大開大合。”

“唯一的意外便是夏主簿。”

“極好的一招潤物細無聲。”

“若詡所料不錯……那麥田天降字,應當也是夏主簿所為吧?”

夏安然眨眨眼“賈公誤會了,那字一夜出現,非人力可為,安然亦是無能為力。”

賈詡輕笑,他稍稍揮動了一下扇子,眸中卻無笑意,墨黑色的瞳仁如深淵沉沉“夏主簿不必如此,詡此來,便是為了開誠布公,其中隱秘,吾自不會為難公。”

“公亦不必強辯,”

聞言,夏安然也笑了,他將茶盞放到了一邊,黑亮亮的眼睛對上了賈詡的雙眸“那,公又想要從安然此處得到什麼答案呢?”

“詡有自知之名,論治世之才,吾比不得荀文若,若以領軍之能,亦是比不得郭奉孝,唯有一點,說來慚愧。”賈詡以鵝毛扇輕點自己的雙目,“吾癡活數年,也唯練出了這一雙眼睛,還算的上明亮。”

“詡欲以擇官法,為投名狀。”

“故,還請夏公相助。”

夏安然最後還是沒有直接答應他。

但此似乎亦是在賈詡的預料中,賈老狐狸搖著他的九條毛茸茸大尾巴慢悠悠晃走了,倒是弄得夏安然一臉的鬱悶。

他後來也去找了荀彧,荀彧聽聞他和賈詡的對答之後隻笑了一下“景熙,這才是賈文和的投名狀呢。”

夏安然一愣,有些不解,荀彧放下了自己執筆的手,挽袖起身,他拿了桌案上的一疊酥餅,放到了夏安然的麵前,自己更跟著在他身邊坐下。“在尋你之前,賈文和可不曾尋過吾等。”

叼起一塊酥餅的夏安然聞言瞪大了眼,他此刻腮幫子塞著酥餅,一時不能說話,荀彧也不看他,他坐在夏安然身旁,目光越過窗框,看向正在淅淅瀝瀝落著小雪的庭院“賈文和此人亦可稱得上智絕天下,隻是頗有不擇手段之招。且他所長,為謀人。”

“他知吾不喜此類,亦不擅此類,也知其戰才不如奉孝,便試著自景熙口中,來自薦呢。”

夏安然終於將這一口酥餅就著水給咽了下去,他回想了他和賈詡之間的對話,麵上露出了茫然之色“自薦?”

居然,居然有人這麼個自薦法的?

“他久居長安,方到昌邑不過數日,卻能一眼看出昌邑如今的局麵,更能直接找到景熙你那兒。”荀彧麵如春陽和煦,說出的話卻極不留情麵“這才是他給出的投名狀,”

夏安然終於明白了,合著他在不知情的時候,就被賈詡當做是考題的一部分啦。

再加上,他完美得算出了夏安然就算一言不發送走了他,心中卻也記掛著他的話,會去尋找荀彧。

可不就是將答卷交到了荀彧的手上了嗎。

想到這兒,夏安然再想到那人出門時候自己腦補的什麼九條尾巴,哪裡夠!起碼十八條尾巴!

想通了這一點的夏安然不由更氣,見他氣鼓鼓的模樣,荀彧卻是極為淡然,他笑著拍了拍夏安然的肩膀“景熙也算是犧牲自我,為吾等擇一良才了。”

“可是,賈文和……不是漢室臣子嗎?他要投誠於吾等……”這難道不是有結黨的嫌疑嗎?

夏安然這句雖沒說出,荀彧卻知道他的意思,他笑著搖頭,如瀑般垂下的黑發隨著他的動作在夏安然麵前輕輕掃過,讓正仰頭看他的夏安然很想為他挽個長發。

隻是這動作在此時代太過親密,咳,像他這種已經有家室的人再用就有些不太好了……說起來曹純的黑發發質也很好呀,回家去給他梳個頭發試試。

思維忽然擴散的夏安然被荀彧的話帶了回來“陛下如今年不過一十三,天資雖聰慧,但若要到能夠獨當一麵尚且需要好些年。”

“他這是為自己尋一個後路呢。”

有些話,荀彧沒有對夏安然說,賈詡同他們不同。

荀彧雖擅謀,卻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謀士,不僅僅是他,其實嚴格來說曹操營下,並沒有一個真正的謀士。

若為謀士,當擺弄權術,於帷幄之中,於暗處,算人心,算機緣,算機關,算天下。

他們的謀不為自身,不為高官厚祿,僅為謀這一門藝術。

說的便是賈詡這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