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小報雖說壟斷了某個市場,但是到底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布點,白家的主要輻射範圍是江南一塊,北方和西邊的市場一時之間還伸不過去。
但也因此,使得盜版便出現了。
宋代盜版橫行,基本每個大佬都受過盜版商的迫害,遇到這時候他們可以報官,由官府出麵即可打擊盜版,但是小報這個事吧……
雖然官府也的確沒有明確禁止百姓私自印刷小報,但是也沒有支持,簡單地說這就是一個踩著法律邊線的灰色地帶。
關鍵是,他們還沒交稅。
咳,所以這事走官府是行不通的,走了官方自己也逃不了好。
遇到了這事就隻有私了一法,全看白家能不能抓到人了。
但是要在偌大江湖裡麵抓幾個盜版商幾乎不可能,一來那些人在北方盜印,二來,照版印刷成本不大,會如此操作的多半都是小規模盜印,既然是小規模,自然會有隱蔽、靈活性的特點,當然也就不好找人。
尤其到了後來他們隻是印了話本那部分,北方一些不知情的武人還以為這話本就是所有呢,漸漸得連這是白家的小報上連載的都不知情。
就算有若乾跑江湖的人知道這是白家的連載,但是因為自家的底盤,便也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授權轉載呢。
這自然就是盜版商們想要的結果,他們正是借盜文一事吸引來流量,從而培養出忠實讀者。
等有了忠實讀者,以後就完事好談了。
而現在,有了配圖之後,於白家這邊的讀者來看,隻覺得更加精心了,都每一話給配圖了!
對盜版那兒的就覺得……這就有點尷尬了。
看正版的讀者沒有察覺字數變少,或者哪怕有察覺到的也不在乎,畢竟有精美的配圖了。但是盜版的就很明顯了。
他們當然也可以連著雕畫一同盜過來,但是那樣成本實在太高,雕畫可不比雕版,後者隻要有些許技藝就能刻出,雕畫沒有點功夫可不敢請,且雕畫一眼便能看出水準,他們若是請了廉價的雕畫師傅,拙劣的畫技分分鐘就能點爆火大的北方讀者,若是不載圖……那麼字數就縮了。
嘖,奸詐的南方人/白家人!
憤恨的盜版商們在同一時間暗罵。
隻是這其實並不是奸詐的白家人想起來的,其目的本身隻是報社管事想要屯字數而已。
——在管事的看來,如今就是存稿讓我快樂,存稿讓我幸福。
但是這對於白家三少爺來說就很坑了呀。
雖然存稿用於連載還能用很久,但是他不過看一會就給看完了,還卡在特彆關鍵的位置,究竟,究竟後麵怎麼樣了?再一聽後文還沒過來,可把追連載的白三少難過死啦!
行了彆說了,不就是稿子還沒來嗎,小爺我親自走一趟就是!小爺親自去替你們催稿!
身為標準行動派的白三少直接問管事的要來了作者所在的地方,他打算直接衝上門去找人問下文,這位管事極為機智得將夏安然在鬆江府的信息給他了。
至於作者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征……呃,咱們不知道呀,那作者神秘著呢!不過三郎您可以問問鬆江的白家鋪子,那兒的人應當見過這作者。
等管事的笑眯眯送走了白三少,屋裡頭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這位管事心情極佳,他哼著歌,正在給下一期的小報排版。
直到許久以後,總有終於有一個覺得良心過不去的人,跑去問了管事“掌櫃的,那位先生不是說他去了汴京城嗎?最新一期的小報還是從汴京傳來的呢……”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這位管事的悠閒說道“嗯,有這件事情嗎?在下怎麼不知道?”
眾人默默的看著這位管事用著極其浮誇的語氣和演技說這句話,見大家眼神之中帶著的若有若無的鄙視之色,管事的乾咳一聲,道:“乾咱們這行呢得守規矩,賣消息的人竟然說不願意告訴他們身份,那麼我們就不能去追,你不能去查,這是咱們白家多年以來,消息永遠不斷的原因。”
所以,白三少爺就如此被報社的管事忽悠去了鬆江,找早就不在的夏安然本人。至於白三少什麼時候能發現不對,亦或者什麼時候鬆江的那位掌櫃忽悠不住白三少……咳。
估計那時候白大少爺也回來了。
最後一句話當然沒有人說的,報社的掌櫃認認真真得來請罪,白錦羲隻是笑了一下,擺了擺手,反倒是向著這位管事就自家弟弟不懂規矩而道歉。
說是請罪,這位怕是也沒覺得自己有錯。
和後世的宛如賣身的雇傭關係不同,宋朝的雇傭關係非常的單純,誰和他簽了雇傭關係,他便忠誠於誰。
而和這位管事簽約了的人是白大少,白三少雖然是白大少的弟弟,白家也的確是家族性企業,但說到底,管事也的確沒有伺候白三少的職責。
至於家裡的蠢弟弟……
很久沒回家,對弟弟的印象還是聰明活潑有些小倨傲的蘿卜頭的白二少隻能將一陣手癢的感覺給暫時按下。
反正明天大哥就回來了。
倒是對夏安然……那就是真的有些對不住了。
麵對白錦羲的致歉,夏安然非常淡定得擺手表示毫不在意。
反正他的工資論天算,白三少不在白家也得發工資,光拿錢不乾事,全天下人都不會有意見噠!
夏安然示意不用在意自己之後,便跟著來彙報屋子已經被打掃好的仆役入了自己的宅院。
金華是婺州的州治,其地位相當於當年夏安然所治理的永春縣的地位,這裡也是縣、州同時在一地布衙之處。
但凡這樣的行政區域商貿、物流一般都是極為發達的,而且金華又是蘭溪、永康溪和東陽江的交彙處,豐富的水力資源在全麵發展漕運的宋代給這一三麵環山之地帶來了勃勃生機。
夏安然帶著多多鸚很快整理好了房間,他並未假借白家的仆役之手,自己快手快腳極為爽利。
如此作為很快傳到了白錦羲的耳中,白錦羲也隻是稍稍一愣,便揮手示意下頭人為他燒些熱水,再送些他能穿的衣裳過去,旁的不用多管。
熱水的到來讓夏安然在心中大大稱讚了一下白二少一下,他把東西整理完,拿了乾淨衣裳出來,便讓人將熱水和澡豆拿進來,然後他在這個冬天舒舒服服得泡在了熱水裡頭。
居然是奢侈的浴桶呀!還是那種超級大的可以兩個人一起洗澡的。
夏安然將長發挽起,儘量不讓黑發觸水,今天天氣已晚,現在洗恐怕到了晚上用膳時候都乾不了,不如明天一早洗吧。
他剛眯起眼睛在水裡放鬆肌肉,忽聽撲棱撲棱的聲音,一睜眼便看到多多鸚眨著豆豆眼左右歪頭打量自己,然後夏安然就看到它試探著伸出了一隻爪子想要碰水。
“哎喲!”夏安然忙把這隻差點就將自己的小細腿伸進來的鳥給逮住,倒不是他嫌多多臟,隻是這水是他用來泡浴的,水溫約莫有五十多度,這溫度對於鳥來說還是太高了。
“啾啾。”多多被人握在手裡也不掙紮,隻是拿小腿在空中劃拉,表達他也想洗澡的心情。
夏安然正左右打量屋內有沒有什麼可以讓鳥洗澡的,便聽門口侍從敲敲門“郎君,可是有什麼吩咐?”
想來是外頭等著要給夏安然加水的仆從聽到了夏安然的驚呼,隻是並未聽全,才來問詢了,夏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得捏著鳥,對著外頭說“煩勞小郎拿一個浴盆進來。”
外頭應了聲,不一會兒便敲了門,夏安然應了之後一小侍捧著一個小盆走了進來,他剛抬頭看夏安然想要問問這大小是不是可以,便見到這位夏郎君這古怪的姿勢,當下一愣,再看看他手裡頭捏著也在往這兒看的鳥,當下就明白了。
“先生可是要給這鳥兒洗浴?”
得到肯定答案之後他笑了一下,然後去外頭接了些涼水進來又拖了個小台放在浴桶邊上“先生還請將鳥兒放進來,這水是涼水,隻稍稍加了點熱水,這季節,鳥兒用涼水梳理不容易著涼。”
夏安然道謝之後,伸出濕-漉-漉的手臂將夏多多放到了小盆裡頭,夏多多踩在邊沿,然後伸了下小腳試了試溫度,接下來就歡快得跳了進去。
對於夏多多這種半野生的鳥類來說,參入了點熱水之後的溫涼水的溫度完全能夠被接受。
隻一會,他便在水盆裡頭展翅拍水了。
見他玩的開心,夏安然便也沒多管他,隻是扯了一塊浴巾放在了小盆邊上方便它出來之後擦水,在小侍給他加了水之後,夏安然痛痛快快得泡了個澡,休息了一日,第二日白家的家主白錦堂歸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夏安然正和白錦羲共吃早膳,他們吃的是金華本地的早餐點心,都是些夏安然沒吃過的,他吃的嘴巴油汪汪,特彆開心。
白錦堂不可置信得看著這兩個悠閒的人,簡直不能理解這兩個人……尤其是他的弟弟怎麼可以這麼悠閒!
弟弟,弟弟可是離家出走了啊!
他揮揮手示意伺候的仆傭下去,憤憤得坐下後拿起了一塊酥餅,連連嚼了數口,然後問白錦羲“二弟,三弟這事可怎麼弄?”
白二少三兩口將一塊酥餅吃完,平靜得說“小弟將要十六,一身武藝,又帶了銀兩,出不了事。”
道理我都懂。
但是就是操心啊!哎,這是隻有作為長兄才懂的苦惱啊!
白哥哥長歎一口氣,然後他和正飲著茶的夏安然視線對上了。
動作忽然一僵。
他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對夏安然介紹自己的弟弟。
他前些日子說什麼來著?
文武全才,天資聰慧,長得好看,有一點點驕傲不過那是恃才而傲,平時還是很乖的。
這就很尷尬了。
白錦堂輕咳一聲,想要為弟弟挽尊,忽然靈機一動“夏弟,吾弟真乃與爾有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