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此次事件開始和結束均讓人有莫名其妙之感,若說帝王恰巧逮住了想要謀逆的平南王,便是最完美的解釋。至於封賞當時的平南王世子……嗬,這種名為“封賞”實則為圈禁的行為,誰愛要誰要。
隻是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平心而論,倘若帝王當真被愚弄,那麼他對他們這些異姓王應當會有更大的疑心和戒備之心才是,如此自然也不可能再給他批複如此數量的軍備。
太平王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他決定將此事暫且觀望,等到拿到了,發下的武械再做計較。
時間短暫,定然不夠中央將那些南部的武器進行冶煉,若是全新的製式武器,那毫無疑問,中央一定擁有了新的冶煉方法。若是出自於南地的武器,那便是平南王壞了事兒。
至於這一位新任的平南王,太平王原先是不打算去理會的。
他沒有去理會夏安然,夏安然自然也不會來找他。
這兩位大宋朝最後的異姓王,竟然直到國宴當日才見了一麵,也因此,直至今日太平王才真正見到了這位新任的平南王。
在見到夏安然的麵容之時,太平王聳然一驚,他腦中有一道可怕的想法一閃而過。再聯係到之前所見所聞,頓時背後滲了幾滴冷汗。
太平王常年駐守北邊,麵對的是最狡猾的敵,最聰明的探,最險惡的算。
他雖長久不在中央,但是政治嗅覺依然不弱。
幾乎就在這一刻,他意識到沒有將世子帶入京中是一招臭棋。
他不知道帝王和夏安然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問題,但是毫無疑問的,平南王世子之前久未露麵,突然入京又是這一方麵容,定然會給小皇帝造成了一定的影響,而同樣的,他的世子也久久不曾露麵,除了受封之日外,並不曾入京。
若他是帝王,可會懷疑他的兒又是一個平南王嗎?
會。
太平王在心中盤算著,看來等到今年開春,帝王的軍械送到之後,他應當讓世子找個機會入京謝恩露露臉,
太平王腦中所思所想,夏安然渾然不知,他也不知道自己成為了一根金針在太平王腦子裡麵中炸響開。
事實上在見到這位堪稱是豐神俊朗的中年大叔的時候,夏安然的腦子裡麵卻第一反應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宮九
如果說玉羅刹是陸小鳳係列中第一個巨大BUG的話,那麼宮九毫無疑問就能排到第二,而他之所以列為第二也隻是因為他的年紀比較小而已。
在原著中,宮九的真實實力一直不曾表露出來,古龍的就有一個這樣的特點,他比起武功招式更為注重心境。
整個故事的邏輯不像金庸的更加注重以招式克製招式,好像學會了一本武林秘籍,便可天下無敵一般。
在古龍的裡,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第一名。
但就算是如此,宮九的實力在年輕一輩的排名中,毫無疑問當居榜首,除了因為心裡原因造成的一些特殊愛好外,此人可謂無懈亦無解。
故而民間傳聞鳳舞九天後期當並非古龍先生所著,應是有人代筆,因為鳳舞九天後期的人物走形,宮九這個最終反派落敗的原因過於兒戲,同之前幾個故事環環相扣的風格全然不同。
但是這些和夏安然並無太多關係。
這個世界既然有陸小鳳,對付大BOSS的事情自然交給主角,作為路人甲和戰五渣的夏安然沒有自取其辱的愛好。
他隻是在心中暗暗記下一筆,記得提醒自己在劇情開始之前注意北邊局勢。太平王作為北部最重要的一道防線,若是他那裡出了事,很難保證遼國是否會有大動作。
他可不敢將此世界當做單純的一個劇情故事,並且仰仗著曆史宋遼近百年的和平便不做任何防備。
曆史是曆史,當曆史被他改變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再是一個百分百精準的結論了。
使節團吃飽喝足回到了都亭驛,他們驚訝地發現留守在都亭驛內的遼人個個都紅光滿麵,極為滿足。
見到他們回來的時候,表情都有幾分興奮,卻不複往常一樣那般羨慕,反倒是有些酒足飯飽之後淡定。
看來宋國給驛館內的使者們備下的飯食也很是不錯。
正使今日心中飛速分析今日所見和感受到的朝堂氣象,他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吃的什麼呀?可有被慢待?”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連串讓他眼花繚亂的菜名,什麼紅燒肉,糖醋小排,蓮藕排骨湯鹵豬不一而足,等等,這些是什麼?他們似乎並沒有吃到過這些!
使團參加了宮宴的諸人都麵露古怪之情,他們的下屬們非常興奮地告訴他們,其實也沒有什麼,都是豬肉而已,都是豬肉,而且還是禦廚手製的豬肉啊!
不不,不是禦廚出手,據說說是汴京城中的一座酒樓的大廚,他非常擅長於烹飪豬肉,所以鴻臚寺的宋人就將他們給借過來了。
一個很會做事的小吏拿起了一張紙遞給了正使,言道“這是他們方才來送菜之時留下的名片”
言道還來不及問何為名片,就被手上拿到了這一張小卡給驚呆了。
這張卡紙質非常挺括,約莫有手掌那麼大,最重要的是,上頭的字竟然是以紫色染料書寫!紫色染料!
哦,多麼的奢侈的大宋人啊!
他們的紫色燃料染衣服都還不夠,宋人竟然會以此寫字。
正使心口一痛,他將“媽噠,居然輸了”這樣的炫富心情按捺下去,細細看著手中卡片,卡片上頭清晰得寫了酒樓的名字,所在的位置。
背麵還列了這家的特色菜肴,其中就有方才手下們所說的紅燒肉和糖醋小排。
正使的表情漂移了一下,他乾咳一聲,壓下好奇心,幾乎毫不猶豫的下令,“去查這墨如何買。”
他神色嚴肅,就算是皇家有合作的酒樓說到底也就是私人企業罷了,一家酒樓再奢侈也不會將這種隨手派發之物做的過於奢侈,所以說若無意外,此物價格當並不昂貴,既然不昂貴,那定然可批量生產。
這個必須要買。
隻要能將這個帶回去,皇城中的貴人定然會搶瘋,若是獻上去……
那個特彆機靈的小吏聽聞他的話後忙稟告,“大人,臣已經打聽到,何處有購買此筆墨了。”
正使看了一眼這個機靈的小子,毫不猶豫得揮了揮手,示意他明日白天前去采購。
作為官方使節團,正副使當然不能公然違反命令進行走私,但是無論是大宋這邊的使團還是遼國這邊都自然而然會有代購業務,就算不為盈利也要買買買啊,哪有出去旅遊不買買買的?
一個使團接近一百多人,裡頭有九成都是有代購任務的,剩下的一成是用來辦事的。
宋遼貿易雖開,又有榷場可以交換,但是坦白說邊境線的東西都是過時的物品,想要跟上宋國的時尚隻有親入汴京城,除了這些以外,還有許多並未加入貿易清單的東西,比如這次的墨水就很不錯啊!
簡直聞所未聞。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愛好。
愛紫色,沒說的。
等到第二日正副使從宮中回來之後,他卻發現整個一個驛館空空如也。
唯一能證明此處眾人今日痕跡的,便隻有宋國派來的官吏以及地上堆積如山的包裝盒。
怎麼這麼晚都沒回來?這莫不是被什麼耽擱了?
正副使二人相視一眼,眉頭一皺,均覺得有幾分蹊蹺。要知道,雖然宋國晚上宵禁很晚,但是作為使節團在彆人的土地上總不能過於自由,往年都是如此,到了日落之前,使節們都會自覺回到驛館下榻,一者大家交流一下今天的所得,二者也是為了保證安全。
但是今天居然沒有一個人回來?
正副使在宮內被留了飯,此時也不是很餓,問了一句宋國官吏請他們關注一下遼國使臣們的動向後,這兩人便開始翻看這些人帶回來的東西。
然後他們便看到了許多的玻璃器皿,這些玻璃器堆積成一座小山,正使頓感莫名,怎的會買這般多的玻璃?不好帶啊。
他隨手拎起一個想要看看有什麼端倪,卻發現玻璃器中間放著乳膏一般的東西,再細細分辨,是蠟燭,宋國人居然用玻璃來當做燭台,他們的玻璃已經廉價如此了嗎?
這是這位正使第一時間的反應。
作為此次出使的主要負責人,正使必須要將宋國的經濟情況、物質需求、人員形態、官場變化等等全數記在腦中。
他的意見將成為未來一年遼國同宋各種往來的重要參考意見,同時,他所觀察到的也將作為貿易進出口的重要依據。
如果宋國的玻璃現如今非常廉價的話,那麼遼國就要小心宋國的傾銷政策。
話說居然拿玻璃當做燭台,簡直暴殄天物,玻璃器就應當盛放美酒,幕天席地之下以酒邀月,方才風雅。
哎,現在的宋人喲……都墮落啦!
正使負手而立,麵帶戚戚,恰在此時,一小吏前來稟報,正使聽聞自己的使節團全都還在外麵逛街,且身邊有鴻臚寺官員保護立刻就放心了。
事實上,如今不僅僅宋國生怕出事,遼國亦然。
遼國偉大的君主如今也正享受著和平帶來的樂趣,遼國舉國上下均有誌一同共圖發展,正是大興之勢。隻是今年遼國正煩於處理腹背處有如皮癬一般,時不時要癢一下的女真,若是出手對付宋國,到底分身乏術,力不從心。
但正是因為如此,倘若他們這些使節團在宋國境內出事,挑起遼宋兩國戰爭便是黨項同女真最好的轉移矛盾之法,故而,正使心中總有一些顧慮。
現如今,聽聞宋國人也在保護他們的使臣,正使心中便稍稍放鬆,一放鬆他就想到了一件事“嘿,這位郎君,還且留步,”他斟酌了下言辭,曰“且問郎君尊名?”
“不敢當。”這小吏一拱手“下官姓範,名仲淹,字希文,蘇州吳縣人也。”
“哦~範大人。”正使在心中暗忖一句沒聽過,他咳嗽一聲掩去了這一分無法寒暄的尷尬,隨後壓著嗓音小聲問了一個問題。
便見這宋朝官吏麵色極其平靜,恭恭敬敬且言辭清楚得將答案給了出來,二人嘰裡咕嚕說了一堆,片刻後正使心滿意足致謝,宋吏回禮後,款步告退。
正使一人在屋裡,轉了兩圈後,還是沒能按捺下好奇心,又打聽了下使臣團所在後,他悄悄在屋內點亮了一盞玻璃燭燈。
遼國的使節團大部隊終於暫且儘興而歸時,幾乎個個都滿載而歸,手上提著各種禮盒吃食,其中不乏胭脂水粉金銀珠串,這些人回來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口袋裡麵要沒錢了,否則他們還能再逛個夜市。
這次招待他們的鴻臚寺官特彆會來事,帶他們去的地方都是些賣新鮮物品的地方,雖然不少使節漢語生疏,但是買東西和還價都隻需要肢體交流就可以了,語言隔離?在買買買和吃吃吃之前不存在的。
最關鍵的是,聽聞他們是遼國使者,這些商人都非常客氣得表示可以送貨上門,但是即便如此他們手上還是提了一堆的零售貨物。
他們還循著卡片上的地址又去了一次酒樓,然後驚喜得發現酒樓裡還有更多的豚肉菜,啊啊啊!午時時候的排骨年糕簡直太美味了,夜市時候的什麼什麼排條也非常的好吃。果然,宋國人隻要吃起豬肉來,那是非常得會烹啊!
好想買豚肉回去呀!回了北地就吃不到這般美味的豚肉了。
眾人手上沉沉,又在回味今日所購之物,原本還嘰嘰喳喳互相分享經曆,但是等走到驛站附近後他們中的一個人忽然提示了一句,眾多遼國使者立刻悶聲不吭了。
此處使者雲集,作為遼使他們怎可如此不莊重。
采購,隻是職業需要,不是個人愛好,他們都是硬漢,才不是喜好采買的女人。
沒錯,就是如此。
正因為此,當他們掛著一張張【我超凶,彆惹我】的臉靜悄悄踏入都亭驛館大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的正副使二人大冬天得站在了黑漆漆的園子當中,踩著“夜幕星河”造就的小銀河,正一人對空詠詩,一人捧臭腳……啊不是,品鑒新詩。
因他們這邊安靜進入,裡麵的人一時不察,便讓他們聽到了詩歌的最後兩句。
“星落園林地,羨煞月亮矣。”
“好詩,好詩,大人此才見景生情,心態開闊,聞之便覺心曠神怡啊。”
眾人:……
這就很尷尬了。
正使笑撫美髯,正要謙虛兩句,忽然覺得背後涼風陣陣,他警醒得一個回頭,便和這一群手上提著“夜幕星河”,胳膊裡頭掛著一堆盒子,手裡還拿著紅色的絮狀物的使團成員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