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北宋(八十二)(1 / 2)

天聖四年五月, 宋帝下令言曰:近些日子國家和平周邊團結, 長期無大規模用軍需求,故而削減兵械製造局至原來的一半。

此舉立刻迎來了宋國周邊國家的雙手雙腳讚同, 大家紛紛表示我們支持宋國皇帝的決定, 宋皇萬歲!

一時之間宋國周邊環境空前的和諧,在這種氣氛下,遼國皇帝表示,他雖然很想跟著宋國一起削減到一半的軍備,但是無奈他們地裡麵還有若乾個不爭氣的娃, 沒錯, 說的就是你,還有你你!都是因為你們的錯,才使得我們不能像宋國一樣削減軍械。

但是為了表達遼國人愛好和平的姿態, 遼聖帝還是意思意思得將軍械局縮減到了原來的八成,同時最近格外乖巧的黨項也緊跟大佬們的步伐,同樣找了一個他們還要抵禦吐蕃和西方不老實的外族的理由, 同樣也將軍械到了原來的八成。

各國首腦以及顧問團一邊在腦子裡麵跑馬思索, 宋國究竟哪根筋搭錯了想不開?表麵上還是做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為了和平而一起努力的姿態。

這種縮減都是放在明麵上的縮減,既然說了當然也不好賴賬。

不過對於遼國人來說, 他們的差異倒也不大。

因為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有不少的私人的軍械製造冶煉爐被改造成了玻璃冶煉廠。

也就是在這一番統計之下, 近期被遼國的貿易量以及收入衝昏頭腦的一部分官僚才意識到隱約存在的問題, 但是隨即他們便覺得:既然如今所有的國家都在削減軍備, 那麼這些改造成玻璃冶煉廠的軍械局也和他們所說的削減數額差不多, 那不是正好。

這意味著他們什麼都不用乾啊!豈不是美滋滋?

對比直接削減了五成的軍備製造上來說,他們遼國毫無疑問還是占優的。

宋國的小皇帝怕不是被最近的臉接連的勝利給衝昏了頭腦吧?

對了,說起來這位小皇帝一直是被漢人的儒家教育進行教導的,那倒也難怪會出現此等情況了,畢竟是學傻了嗎?哈哈哈!

周邊兩位年長的領導者在心中嘲笑宋國,他們自然不知道,宋國雖然名言削減了軍備,但是在進行技術革新之後,他們已經能夠達到原來兩倍甚至於三倍的製造量。

宣布削減軍備一方麵是趙禎的確打算這麼做,因為作為原材料的鐵礦石已經不足以應對如今的連軸轉局麵,在此狀態下已經出現了部分堪稱浪費的空擺情況,故而需要進行產能的重新調整。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為了減輕他們的警惕心,畢竟這段時間內宋國的動靜有些大……

至於引的周圍的幾個國家跟著一起削減軍備,這邊是意外之喜了。

大概這便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吧——後來人這麼評論道,當然,這是漢人學者們的意見,換做那些遊牧民族後人則是哭喊著指責大宋:山下的宋人那是奸詐啊!他引誘我們老祖宗削減了軍備,自己暗戳戳加強了,狡猾得不得了啊!

咳,漢人學者表示你們想太多啦!怎麼可能喲!宋人們又想不到接下來幾年,春秋鼎盛的遼聖宗和黨項首領會相繼過世。

一般人的確是想不到,但是在北宋的曆史中混入了一隻隻大概記得曆史大事件,還熱衷於搞事的夏小喵呀。

天聖四年夏,宋國各地洪水頻發。

尤其是自去年開始修築的海堤發生了大麵積衝毀事件,民役死傷過百。

此究竟為天災還是人禍?亦或者是為上天示警?

一時之間民間議論者眾。

便是在朝堂之上,都引發了大規模的爭論。

趙禎近年來動作頻頻,雖看似並無重大錯誤,但是也壓不住有人想要借此對官家進行敲打。

一般來說,大災之後帝王都要進行一番自我檢討和反省,當然並不至於到罪己詔的程度,但也總有人要替帝王頂災,而這個最好的人選就是丞相王旦。

王旦曆經三朝,在位期間雖為文臣,卻並不製止帝王偏向武將的種種舉動。早已引發部分人不滿。

在救災的隊伍發出之後,朝中立刻有人想要叫停修築海堤的事件,就如今的事實證明,所修築的堤壩在防潮之事上非但無用,反而有罪。按照今年和之前兩年的數據比對,今年的受災情況更為嚴重,無論是財產損失還是人員傷亡,都要遠高於往昔,既如此不如不修,將這筆錢兩節省下來進行災後重建豈不大善?

他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了支持方的辯駁,隨後二者吵成了一團。

趙禎看著朝堂上如沸騰一片的局麵,心中卻極端冷靜。

他心中很清楚,堤壩修築到一半的時候其實正是他最為脆弱的時候,新堤壩材料將乾未乾,新舊之間間隙最脆。且往年的堤壩潰壩是大麵積的衝散,麵積大了,衝擊力反而不大,水大卻緩,但這一次新堤壩塑造精心,撐住了水勢,導致衝垮的麵積很小,速度卻極快。

所以才會發生裹挾民工衝下海岸之事。這麼簡單的道理,連他都知道,朝堂上眾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們依然抓住這一點不放,說到底,他們衝著的全不是範仲淹,而是他趙禎。

範仲淹是被趙禎最新提拔起來的文官。

雖為文官,但此人此人性格剛直,又在西北軍區陶冶多年,性子便多了些北方的豪爽,不夠圓滑,滿心熱血,亦是沒有和光同塵的愛好,這些在皇帝眼中看起來的優點在於部分人看來,自然便是缺點。

而且範仲淹本人也是親軍一方,不如說趙禎提拔起來的年輕一代,多少都是親軍傾向。

一禦史立於堂中侃侃而談。

從這兩年多發的天氣一路談到了羌族反叛,將近幾年所有宋國發生的不好事情都說了一個遍,縱然趙禎的涵養功夫再好,此時亦難免心頭火起。

按照此人的說法,會發生這些事情的原因自然是近些年的政策錯了。尤其是朝中如今所辦的《軍報》,更是嘩眾取寵之物應當廢除。非但如此,最近公布的種種舉動也極為不妥。

譬如工部屢次申款,卻沒有做出實際的東西,工部尚書應當引咎辭職,此人越說越上興頭,又見趙禎並未製止,更是說得通體舒坦。

他自然沒有發現原先支持他的人都漸漸離數步遠。

跟楞頭青似的——朝中有經驗的大佬都在心中暗想。

他們彼此之間交換了好幾個眼神,大致意思就是:你怎的就拉出來這傻子?

【我哪知道啊,平日裡頭看著怪聰明的】

【哎,廢了廢了。彈劾的基本要素對人不對事懂不懂,這丫打擊麵太廣,效果定然不豐。】

【也不一定,說不定也能有旁的效果呢?】

事不遂人願,在此人扒拉扒拉把官家中宮無後的事情都扯進來之時,忽見一人很快出兩步,舉起手中玉笏向著此人麵上擊打而去。

這一情景發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沒有能夠預料到,便是連殿內侍衛都沒能反應過來,隻聽到一陣慘叫,被打之人痛呼出聲,卻又顧忌殿前禮儀隻能將之後的聲音噎了下去,他當下扶住自己的麵部拜倒,含含糊糊道“臣……臣要告樞密副使晏殊殿前失儀”。

打人的那個慢條斯理地收回自己的玉笏,跨回歸原位,不緊不慢朝著趙禎拜倒稽首,口中卻一聲不吭,此人正是樞密院副使晏殊。

居,居然是晏殊!!

朝堂上眾人都驚呆了。

一言不合就打人這件事情在太-祖、太宗朝都曾經出現過,因為無論是太-祖還是太宗兩人的脾氣都不算很好。

但是朝臣之間互相毆打這件事情卻極少發生,更不必提單方麵的施暴行為了,一時之間朝堂中靜默一片,眾人都不知該如何反應為好。剛才還一腔怒氣的趙禎此時隻覺得啼笑皆非,他忙讓內侍下頭去看看這位禦史。

禦史被人攙扶起來,捂著嘴,五官扭成了一團,看上去特彆痛的樣子呢。

因為視野特彆好,所以看得一清二楚的夏安然看著地上掉落下的兩顆半牙齒感同身受。連門牙都掉了呀,在這個沒有補牙的時代這可是大麻煩。畢竟這年頭當官也要看臉啊,門牙沒了也能算是破相啦!

對於朝堂械鬥之事,夏安然全然沒有堂中這些人那般不鎮定,在他生活過的時代這算個什麼,他還見過朝堂上,因為意見不同直接約定好一起演武場解決的呢。

還特地請皇帝做裁判的操作你們見過沒?

嘻,在東漢可沒有這般明確的文武之差,東漢的文臣除了少數學識派之外,多半也能上馬彎弓,最多肉搏的時候稍稍弱了一些,旁的自然是半點不懼的。

正因為他經驗豐富,在此時此刻他是少數能夠保持冷靜的人。故而輕而易舉的便將朝堂眾人的表現收入了眼底。

不動聲色者少,以朝中大佬為主,麵上有驚歎者多,尤其武將那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不要太明顯了,亦有少數者露出了遺憾之色的。隻不知是遺憾自己沒有動手,還是因為遺憾,因此一舉今日窮打猛追之勢便是要弱了。

晏殊這一擊,硬生生毀了如此天賜良機。

再看一眼晏殊,此人眉目平靜,跪下請罪的姿態更是優美。

他本就有龍章鳳姿之態,現在這般模樣,堪稱大力之表率,無論從鬢角到袖口均都不亂。顯然,打人之舉並非他一時興起,在動手之前,他應當也已經將結局均都想過。

這一次的事件可大可小。

一個殿前失儀是逃不掉,但是其他到底怎麼判還是要看帝王的心情,但是想也知道,這個禦史最後都把手伸到了他沒有資格管的帝王後宮之中,實為越職。

而作為樞密院副使的晏殊來製止也不能說不對,隻是這製止的方式激烈了些……咳咳。

禦史可彈劾百官,卻不可諫帝王,能夠對帝王之行發表意見的隻有諫官,而和禦史相反,諫官隻能對事,不能對人。

也就是說,哪怕這個禦史是諫官,他也不能說皇帝老婆生不出兒子有錯,隻能針對某件事,譬如帝後關係不太和睦,亦或者是皇帝沒有認認真真生崽崽這件事情上給予意見,對著皇帝明明白白說你生不出娃這種事更是大錯特錯,

嚴格來說確實是他失了分寸,若是再讓他說下去,毫無疑問這位禦史台官的最終結果也不咋的,估摸著他剛站回去下一刻就要有人來彈劾他。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帝王,他們想要看看帝王究竟是何表態。

便見帝王一臉關切之態,他竟從台階上走下,親手將這禦史的臉扶正,然後一臉關心得連聲叫著太醫趕忙將此人帶走治傷,至於晏殊本人,他隻淡淡提了一句,“先歸家反省,等候發落”。

然後尋了個借口,便匆忙離開。

是的,仁宗皇帝在此時此刻選擇了拖字訣,夏安然默默看著帝王一溜煙離開的背景,仿佛能夠從滾滾紅塵之中看出了皇帝愉快搖晃的大尾巴。

他再回頭看看不慌不忙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謝恩站起的晏殊,默默看向了手中的“凶器”,猛然之間感覺自己學到了什麼。

誰知他剛這樣想,便感覺到了麵前投過來的嚴厲目光,定睛一眼看過去他爹捏著手中笏牌,眼中閃爍著警告,大意是“你小子不許學!”

夏安然乾咳一聲,將蠢蠢欲動的小心思給按了下去。

這件事情一出之後,接下裡朝堂上爭論的重點立刻從天災人禍,直接轉為了如何處置晏殊。

雖有不少臣子在其中努力將話題導回正路,奈何或明或暗的攪屎棍太多,不過幾個來回,之前的大好局麵均被攪黃,最後這些人也隻得訕訕退下,並名正言順得遷怒到了晏殊身上。

天聖四年的夏天,除了晏殊遭遇貶官之外,朝堂上下政策並無太大變動。

原以為會得到懲罪文書乃至於被勒令停止修築堤壩的範仲淹看了看送來賑災物資的衣服動動嘴。心中萬語千言一時述不得,隻能麵向汴京城長跪不起。

晏殊用他自己一個人,拉穩了滿朝滿堂的仇恨,給了仁宗以及所有他拉拔起來的臣子呼吸的空間。最後他被貶為了宣州知州,此處在現代屬於長三角發展區,但是在北宋尚未大麵積南渡的時候,此時的南方還屬於開荒之地。

離京的那一天,唯有夏安然於城內為之餞行。

他此舉實在太過駭人,幾乎是清晰表態和文官士大夫階層劃分開來,但是同時他又不被武將所接受,趙禎領他的情,但是在此次判罰之中作為帝王,他也隻能做到如此。

如今帝王和士大夫之間幾乎是進入了劍拔弩張的階段,在不知誰勝誰負之時,臣子們自然不敢輕易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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