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北宋(九十)(2 / 2)

他們將思考的動作交給了腦,接下來全心全意得完成腦指派下來的任務。

為了達到在夜間眾人能夠無聲得“聽到”此人指揮的目的,他們的白監軍直接磨碎了一顆夜明珠,將明珠碎片黏在了木棒之上,製造出了兩根“熒光棒。”

便是依靠這比之螢蟲稍稍亮堂一些的光,方才指引了他們的前進。

投石機隊緩緩退開些距離,他們需要拉開角度將石頭拋到城中深處,此時城牆上火光一片,一直照著火光打的宋人成功將遼人用來照明的火把和油燈全數熄滅,燈油灑落在城牆上,在無人打理的時候燃起了一道道火光。

此時已經有先遣部隊就著月色開始搭建雲梯,此為宋軍的第一次攻牆,城牆上還活著的遼國將士們立刻跑到牆邊試圖向下投擲阻登器皿,殊料因為方才一輪亂攻,這些東西已經都被丟下去。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拿著所有可以丟下去的東西投擲,其中包括方才被宋軍送上來的石塊、甚至連戰友的屍體也無暇多顧忌。

宋軍都瘋了嗎!

遼國的兵士們便咬牙抵抗邊在心中用各自的家鄉話咒罵,哪兒有人攻城第一日便強登的?怕不是想撈功想瘋了!竟然起手便是這番傷亡率最高的打法!

但是確實有效,因為遼軍將領按照守城的常規動作,將重點防禦力量放在了城門口和各狹道,在城牆上隻是例行布置。

如今宋軍的一番動作,確實打了個措手不及。

投石器源源不斷得將巨石投入城中,官兵們調整著角度,將石頭的軌跡從城牆上向著城中投擲,意圖阻擋前來救援的遼兵。

巨大的響聲足以震懾大部分輔兵,而且被落石砸得碎裂的地磚在黑夜之中成功絆倒了不少人,便是有衝上城牆的兵士,也無法成功得組織起有效反擊。

一架架雲梯被搭起,衝鋒隊頂著敵軍的攻擊衝了上去,此時此刻,他們心中沒有彆的想法,唯有兩個字“攀牆!”

必須爬上去,哪怕被火淋,被石頭砸,他們都要爬上去,就算爬不上去,也要為下頭的弟兄多擋住一些傷害。

一個兩個,三個,連翻的犧牲之後終於有第一個漢兵爬上了城樓,便見他一手攀牆,另一手順勢接過被自己用牙齒咬住的尖刀,一個橫批便將剛意識到他存在的遼兵雙手切開,那遼兵卻咬著牙用血淋淋的斷手想要推下他的雲梯,電光火石之間一枚箭疾馳而出,刺中了那遼兵的眉心,遼兵掙紮了半響,還是倒在了城牆之上。

漢兵隻感覺背後有人推了他一把,滿身血汙的兵士借力衝上了城樓,他的出現立刻迎來了遼軍蜂擁而攻,附近的遼兵湧了上來想要將他斬殺,漢兵以手臂上配備的小盾擋住了必殺一擊,右眼卻隻覺一陣劇痛,他沒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氣息猛然間停止了一下,後呼吸轉為急促。

每個登牆的兵士口中都含著了塊木塞子,在拿出佩刀之後他舌頭一頂便將木塞抵在牙口。

上峰交付的任務是,他們必須要保證絕對的安靜進行攀牆活動,哪怕上頭投擲東西下來也不能發出痛呼,能夠騙過一刻便是一刻,這塊塞子之前讓他咬的,現在已經快要斷成了兩截,若非排在他前頭的兵士沒有接連犧牲,他也不會咬上到作出登牆第一人的準備。

但是現在,他依然沒有發出聲音,上了城牆之後他已經沒有了保持安靜的要求,但是他自己想要趁機儘量多殺幾個人,也多掩護一下自己的弟兄,所以才在抽刀之後又將木塞抵了回去。

男人橫刀一劈,他在敵人脖子上開了一道口子,自己卻也被人在胸腹處捅了一-槍,這一-槍將他釘死在了城牆之上。

他死死拉著刺在體內的□□,試圖拔-槍的遼國兵士被後續登牆的同僚斬殺,而他亦是力氣用儘,便隻得跌坐在了城牆邊上。

他的同僚沒有看他,但凡上牆頭的人,沒有哪個不是抱著死的準備上來的,他們不會看他,不會救他,他也不會救前一個人。

他們的責任便是用自己的全部為後人照亮前進的角度。

沒有路,便用自己的身體造,他們每個人都是踏著同僚的屍體前進,破城之路便是由屍身堆砌起來的血路。

而,他們甘之如霖。

他眯起眼,男人選擇的位置朝向南邊,那兒是他的家鄉,隔著千山萬水之外,是他那有些貧窮卻極為喜樂的小鄉村。

隻是一場山洪將之全數衝毀,他沒了自己的家,便入了伍,自此,軍營便是他的家。

太平王是個好王爺,白監軍是好監軍,皇帝也是好皇帝,這便是他為之賣命的理由。

他也就是一個放牛娃,後來變成了土裡刨食的,他搞不懂家國情懷,就是覺得將軍說拿下這兒,這兒是他們的,便來了。

他沒有家人,就替下了有家人的,在他前頭那個掉下去的,是他們小隊長,他在出征之前還特地讓認識的一個弟兄給他們所有人都留了幅畫,這畫交給了他們隊最小的那個娃,這娃被留在了營地裡頭看守器械沒來。

出征前大家就說好了,誰活到最後一個,就負責在清明冬至的給他們少一炷香,然後告訴他們最後這地他們有沒有拿下來,如果有錢的話,就再送上幾杯水酒,也就齊全了。

稍稍東邊一些的天空已經有了一絲魚肚白,他在的位置很安靜,所有的廝殺都已離他遠去,他現在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他用最後的一點力氣把口中的軟木吐了出去,心情卻很好。

他用著氣音緩緩唱起了從剛剛開始一直在他腦子裡頭循環的歌曲,正是那首歌激勵著他衝鋒,沒力氣了,便隻唱最後兩句好了,對了,那詞是什麼來著?他腦子不聰明,好兄弟可是教了他好多遍來著。

“我願……守土複開疆”青年的嗓音沙啞,與其說是發了音,不若說是在用氣聲說話“堂堂中,中國,要讓四方……”

最後,他還是沒能唱出那兩個字,他在第一抹晨曦之中,永遠得閉上了眼睛。

而他的戰友,卻為他將這兩個字補全了。

“嘿呀——”晨曦為投石機對指引了方向,他們第一時間調整了角度,將落石投擲在了城牆上弩-機和箭塔所在之處,精確的打擊為戰友們減輕了很大負擔。

“啊————”衝撞車尖銳的鐵質圓頭一下一下得撞在足有巴掌厚的城門之上,這些漢子頂著上頭澆下來的熱水,肌肉崩張,“再來一下!”

“還有一下!!”

“要破!!”

“轟——”

“諸兵聽令!”

候此機會多時的大宋將領一舉手中□□“城門已破,且隨我衝——”

“衝!衝!衝!”

小將們一夾馬腹,緊跟主將而後向著剛剛被破開的城門衝去,騎兵的衝擊力被發揮到極致,他們橫刀而去,不需要更多的花招刀過便將敵人切割開來。

輕騎兵衝鋒,步兵緊隨其後,遼軍迅速放棄yidaomen退回到第二扇門之後,此時投石機亦是被推入,先前被精確計算投入城內的石塊被在此利用,這一次投石器直接將石塊投擲在了城牆之上,步兵和輕騎在此期間收割完了外城牆上的將士,他們列陣在後,安靜得看著投石器終於將城牆破開。

天聖九年五月十四,遼永清城破。

後另二路大軍相機破新城、武清城,三路大軍於高粱河畔同兩路登陸成功的海軍成功回合。

五路大軍協追隨而來的四軍共九路大軍包圍遼南京析津府,行圍城打援之勢,此間析津府試圖若乾次突圍均以失敗告終。

奇怪的是,救援析津府的遼兵來得一波比一波弱,正當宋軍警惕意外之時,忽而發現遼兵猛然間失了鬥誌。

六月初,遼帝耶律隆緒薨。

七月九日,析津府守將降。

主將商議後決定留下一支軍隊於此處收繳後續勢力,其餘軍隊繼續去拿遼帝留給他們的地契去。然而遼國人並不講信用,壓根沒給他們留地契呀,既如此那還猶豫什麼?繼續打鴨!

九月四日,宋軍破檀州。

同月,一支由小將們率領的部眾攻破薊州。

直至繼任的遼帝耶律宗真及大遼太後送來罷兵息戰的和談邀約為止,宋軍已以閃電之勢拿下幽、薊、涿、檀、順五州,連同本就在宋軍手中的瀛、莫二州,燕雲十六州收複其七。華北平原太行山以東失土儘歸。

消息傳回宋國,舉國沸騰。

期間宋地不斷有群眾自願前來,其中不乏豪富,亦有之前因災離開此地的當地人,也有擁軍的群眾,就連當今都派來了八賢王同平南王兩位王爺負責和談。

跟隨兩位王爺的隊列北上的居民有不少都帶了祖宗牌位。

當他們跨過白溝河之時,見到此處宋國界碑原來所在位置,此處卻隻剩一坑的時候,他們方才有了真實感。

此處既然沒了界碑,自然便是縱然越過此坑依舊是宋地,那麼界碑呢?界碑去哪了?自然去了更北端,去了它該在的位置。

就衝著這一點,這個坑在此後數年內都不曾被填上,直至最後意外聽聞此消息的管家也下令留下了這個坑洞,並且在周圍塑造了欄杆將這個地方保留了下來。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這兒又是我漢地了!

此處又是我漢民了!

真的,真的回來了。

都是響當當的漢子,此時卻哭成了一個淚人。

隨行擅辭賦之人更是邊抹眼淚邊在此寫文,更有幾個老學究看著正是雨季滾滾而去的白溝河文縐縐得言道“此河原名巨馬,現巨馬不拒馬啊哈哈哈”笑著笑著,卻是抹了淚。

自也有人當即在地上焚燒祭文以告先靈,夏安然和趙元儼便是在如此氣氛之中抵達約定和談所在的檀州的。

此處位於如今宋遼邊境線的最北端,作為戰勝國的宋國自然挺直脊梁,尚且還在境內的遼國官兵看著大肆進駐的宋國官兵直恨得要將眼珠瞪出來,然而他們很快便發現,當地的漢人對於宋國的官員們到來卻是保持一種微妙的歡迎姿態。

這讓當地的縣官差點沒把一口血氣吐出來。

當年宋祖北伐之時,此地的漢民便極其熱情得相應,差點沒被他們成了事,也因此在之後遼國大力進行當地的教育投資,原本以為卓有成效,如今才發現這些人壓根沒有歸順於他們,平日的溫順姿態不過是應付!

夏安然緩緩踏下馬車,他沐浴在圍觀群眾意義不明的視線之下仰頭看向此地城名,檀州,澶州,僅是一個偏旁之差,卻隻叫無數人深感命運弄人。

前者雖換來長時間的和平,卻給了宋國大量的經濟負擔,以及養虎為患的壓力,雖不曾割地賠款降格,卻在後來還是被稱為了喪格條款。

後者……

他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了一個充滿戰意的笑容。

“先生!”夏安然循聲望去,便見一少年郎逆光策馬而來。

白玉堂一身甲胄,不複汴京城中翩翩恣意模樣,他甲胄被擦得閃亮,細看之下卻可見上頭諸多刀痕,這些痕跡彰顯了主人曾經遭遇過的一番苦戰。

少年人翻身下馬,衝著夏安然拱手作揖,眉宇間的堅毅氣息重了不少,“先生,吾等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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