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思無涯 翹搖 11517 字 6個月前

第五十八章

羅帷被謝衡之一把掀開的時候,亦泠仰著臉,錯愕地看著他。

章府的桕油蠟遠不如上京的蜜燭明亮,昏黃的光影裡,謝衡之神色凝重,垂眸細細地打量著亦泠。

見她雙唇失色,臉頰上浮著不正常的紅暈,看著的確像是發熱。

亦泠的胸口也劇烈地起伏著,在謝衡之坐下來的那一瞬,她酸軟的雙腿忽然蹬了蹬,側著身子朝床角躲去。

謝衡之卻將她一把拉住,緊緊箍著她的手腕。

另一隻手探上她的額頭,似是不確定她是否在發熱,又把手貼到自己的額頭上。

一番對比,謝衡之的臉色越發沉重。

亦泠顫著聲說,“是不是很燙?”

“隻是比平日裡熱一些。”

謝衡之問,“你渾身瘙癢?”

亦泠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頓了頓,又說:“時而癢,時而不癢。”

謝衡之聞言沒說話,隻是分彆掀開她兩隻衣袖,沒看見疹子,倒是發現她的手臂因抓撓而紅了一大片。

他皺了皺眉,又伸手去翻亦泠的衣襟。

手指觸碰到領口的那一刻,亦泠還是下意識躲了開去。

謝衡之一撩眼,對上他的沉靜的目光,亦泠才僵住不動。

不過謝衡之的動作到底是放輕了些,沒扯開太多衣物,隻瞟了一眼她胸口的肌膚。

是有一兩顆紅疹。

想起之前的經曆,謝衡之尚存了一絲疑慮。

總不能又是上火了?

可是他們這一路上吃的都是粗茶淡飯,到了章府也從未大魚大肉,實在是不應該。

看著謝衡之的臉色越來越沉重,亦泠仿佛聽見了自己心裡繃著的細弦一根根斷掉的聲音。

她的身子一軟,眼看著就要癱倒下去,還好謝衡之一把給攬了回來。

“我的命果然是要交代在這裡了……我死後你記得——”

“不至於。”謝衡之沉臉打斷她,“大夫還沒來,你或許隻是水土不服。”

聽到這話,亦泠渾身又有了力氣,忽地坐直了。

“對對對,我水土不服的時候就是這般模樣!”

謝衡之點點頭:“嗯,多半是這樣。”

亦泠:“人家章縣令日日都去看望染病者也沒出事,我怎麼會染上呢?”

謝衡之:“嗯,你說得對。”

亦泠:“蒼天有眼,我雖不是什麼大善人,卻也從未作惡。連你都安然無恙,我怎會那麼倒黴呢?”

謝衡之:“嗯……。”

-

不出半刻鐘,大夫便趕來了章府。

年過半百的老頭胡須都是亂的,走路也偏偏倒倒,可見是被謝衡之的下屬馱在馬上一路疾馳而來的。

和大夫一同過來的還有章縣令夫婦。

章縣令是個男子自然不能進去

,隻讓自己的夫人和大夫進了廂房。

床榻的羅帷已經拉了起來,謝衡之則坐在床邊的繡墩上。

章夫人往床上看了一眼,正要開口詢問,便聽到羅帷後傳來亦泠的聲音。

“章夫人彆過來!快出去!”

她腳步頓住,焦急地瞥向謝衡之。

“大人,夫人她……?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謝衡之抬了抬下巴。

“出去吧。”

章夫人緊抿著唇,再次看了看羅帷,才躬身退了出去。

而趕來的大夫便是章縣令去鄰縣求來的大夫之一。

他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坐館大夫,可不是上京的禦醫,從未見過什麼大人物,是以進來了半晌,還拱著雙手不停行禮。

“大夫不必多禮,先去替我夫人看診吧。”

直到謝衡之發了話,他好像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匆匆走向床榻。

問過亦泠的情況後,大夫從藥箱中掏出一條絲絹搭在亦泠手腕間,細細地把起脈來。

窗外章縣令夫婦人影晃動,屋子裡三人也都靜默不語,安靜得落針可辨。

亦泠從未覺得時間的流逝如此之慢,盯著羅帷外的大夫,幾乎隻能聽見自己的氣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大夫終於收了手。

“夫人這脈象……確實像是染了瘟疫。”

話語徐徐落下,屋子裡的氣息似乎都凝滯了。

亦泠沒說話,也沒動,連伸出來的手腕都依然僵在半空中。

“什麼叫做像是?”

聽到謝衡之的聲音,大夫轉過頭去,差點兒沒嚇得腿軟。

方才還算溫和平易的欽差大人突然冷下了臉,目光沉沉如幽潭。

“是,或不是?”

大夫頓時把心都提了起來,戰戰兢兢地說:“雖然症狀都符合,但也未必是染了病。”

亦泠一聽,懸著的心落下了一半。

可是緊接著,那大夫又說:“畢竟夫人沒有去過悲田坊,也沒有接觸過染病者,或許……”

亦泠那半懸著的心,在聽見大夫這句補充後徹底墜了下去。

-

兩個時辰後,天色黑如稠墨,偶有三兩星光,冷冷清清地掛在夜幕裡。

謝衡之端了一碗藥往廂房走去,在門口碰到了又來探望的章夫人。

瞥見謝衡之手裡的藥碗,章夫人急忙說道:“這種事情吩咐下人做便好了,大人怎可親自動手?”

“無妨。”謝衡之說,“她不喜陌生人近身伺候。”

章夫人雙手交握,滿臉焦急。

“這可如何是好啊,夫人隻不過與那人說了幾句話,怎麼就染上了病?”

沒聽到謝衡之應聲,章夫人摁了摁絲帕,惶惶瞥了屋子一眼。

“那我便不打擾夫人了,若是有什麼需要,大人您隨時吩咐。”

謝衡之點點頭,便端著藥進了廂房。

藥是剛煎好

的,還冒著嫋嫋熱氣。

他將藥碗放在床邊案幾上,俯身往床上看去。

自大夫離開後,亦泠便嚷著難受。而後沒多久,渾身越發滾燙,又連連冒著冷汗,一口粥都吃不下去。

眼下雖然昏睡了過去,眉頭卻依然緊蹙著,仿佛夢裡都不安寧。

謝衡之也沒出聲,就靜靜地坐在床沿邊。

約莫一刻鐘後,那碗藥涼了些,他才輕拍被褥,將亦泠叫醒。

睜開眼睛,亦泠的眸子裡蒙著一層霧氣,沒什麼光亮,似乎都沒認出他是誰。

好一會兒,她的意識才回籠。

目光在謝衡之身上遊離片刻,隨即朦朦朧朧地看向窗外。

“方才誰在外麵說話?”

“章夫人。”

謝衡之說,“她來詢問你的狀況。”

亦泠聞言一直盯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後才啞著嗓子說道:“我搬出去吧。”

謝衡之抬眉:“你要搬去哪裡?”

換作平日裡,亦泠都不知道這鬆遠縣除了章府還有哪裡能住人,何況她現在還燒得暈乎乎的,更是沒有一丁點兒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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