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鼻頭酸了酸。
“我總不能住在這裡連累了人家。”
“那你要搬去悲田坊嗎?”
亦泠一聽這三個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密密麻麻的帳篷裡全躺著病入膏肓的染病者,她若是住進去,和住進了亂葬崗有什麼區彆?
思及此,亦泠驚恐地看向謝衡之,眼睛裡寫滿了拒絕。
“若不去悲田坊,你還能去哪裡?”
謝衡之輕聲細語地說,“現在的鬆遠縣都空了,你便是住去了客棧,也找不到人照顧你。”
理是這個理。
可是想起今日春葉那恐懼的模樣,亦泠心裡更酸了。
“留在章府,也沒有人敢來照顧我這個病鬼。”
她說完,淒淒涼涼地抬起眼,卻撞進了謝衡之溫柔的目光中。
“不是還有我嗎?”
“當真?”
亦泠一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要確認。
她本就燒得迷迷糊糊,感覺自己此刻風一吹就能倒。
若是再被挪出去自生自滅,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假的。”
話語落下,亦泠感覺自己的氣兒都快斷了。
下一刻,謝衡之卻伸手將案幾上的藥碗端了過來,“先喝藥吧。”
“……”
亦泠怔然好一會兒,才坐了起來。
她難受得吃不下飯喝不下湯,但是治病的藥是一滴都不想剩。
謝衡之每喂來一口她都乖順地張嘴,沒有丁點兒扭捏。
偶爾抬眼偷覷謝衡之,見他也隻是平靜無波的模樣。
直到藥喝完了,謝衡之終於抬眼,對上了亦泠的目光。
“怎麼了
?”
亦泠眨了眨眼,茫然中隨口說道:“好苦。”
“你喝過不苦的藥嗎?”
話是這麼說,謝衡之還是起身去桌上拿了蜜餞來。
亦泠連咀嚼的力氣都堪憂,含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咽下去。
然後又看向謝衡之。
“太甜了,我要漱口。”
謝衡之徑直起了身。
“用什麼水漱口?有講究嗎?”
亦泠沒說話,用僅存的力氣瞪著他。
謝衡之不再開口說話,去倒了一杯熱茶。
亦泠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在嘴裡囫圇漱了漱,又吐回了杯子裡。
謝衡之一言不發地把杯子放回去,剛坐下,又聽亦泠說:“好冷啊,我要一個湯婆子。”
他這回都沒看亦泠一眼,直接走出了廂房。
屋子裡霎時變得空空蕩蕩,腦子暈乎乎的亦泠甚至都沒回過神。
不一會兒,卻見謝衡之單手抄著一個湯婆子回來了。
他走到床邊,掀起被褥一麵,將湯婆子放到亦泠身旁,又重新蓋好了被褥。
這才開口問道:“還有吩咐嗎?謝夫人。”
病中的亦泠思緒轉得格外慢,半晌,才說道:“你當真要貼身照顧我?這瘟疫可是會傳染的。”
謝衡之輕笑了聲,不甚在意地直起了身。
“這不正合你意嗎?”
也不知他是不是玩笑,亦泠被他說得莫名有點心虛。
卻又想確認。
“我可沒有這麼說。”她低聲嘀咕完,又說,“你可是欽差,你不用去視察疫情嗎?”
“反正你也都看見了,謝大人根本不想踏進悲田坊。”
謝衡之慢悠悠地說,“索性我就聲稱要照顧妻子,好安安穩穩躲在章府裡。”
-
直到深夜。
謝衡之當真沒有再離開這間廂房。
他甚至都沒有離開過床榻,待亦泠再次睡了過去,他才起身去洗漱。
所有動作都放得很輕。
雖然他知道即便弄出動靜,床上的人也不會醒。
背對著床榻脫衣時,身後突然響起幾句模糊的話語。
“什麼?”謝衡之回頭問道。
床上的人卻沒有回答他。
安靜了片刻,又喃喃喚道:“阿娘……阿娘……”
謝衡之輕步走到床邊,俯身看著囈語的亦泠。
即便是睡夢中,她的眉頭也緊蹙著,不曾舒展。
“彆趕我走……我不想離開家……我不想走……”
“不走。”
謝衡之半蹲下來,明知她聽不見,還是伸手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低聲哄道,“不趕你走。”
-
大夫開的方子加了幾味安神的藥,但亦泠睡得並不踏實。
翻來覆去許久,到了後半夜,她似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退熱了
,被汗水沁濕的衣物黏糊糊地貼著她的身體。
呼吸越來越重,身子卻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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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泠好像夢見自己孤零零地走在雪地裡,眼前一片漆黑,隻尋著溫暖的地方而去。
迷迷糊糊中,她翻了個身,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如溫泉般的感覺霎時間蔓延了她的全身,如饑似渴地靠近。
忽然間,一隻手臂攬住了她的腰。
亦泠倏地睜眼,對上了謝衡之近在咫尺的臉龐。
屋子裡的燈留了一盞,微弱的光亮中,亦泠看見謝衡之也沒有睡,睜眼看著她。
——我這是在做什麼?
意識到自己鑽進了謝衡之懷裡,亦泠終於緩慢地回過了神。
可是她沒有躲開,甚至忘了眨眼。
“真想傳染給我啊?”
謝衡之的聲音隨著交纏的氣息飄進了亦泠的耳朵。
“砰”一下,仿佛炸開了她此刻腦子裡的迷霧,找到了可以解釋她此刻行為的理由。
“是、是啊。”
兩張臉本就快要貼到了一起,亦泠說完這句話,閉上眼睛又靠近了些。
鼻尖刻意蹭著謝衡之的下頜,她含糊不清地低聲說道:“要死一起死。”
聞著他頸間的熱氣,亦泠聽到他輕笑了一聲。
“我命硬,死不了。”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抬起。
雙唇被很輕地觸碰,謝衡之低頭親了她一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