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鄭瑜接下來道:“那天我剛好也去了南鐘寺,是你讓他花兩百萬給你求符的吧?”
溫寧之前聽她提江冽,隻覺得荒謬好笑,並沒有多少其他情緒,直至此刻,才倏然有種夾雜著涼意的憤怒直往頭頂衝。
“所以——”她頓了頓,感覺這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麵前的人卻做得出來,“您明明知道我在和江凜談戀愛,卻還要勸我再給您小兒子一次機會?”
鄭瑜也愣了下,沒明白她為什麼忽然問這麼個問題。
不是該擔心害怕她不讚成嗎?
那天逛完南鐘寺後,她次日臨時有事,又回了北城。
這一周有找人在南城查過,但江凜那邊她從來插不進去手,什麼也查不到。
但其實也不用查。
江凜對她這個親媽都不見得會笑一下。
溫家的條件隻能說比普通家庭好上一點,跟江家有著雲泥之彆,能跟江家有個婚約,都是托溫老爺子和他們家老爺子有交情的福,怎麼可能說不要就要。
當初她就覺得奇怪。
現在想來可能是這家人早就看中了江凜吧。
“這不是因為你和江冽有過婚約嗎。”鄭瑜見她說完,麵前的姑娘立即張了張嘴,像是想解釋,又打斷她,“你彆急,雖然你和我小兒子有過婚約,現在又和我大兒子談戀愛,我也沒說要拆散你們,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得勸江凜回家繼承家業,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嗎。”
溫寧:“……”
說了這麼大一圈,原來是為了這個。
溫寧記得她之前在網上某個八卦帖裡看到過,好像是說江家幾個堂叔虎視眈眈,江冽和他爸一個比一個更廢物,江凜要是不回去,繼承權江冽拿下來了,怕是也守不住。
所以給小兒子勸不來機會,現在就輪到幫自己穩位置了嗎?
溫寧氣極反笑:“所以您問過他想不想要嗎?”
麵前這姑娘的反應再次出乎了鄭瑜的意料,她皺了皺眉:“江家那麼大的家業,和他自己那一個小破公司,不用想都知道該怎麼選。”
溫寧忽然想起網上的人都叫他大佬。
她想起江家銘那天的話。
江家銘說他們當年創業沒人看好,隻有他給了他們第一筆投資,說彆說是一個微信號了,十個都願意給。
他已經很優秀很優秀了,CM蜚聲業內,也絕不是什麼小破公司。
隻怕是這位鄭女士眼裡除了江冽,就隻剩她自己和她在江家的地位了吧。
“所以您問過他想要什麼嗎?”溫寧又問了遍。
鄭瑜莫名其妙,但她知道江凜越是不讓他們查,就說明越寶貝麵前這姑娘,她勉強忍著脾氣:“你可能也知道,江凜覺得我們小時候有點偏心他弟弟,跟我們不太親,你以後嫁過來——”
“所以——”溫寧打斷她,“您覺得他跟您不親,是他的問題?”
鄭瑜也有點不耐煩了:“你問這些做什麼,就算他和我不親,我也是他親媽,但你放心,我說了不拆散你們就不會拆散,隻要你幫我們勸他回家就行,而且你幫我們,不就也是在幫你自己。”
溫寧冷著臉:“我不會幫您的。”
鄭瑜這次是徹底驚訝了,下意識脫口問:“為什麼?”
她選江凜不就是因為江凜才是下一任繼承人嗎。
“沒有為什麼。”溫寧又頓了下。
她以為那天聽到沈明川那番話,她已經能想像他小時候在家裡是何種待遇。
但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天真了。
有些人根本不配當父母。
溫寧看著麵前的人,感覺心裡像是有股壓不住的火:“如果非要說個原因,也簡單,他是我男朋友,我為什麼要不顧他本人的喜好去幫您呢,你們不偏心他,那隻好我來偏心他了。”
鄭瑜現在要對著自己兒子小心翼翼也就罷了,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嫁到他們家的小輩居然也敢這樣和她說話。
她臉色也徹底沉下來:“你——”
隻是剛說了一個字,門就被人大力從外麵推開,一道冰冷至極的男聲響起。
“媽。”
鄭瑜倏地一僵。
溫寧愣愣看著門口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一身肅冷的氣場像是比往日明顯了數倍,臉色也分外沉。
他怎麼來了。
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鄭瑜順著聲音回過頭,看見她那位向來和她不親的大兒子徑直走到溫寧座位邊,隨即目光才落到她這一端。
他叫她一聲媽,看向她這邊的視線卻毫無溫度,聲音也是。
“下不為例。”他說。
鄭瑜手攥緊了一側的鱷魚皮包。
他不是還在北城出差嗎,怎麼會提前回來的。
江凜卻沒再看她,伸手拉起了旁邊的姑娘:“跟我走。”
溫寧還有些怔愣,乖乖任他拉起,跟著他一路出了咖啡館。
*
賓利平緩行駛在寬闊的路麵上。
溫寧稍稍偏過頭,悄悄瞥又眼終於又坐回右後座的男人。
他臉上疲色像是比上次見麵時更明顯,玻璃鏡片下,那雙向來深邃的眼正閉著。
剛才拉著她出了咖啡館後,他隻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讓她上車。
另一句是吩咐前排的徐司機先回去。
上車她懂,回去是回哪?
回他家,還是他公司?
總不至於會是回她家吧?
溫寧不由又悄咪咪瞥過去一眼。
男人眼睛還閉著。
溫寧猶豫著要不要叫他讓她下車,不管是跟他回家,還是跟他回公司,依他們現在的關係,好像都不太合適。
可他剛才從咖啡館出來時,臉色確實有點點難看。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
是不是真聽到了什麼啊?
溫寧回想了下鄭瑜剛才那些話。
她作為一個局外人,聽著尚且心口泛涼,憤怒難忍。
他又會怎麼想呢。
汽車忽然停下,讓溫寧回過神。
她抬頭一看,發現賓利已經停在了一個熟悉的私人車庫。
他們是回了博彙。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已經沒有了進咖啡館時的沉沉冷意:“徐叔您先回去吧。”
溫寧偏過頭,看見他眼仍閉著。
徐司機應了一聲,下車關上車門,從車庫走出去。
溫寧回過頭,看見車庫的閘門緩緩關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熟悉的氣息倏然朝她侵襲而來,團團將她包裹於其中。
溫寧回過頭,看見男人不知何時解開了安全帶,朝她靠了過來。
玻璃鏡片之下,那雙幽深的眼早已睜開,正靜靜落在她臉上。
溫寧下意識想往後退,可想起他剛才的臉色,她動作又緩了緩,由著他靠近,也由著他將手落到了她臉上。
江凜把她頰邊的頭發順到耳後。
分開後,她把頭發重新染色,剪短到齊肩位置,現在好像長了不少。
“抱歉,哥哥來遲了,她有沒有跟你說什麼難聽的話?”
“沒有吧。”溫寧回想了下。
就算有,應該也都被她陰陽怪氣回去了。
男人指腹又落在她臉上,卻沒有再立即接話。
溫寧還是猜不透他心思。
但此刻的距離實在過近,近到溫寧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
近到……他再靠過來一寸,就能吻她。
溫寧抿抿唇,剛想打破沉默,麵前的男人忽然再次開口。
“寧寧,我聽見了。”他說。
溫寧搭在皮質座椅上的手倏然收緊:“你聽見什麼了,你你彆在意她的話。”
她乾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又停下來。
她不知道現在那位鄭女士對他還有多大影響。
但如果是寧女士對她不好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釋懷的。
江凜指尖撫過她皺成一團的小臉:“她的話不重要,隻要沒欺負你就行。”
他早不是當年心懷渴求又無能為力的小孩了。
“啊?”男人離得太近,溫寧有點無法思考,呆呆看著他,“那你聽見什麼了?”
“我聽見——”江凜對上她視線,“你說我是你男朋友。”
溫寧:“……?”
她……
她好像是說過?
但她那時候是被鄭瑜氣得不行,沒經細想,就脫口而出的話。
溫寧有點心虛地道:“我那是氣話,你也不要在意。”
“說他們不偏心我,你來偏心我,也是氣話嗎?”男人又逼近了一點,隔她隻剩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溫寧不自覺想往後退,但身後就是座椅。
她根本退無可退。
大腦再次空白,她一下不知怎麼回他,就暫時垂下眼,不再看他,試圖理清思維。
小姑娘卷翹的睫毛輕顫,指尖也攥緊毛衣,像在緊張。
江凜目光稍稍往下。
由她那雙漂亮的眼睛一寸寸落到她唇上。
上車後,他就一直在閉眼調節情緒,不想嚇到她,也不想因為某些不受控的行為,再度將她推遠。
但好像並不是太管用。
在她麵前,他自製力向來都要大打折扣。
江凜沒再等她接話,他低下頭,最後那一厘米的距離消息,隻是到底理智尚存。
這個吻隻克製地落在她唇角。
柔軟的觸感裹挾著溫熱的氣息落上來,溫寧感覺唇角像是被燙了下似的,半抵在她鼻尖的銀框眼鏡卻又是微涼的。
兩種截然不同的觸感讓溫寧驟然醒神,她下意識像上次一樣,立即偏開了頭。
“我還沒想好。”
柔軟的發絲劃過後,江凜雙唇再次落空。
他看著腦袋快縮到車門邊的小姑娘,閉了閉眼,壓下那股情緒。
“好。”江凜鬆開手,“哥哥等你慢慢想。”
熟悉的清爽氣息瞬間退開,溫寧好像又能重新思考了,鄭瑜此前那番話也悉數回閃在她腦海中。
沈明川那晚說,跟她說那些舊事,不是為了讓她同情或憐憫他,他不需要同情和憐憫。
她確信她對他不是同情或憐憫,而是心疼。
她在咖啡館脫口而出也不是什麼氣話,而是她那一瞬間最真實的想法。
可他現在過得很好,比絕大多數人都好,高高在上,心性強大,又有什麼需要她心疼和偏心的呢。
無非是因為——
她還喜歡他。
她還像以前一樣,很喜歡很喜歡他。
“算了。”
溫寧轉地頭,伸手扯住他領帶。
江凜往回退的動作稍頓,罕見怔了下。
“什麼算了?”
溫寧目光落到他身上。
許是南城今天氣溫太低,他在西裝外套外麵還裹了件黑色大衣,氣場比平日越發冷肅,也好像平日更帥了。
這個男人還是對她有著絕對的吸引力。
“不想了。”
下一秒,溫寧解開安全帶,扯著他領帶靠近過去,主動把雙唇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