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鏡靈秘境真相(2 / 2)

衛枕流輕哼一聲。

他放下劍,抬起手。

劍修眼中血色轉濃,額心紅痕也如血蔓延開;忽然間,對麵洶湧襲來的魔氣好似遇到了天敵,儘數戰栗臣服,更甚者猛然後退,反而衝擊到了九千家主身上!

男人猝不及防,陡然吐出一口黑血;血跡染上冰棺,模糊了女子的容貌。

正是在這一瞬間,謝蘊昭配合默契地放出五火七禽扇;道道藤蔓被靈力催生而出,借著羽扇的風力,淩厲地撲向石窟頂,轉瞬就將上百“人繭”割斷,又全部卷了回來!

九千家主如從夢中驚醒!見狀,他頓時勃然大怒,伸出雙手,猙獰怒吼:“將湘君還給我——!”

群魔再起,這一次甚至衍生出了無數可怖的幻象!

然而……這一波攻擊再一次被少魔君輕易擊退。

他笑得溫文爾雅,卻已經顯出銀發血眸的姿態;笑得越親切,反而越令人毛骨悚然。

“我討厭鏡子。”他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淡淡的一句。音調不高,語氣也不激烈。

卻在頃刻之間……敲碎了什麼東西。

喀啦——喀啦啦——!

石窟中的血光、厚重陰森的蛛網、九千家主身上的妖魔化姿態……

一切種種,全都如碎裂的鏡麵一般,瞬間破碎消失。

此時,展現在謝蘊昭麵前的是一片蒼涼、荒廢、乾枯的土地,和秘境中彆的地方沒有不同。

九千家主茫然地坐在前方地麵。他仍是凡人的模樣,身上披著受損的衣袍;那一尊保管著湘君屍體的冰棺,也在一瞬間化為朽木與腐骨。

他難以置信地扒著棺木,癡癡地念著“湘君”的名字,似是心智已失。

另有一堆流光溢彩的珍寶躺在另一側,其中有一隻造型古樸、顏色不起眼的小稱,也安靜地待在其中。

謝蘊昭將那隻小稱拿了起來。入手的瞬間,她聽見太阿劍一聲清鳴,而她手中的稱也微微顫抖起來。

當啷!

太阿劍飛出,與兩儀稱碰在一起;後者滿身銅鏽立即消失,換作彩色華光,一見即知不凡。

“兩儀稱到手。看上去和太阿劍有些聯係……難怪真君將它們相提並論。”謝蘊昭收好法器,心下更安定一分。

她問:“師兄,你發現了什麼?”

那位劍修此時已是銀發紅眸,更多了一點陰鬱暴戾氣質。即便在笑,他眼裡波動不安的血色也能讓人毛骨悚然。

看得謝蘊昭不由感歎……師兄可真好看啊。

少魔君的模樣也很好看。而且玄德境後他就不再因魔氣而痛苦,故而謝蘊昭可以放心感慨。

少魔君看向上空。他伸出手,再一點。

最後一層幻象破碎。

“一切都隻是幻境。”他說,“本體在這裡。”

正上方處,竟憑空懸著一麵鏡子,與謝蘊昭懷裡的一模一樣。

謝蘊昭懷中抱著的鏡子掙脫出去,飛向上空,與其合二為一。刹那間,鏡麵光芒更盛。

四周忽有無數鏡麵出現,每一麵裡都映照出熱鬨的舞台景象:有歌舞不休的,有演繹悲歡的,還有表演雜耍的。

竟是瑤台花會的種種景象。

“果然是龍君,這麼快就發現了。”

縹緲的聲音輕輕笑了一聲。隨即,有半透明的光球從鏡子裡飛出,落在兩人麵前。

“我是……”

謝蘊昭正好把一群“人繭”給鬆開,拿著五火七禽扇上來,抬手就給了光球一扇子。

“龍君什麼龍君,這是我師兄衛枕流,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就算你是個光球沒有眼睛,也給我看清楚了!”謝蘊昭氣勢洶洶,宛如大少爺身邊負責拉仇恨的小弟,“再叫錯一次,就讓師兄廢了你的小鏡子!”

光球:……!

衛枕流立即舒展眉眼,笑容中的陰影消退了個乾淨,甚至頂著血色雙眸,笑出了一點陽光燦爛的味道。

他心情好了,也就不為難鏡子了,隻說:“究竟怎麼回事,一一說來。”

光球垂頭喪氣,嘀咕:“開個玩笑麼,溫柔的靈蘊怎麼也這般凶了……嗚嗚彆打,我錯了,我知道你現在叫謝蘊昭……嗚嗚我知道了,你就是謝蘊昭……”

光球轉了個圈,說:“你們先將我的本體拿下來。”

“你的本體?”謝蘊昭明白了,有些驚奇,“你是鏡靈?”

世間萬物有靈,可法器卻難以生出靈智。即便是太阿神劍這樣的利器,也隻是有靈性,能認主、能與謝蘊昭親近。

但現在這個光球,卻與人類無異。

它聽出了謝蘊昭的驚奇,立即又得意洋洋起來:“很驚訝,你很驚訝吧?像我這樣的器靈,算儘諸天長河,也找不出幾個……唉,靈蘊,是你將我打造出來的呀,你怎麼不認識我了嗚嗚嗚……啊啊啊我知道你是謝蘊昭了!”

光球又垂頭喪氣起來。情緒變化這麼快,像個單純的人類小孩兒。

它老老實實地說:“我是萬象菱花飛天鏡,與你的太阿神劍、兩儀稱它們一樣,都是‘鬥燈’的一部分。”

“我之所以會在這裡等啊等,又千辛萬苦把記憶還給你們……”

它委屈地抽抽鼻子,控訴道:“還不都是你和衝虛、天機,還有龍君他們的安排!”

……

鬥燈——道門祈福時常用的法器。

無論大小門派,無論是真正的修仙者亦或凡間清修的普通人,都會用上這一件法器。

它以油燈、紙傘、米鬥做成,頂上有劍、稱、鏡、尺、剪五樣法器,向來是一種吉祥的擺件,就和人們擺供果是一個道理。

但在萬象菱花飛天鏡口中,十萬年前,龍女曾費儘心思煉製出一盞鬥燈。

謝蘊昭看見的“情節描述”其實是龍女的自敘。鏡子說靈蘊溫柔和氣,還總是過分謙虛,所以如果隻看她自己留下的記錄,容易以為她是一個優柔寡斷、天賦平平的修士。

但實際上,龍女靈蘊是當時最驚才絕豔的修士之一。

六十年玄德,九十年玄德境圓滿,這即便在上古時期的須彌山,也是足夠令人驚豔的修行速度。

何況她性格爽朗熱情,待人柔和大方,又很擅長煉丹和煉器。

用她的好友衝虛的話講,簡直是人間瑰寶!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她和道君很是相配,隻可惜道君是天道的守護者,早已忘卻私情。

但即便除去這一點,靈蘊也是道門眾人的敬仰對象。

她受人敬仰,卻並不以為理所當然。她對彆人的善意總是想著要回報。

於是,她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收集材料,最後煉製出了一盞十分特彆的鬥燈。

鬥燈以五色琉璃燈、咫尺天涯傘為主體,配上太阿神劍、兩儀稱、萬象菱花飛天鏡、鎮星尺、陰陽天地剪,共計七樣法寶組合而成。

這盞鬥燈的特彆之處,在於靈蘊注入了她的天賦神通之力——步步生蓮。

“靈蘊說過,等鬥燈徹底煉製好,她就用來許一個願望,希望鬥燈能鎮守道門氣運,讓天下長久安寧。”鏡靈說,“鬥燈一共有八樣部件,還差一樣米鬥,但我記得……靈蘊說不需要米鬥,因為米鬥是現成的。”

“後來,她還沒來得及用鬥燈,就……”

鏡靈沉默了一下,身上的光芒顫了顫。

“反正,後來鬥燈就被龍君得到了,然後龍君又給了天機。後來道君上門討要,他的劍靈——就是衝虛——還偷偷手下留情,讓天機帶著鬥燈快跑,順利拖到龍君來了。”

“天機那個人神神道道的,我隻記得他說,靈蘊在赴死前找過他,讓他幫忙安排下一世的布置。然後天機就把鬥燈拆了,我被丟在南海這裡的秘境,順便還鎮壓了一隻妖龍。那隻妖龍傻乎乎地要挑戰龍君,可龍君沒有了靈蘊,變得特彆冷酷,直接把它拍個半死丟掉,才被天機封印起來,說要用它的精血維持秘境存在。”

鏡靈說著說著,重新開心起來。

“當時我還沒有神智!但是十萬年太長啦,長到那隻妖龍的精血都用光了、它都死掉了,我還在這裡待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想,這樣好無聊啊,好想出去玩啊,然後我就發現自己是器靈了!”

它在兩人之間來回蹦躂,像隻眼巴巴的小狗。

“我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

它獨自被關在秘境裡嗎……如果真是有靈智的存在,那也太慘了。

謝蘊昭伸手摸了摸光球,又被對方高高興興地蹭了蹭。

“靈蘊,靈蘊!靈……嗚嗚嗚我錯了……”

銀發紅眸的少魔君含著笑,從師妹手裡拎過了這隻光球。他言簡意賅:“那個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他指的是九千家主。

之前他們以為九千家主被妖龍欺騙,以無辜人血肉獻祭,換取妻子複活,可如果妖龍早就死了,這麵鏡子在搞什麼?

鏡靈又嘻嘻一笑。

它爛漫道:“我說了,我無聊呀。所以我找到了秘境的裂縫,一直在偷偷看外麵的世界——你們不要告訴天機,他肯定會罵我的!”

它緊張了一下,又說:“我一直都有看瑤台花會的表演,好熱鬨,我好喜歡。今年靈蘊你們的節目,我也好喜歡。”

“這個男人……他是十五年前自己闖進來的。我用幻影嚇唬他,他卻把我當奇怪的東西了,所以我就順口騙了騙他,讓他帶更多人來。”

光球理直氣壯:“我沒有害人的,我都有好好地保護她們。我隻是想要有人陪我一起看節目。可是天機說秘境不能泄露,所以我也不能放她們走。現在你們來啦,就也無所謂啦!”

“唉,以前天機還會來看看我,可是他轉世次數太多,忘掉的事情也太多。他都幾百年沒來了,肯定將我忘記啦。”

聽得謝蘊昭一陣無語。

衛枕流也是無言以對。

如果以人類的標準,光球即便不是惡意傷人,卻也是肆意妄為。十五年的時間!修士還好,可那些失蹤的凡人莫名失去了十五年,之後可怎麼辦?

然而它是器靈,不懂人心,甚至它是在秘境中等待的漫長歲月裡生出的靈智,也沒有人教導。

唯一可能和它聯絡的天機,聽上去也並不關心它。

謝蘊昭歎了口氣,點了點它的頭——如果那時是頭的話。

“算了,你闖的貨我們來收拾吧。以後你就跟著我們,不過要好好學點道理,不能再這麼任性了。”

“出去?我可以出去了嗎?還是跟著靈蘊和龍君,我好高興……嗚嗚嗚我錯了我不會再叫錯了……”

鏡靈高興極了。

它甚至蹦上了謝蘊昭的頭頂,再大膽地蹦上了師兄的頭頂。

又蹦蹦跳跳飛去九千家主那裡。

“那我就把這個男人叫醒……啦……”

——呼。

這是一盞火苗亮起的聲音。

火焰出現的時候,的確是有這樣一點細微的聲音的。

而當火焰點燃什麼東西的時候,這個聲音無疑會更響亮。

就在謝蘊昭的眼前,那隻活潑的鏡靈……被火焰點燃了。

“阿彌陀佛。”

佛號響起。

有人從黑暗中走出。

他托著一盞五色琉璃燈,麵上被疤痕覆蓋。

“謝施主,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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