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哥目不轉睛地盯住,周念亦回望著他,沒有眨眼,但也沒有流露出軟弱與畏怯。
他的眸底仍是一片澄澈,沒有染上一絲陰霾,隻以像是以孩子般的天真在無聲地抗議:我不認為會這樣。
周念不認為沈嶠青會背棄自己。
或許在幾天前,他還會猶豫不定。
但現在,周念非常信任沈嶠青。
一個連自*都要向他申請的人怎麼可能去跟彆人結婚?
周堯看他這樣不上心的樣子就又急又氣,破口婆心地說:“你彆不以為然,彆覺得這件事離你很遙遠……年滿十八歲就可以結婚了。”
周念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差點笑出了聲,但怕哥哥更生氣,所以他用一聲咳嗽假裝忍住笑意。
這種行為顯然進一步激怒了周堯。
周念看到大哥眉頭皺得都快能夾死蒼蠅了,他馬上不啃聲了,低頭,用惴惴不安的下目線看著哥哥。
真是一團孩子氣。周堯惱怒地想,平生頭一次想把這個弟弟按住打一頓,每次都被他化險為夷,搞得他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了。
罵又罵不聽,打又舍不得打。
將心比心地想一下,他的青春期還沒有逝去太遠,他還記得自己像周念這麼大的時候,似乎也沒好到哪裡。
每個孩子都會在這時候聽到相同的勸告,但能有幾個聽得進,等他們能理解時,早已不再是孩子了。
周堯再生氣也隻是捏了一下他的下頜,把指腹按在周念的嘴角,把這可恨的剛才還竊笑的嘴角往下扯了扯,然後放開手,惆悵地說:“念念,我知道你大概在想什麼,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尤其是在成年之前,你的人生還太短了,短到你以為這一兩年的時光就很漫長很重要了。”
這番話倒是有點觸動周念了。
但他卻是在走神地想,不是的,他認識沈嶠青已經九年了,這已占據他人生的一半時光,再去掉幼年毫無記憶的時期,比重就更大了。
沈嶠青……沈嶠青好像已經長進他的人生裡了。
他想,他怎麼會想過要拋棄沈嶠青呢?
周堯還在說:“……等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他低下頭,目光渙散地看著周念衣服上的一個奶油汙漬,歎了口氣:“人是會變的。甚至有些人,在成年前和成年後是不同的人。”
周念懵懵懂懂,像是有點明白了,又像是完全不明白。
周堯給他揩拭了下衣服上的汙漬,擦不掉,站起身,頗為用力地揉了一下他的腦袋,說:“行了,回去吧,該睡覺了。”
“晚安,念念。祝你有個好夢。”
周念起身離開。
他快走到門邊時,周堯叫住他,一臉嚴肅地說:“你得跟我保證沒有下次了啊,再被我發現,不管嚴不嚴重,我就每天把omega抑製項圈鎖在你脖子上才準你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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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晚上,周念淩晨兩點才睡,所以沒睡好,第二天早上差點爬不起床。
他打著哈欠到學校,來不及在家吃飯,就在學校門口的便利店裡買份包子和酸奶。
排隊結賬時。
周念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他轉過頭,看到聶巍,無精打采地說:“早上好。”
聶巍問:“熬夜了?”
周念搖搖頭。
周念三兩口吃完早飯,跟聶巍並肩往學校走,邊走邊想沈嶠青。昨天走得急,他很想知道在他離開之後沈嶠青有沒有跟他那個神經病弟弟說些什麼,起碼把人揍一頓吧?
他隻揍了一拳就走了,真的不夠解氣。
但是周念一直等到上課鈴都響了還是沒等到沈嶠青出現,周念的心情不由地從期待變成忐忑。
怎麼還沒來?沈嶠青從不遲到啊。
仔細想想,對韓家來說,沈嶠青是個外來者,沈嶠青孤立無援。
完了。
他走了以後,沈嶠青會不會繼續被欺負啊?
周念想,不,說不定是昨天睡得太晚,沈家沒人叫沈嶠青起床,他睡過頭了,或者是他的自行車被弄壞了?沒趕上公交車?
彆一驚一乍地,還是再稍微有點耐心地等一等吧。
然而,直到早自習結束,沈嶠青還是沒有出現。
周念不住煩躁地看向屬於沈嶠青的空位。
為什麼還不來啊?該不會是真出事了吧?
早自習一下課,周念就想去廁所躲著給沈嶠青打電話,但他才站起來就被老師叫住了,給他布置了點小活,接著就上課了。
第一節課下課拖堂,下課就直接去做早操了,第二節課繼續遇上拖堂,一晃眼一早上就過去了。
周念心底的焦躁積累到一個頂峰,他臉超臭。
因為今天沈嶠青沒來學校,同學們不禁開始猜測這兩個人之間是不是鬨了什麼矛盾。
羅鑫猶猶豫豫、小心翼翼地小步挪到他的桌子旁邊,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午飯?我、我請你吃。”
周念:“不用。”
羅鑫立即開口:“那我幫你排隊,你坐著等就好了,排隊不是很累嗎?”
周念抬眸看了他一眼,明明不是善意的眼神,卻讓羅鑫臉紅起來,“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啊,你不要這樣怪裡怪氣地跟我說話,我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
“我是看到我們是同學的份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才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在我這還不如其他同學,其他他們是同學,你連同學都算不上。”
這話按理來說挺侮辱人的,不過周念覺得已經是很過分的話了,他覺得自己的眼神應當也很凶惡,但羅鑫好像沒被他嚇到,反而臉更紅了,陶醉地訥訥地說:“你是說,我跟他們不一樣的,對吧?”
周念:“……”
周念被噎住了,極其嫌惡地白了他一眼,繞開他走了。
他去男廁所,可男廁所人滿了。
周念隻好另找地方,他在老教學樓的灌木叢旁蹲下來,給沈嶠青打電話,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讓我擔心了一早上,你敢打不通電話試試?你最好一秒鐘就給我接電話,媽的……”
說到這裡,電話接通了。
周念怔了下,接著爆炸,劈頭蓋臉地罵過去:“你在哪呢?你在乾什麼?為什麼一早上沒來學校?你沒事吧?”
沈嶠青說:“沒事……我在醫院,我跟老師請病假了。”
周念馬上著急起來:“請病假?請什麼病假?你怎麼去醫院了?我走了以後他又欺負你了?”
沈嶠青溫吞安撫地說:“沒有,你彆著急,他沒欺負我。我去醫院是帶他去看醫生了。”
周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他看什麼醫生?你那個弟弟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啊?”沈嶠青說,“不是你讓我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嗎?”
周念:“???”
周念懵了下,又說:“那、那你也得跟我說一聲啊……你怎麼還真帶你那個弟弟去看心理醫生了?這不是把人當成神經病嗎?他樂意嗎?”
沈嶠青靜靜地說:“他不樂意。”
“我打了他一頓,我跟他打賭,我說他要是打得過我,我就聽他的,打不過我,就聽我的。就是不小心把手機弄壞了,我用家裡的固話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沒接。”
“現在我剛換了個好的手機,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周念看了一眼,還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但被屏蔽騷擾電話的功能給誤傷了。
周念鬆了一口氣:“那你現在還在醫院啊?”
沈嶠青“嗯”了一聲:“是啊,在心理醫生這裡,等他談完了我再把他帶回去。”
周念問:“你哪有錢給人家買心理醫生的療程啊?”
沈嶠青淡淡說:“讓他自己付,是他治病,又不是我治病。”
正說著,周念聽見那邊有開門的聲音。
接著韓漣的聲音也像是蹦出來,聽上去完全沒有被打擊,還高興地,賤兮兮地問:“哥,你在跟周念哥哥打電話是不是?我聽見了,肯定是他。”
“對不起哦,周念哥哥,我知道錯了。”他拔高聲音說,裝乖裝的尤其陰陽怪氣,太欠揍了。
韓漣在那兒說:“哥,我看完病了,我現在感覺好極了。下次你還帶我來不?”
周念怎麼覺得這人送去看心理醫生好像也沒用呢?
下午第二節課上到一半,沈嶠青回學校了。
周念看上去又跟沈嶠青形影不離了,完全沒有不和的跡象,讓不少在暗中覬覦的人都大失所望。
但今天晚上放學,沈嶠青沒上周念的車,隻是幫他背書包背到車門口,給他打開車門,把他送上車,之後就自己走了。
大家漸漸發現,周念跟沈嶠青好像淡了點,又沒完全淡,一下子搞不清楚,似乎有了那麼一絲可趁之機。
過了幾天。
體育課。
周念在廁所用小帕子揩汗,發絲上掛著水珠,濕漉漉的,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廁所裡沒彆的人。
他聽見背後有腳步聲,回頭看了眼,是羅鑫,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把東西收了收準備離開。
甬道狹窄。
羅鑫腳步一轉,堵在他麵前,急不可耐地說:“周念,周念,我有事想跟你說。”
周念覺得自己可聰明了,他一看羅鑫那個惡心巴拉的眼神,還能不知道他在打什麼齷齪的主意嗎?
他往另一邊走,但是羅鑫都追上來把他攔住。
周念不想跟他有身體接觸,保持距離地退後了半步,說:“我不管你想說什麼,你給我憋回去,我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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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鑫飛快地說:“你就聽我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