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看著草稿紙上一行解錯的運算,錯的特彆荒唐,從一開始就抄錯了數字,解到最後發現解不出來,被簡單地劃了兩行以示棄用。
他說:“我覺得最可怕的是,現在不管他說什麼,我都要懷疑一下他是不是在騙我,不止這一兩件事,他在我這裡已經信用值破產了。可要是他每句話,我都要繃緊神經去分辨真假,那未免也太累了。”
“就連剛才我都在想,他會不會猜到我在外麵偷聽,所以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一轉頭,看見聶巍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自己。
周念臉一紅:“乾什麼?”
聶巍不客氣地說:“嗬嗬,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
“誰讓你早戀,活該。你們兩個在我看來都是挺傻x的,本來都能去更好的學校,結果相互拖後腿,我覺得很好笑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哈哈哈哈”了一聲。
周念被嘲諷得滿臉通紅:“有你這樣的嗎?”
正說著,聽見從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
沈嶠青下樓了,一下來看到的就是周念跟聶巍坐在一起說笑的場景,周念還臉紅。
周念一瞧見沈嶠青,臉上的熱度一下子降了下來。
他問:“說完了啊?”
沈嶠青看著他:“嗯,阿姨說我可以離開了。”
周念站起來:“行,我送你出去,我還有話想和你說。”
聶巍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寫完了,時間不早,我也得回家了。再見。”
他整理好書包就走。
等他離開之後,周念才對一直站在那兒像是在等待他命令一樣的沈嶠青說:“走吧。”
沈嶠青跟在他身旁,位置一如往常,在他右手側,落後半步,如個侍從,他神情沉痛,仿佛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周念。
周念就在院子門口停下來,同他說話。
周念開門見山地問:“我知道你中考故意考砸了。”
沈嶠青:“……對不起。”
唉。
又滑跪。又滑跪。
每次都滑跪得這麼快!
他想生氣都不知道從何氣起,要對這家夥生氣吧,可沈嶠青已經很可憐了,不管他做什麼都好像是落井下石。
就算要罵他吧,這人自己就卑微到塵埃裡,貶低、侮辱、嘲諷都沒用,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再者,周念也做不出這種沒品的事。
“我就覺得挺好笑的。”周念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問,“這次期末考試你有故意考差嗎?我需要你讓嗎?”
沈嶠青誠惶誠恐地說:“沒有,這次真沒有。本來到了前麵大家分數都差不多,就是看當時發揮和仔細程度了。”
周念點頭:“行,再被我發現你就死定了。”
沈嶠青:“……”
周念問:“我媽跟你說了什麼?”
沈嶠青眼巴巴地看著周念,說:“沒什麼,你媽媽人很好,她沒怎麼為難我的。就是,就是讓我為了你的學習考慮,儘量彆再影響你了。她還說以後假如是為了我媽媽的事找你幫忙的話,直接聯係她,不要再聯係你了。我都答應了。”
周念被他用期盼的目光望著,又忍不住嗤笑了聲:“這麼看著我乾嘛?想讓我主動說我還要你的話?”
“我現在真說不出口,我不罵你都是因為我看你很可憐,你這樣騙我,幾次三番地騙我。”
“我就是很累,非常累,我不想去思考關於你的事了。本來大過年的,我應該過得很開心的……”
沈嶠青眼眶又開始紅了,忍著眼淚:“對不起。”
周念覺得有點煩,心尖也有點酸澀,他低下頭,說:“你是可憐,但我也沒有哪裡對不住你吧。”
沈嶠青冷不丁地問:“周念,要是一年前,是你分化成alpha,我分化成omega,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姓韓的也不會找上門,我媽也不會殺了他。要是我是omega,你是alpha,你就一如以往地喜歡我了吧?”
周念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底掠過倔強的微光,他抿了抿嘴唇,說:“不,我現在覺得當omega挺好的。”
“我就想當個omega。”
周念說。
沈嶠青仿佛被他的目光所懾,癡癡地看著他,佇立原地,半晌才回過魂來,壓抑著痛苦說:“……我說這些也沒有意思,‘如果’隻是‘如果’,永遠不可能變成現實。”
“嗬嗬。”他自嘲地低低笑了兩聲。
周念勻了下氣息,又說:“要麼,我們做回朋友吧?我太苦惱了。我還是會作為朋友幫你的。”
“我們好聚好散。”
沈嶠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周念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最近的煩惱一鼓作氣地衝上心頭,他脫口而出地說:“沈嶠青,現在我很後悔當時一時衝動親了你。對不起。”
“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跟你在一起讓我太苦惱了。”
沈嶠青整個人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靈魂,呆呆傻傻地看著他,麵色雪白。
周念不好意思看他,感覺自己像是個負心漢似的,又覺得自己應當沒做錯。
過了好一會兒,沈嶠青才微微動了一下,說:“哦。”
這音節似冰冷雨點敲在周念心頭。
沈嶠青眨了下發紅的眼睛,沒落淚,居然對他笑了一下,很勉強,這個笑比哭還難看,他虛弱地說:“這樣一來,那我是不是不能像以前一樣過年的時候偷偷來找你見一麵了?”
周念看著彆處,說:“唔。彆來了。”
沈嶠青彎著嘴角,他微微佝僂著脊背,對周念低著頭,溫馴忠誠地說:“那我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周念,新年快樂。”
周念回他:“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