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念一點已經很久的感覺都沒有，他甚至沒覺得自己長大很多，他才剛開始工作，完全不想結婚。
不想結婚也不是因為剛工作，他就沒有想過要把結婚規劃進自己的人生。
他知道這很自私。
他很滿意他跟沈嶠青在調整過後的相處模式，起碼對他來說有利而無害，他不用付出任何責任，就可以單方麵地享受沈嶠青給予他的好處。
既然是這樣，為什麼還要結婚。
在家人那個給個正牌男朋友的名分就很好了。
回家還是挺舒服的。
沈嶠青把他背回家，給他洗澡洗頭，還熟練地給他按摩頭部穴位，緩解他用腦過度的頭疼頭脹。
周念馬上就有了困意，昏昏欲睡起來。
沈嶠青問：“幾點叫你起來？”
周念說：“早上七點吧。要是有電話找我就趕緊把我叫起來。”
他聽見沈嶠青說了句“好”，然後下一秒就睡著了。
……
興許是因為心裡頭還裝著案子的事，還沒到七點，六點四十多，周念就自然醒了。
沈嶠青還沒醒，躺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地，伸出一隻胳膊給他當枕頭用。晨光透過窗簾照進來，他隱約能看見沈嶠青的臉，沒有安全感的神情，眉頭緊皺著。
周念看了一眼手表。
還能再眯十幾分鐘，然而就是睡不著了。
他閉上眼睛，眼前一忽兒浮現出尹遙死去的臉，一忽兒又莫名地想起十六歲的沈嶠青。
知道是在做夢，很清楚地做夢。
那會兒沈嶠青還沒分化，臉上還有嬰兒肥，男女莫辨的漂亮，眼神純潔的如同天使在世。當年他一直以為沈嶠青是個普通的正常的好孩子。
不知為何，他想到了照片上的尹遙。
尹遙跟沈嶠青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長相不說，性格還是氣質也迥異……他再仔細認真地想了想，可能是那種沉默的姿態跟沈嶠青相像吧。
在這個世界上猶如局外人般的姿態。
看似波瀾不驚，實則靜水深流。
胡思亂想了十分鐘，周念悄悄起身，他才動了一下，沈嶠青立即醒了。
周念甚至還看到沈嶠青的耳朵微微動了下。
狗耳朵嗎？周念想，他按了一下沈嶠青的胸口，說：“你不用起來。這幾天你也挺累的吧，我換身衣服去上班了。”
他剛穿上拖鞋走下床，沈嶠青還是跟在了他屁股後麵，周念很有起床氣地說：“我發現，你最近很不聽話啊。怎麼變得那麼黏人？”
“整天在家的alpha無聊死了。”
沈嶠青竟然還敢還嘴，小聲地說：“我要是整天工作不陪你，你就不需要我了。我有在炒股賺錢的。”
“我也不是光待在家，我有好好做家務，我還收集了網上的關於你案子的一些信息。”
周念倒不是真生氣地在罵他，大半也是開玩笑的，問：“你都查了什麼啊？”
沈嶠青：“沒查到很有用的，所以沒跟你說。”
周念：“你隨便查查就能查到還要警察乾嘛？你這才見過命案現場，是一點都不怕啊。”他順口地說出來了，這可真不是正常人的反應，即使他一直知道沈嶠青這人不太正常，有時候心底還是會犯嘀咕的，可他也不算什麼正常人來著。
周念想到個事，去刷牙的時候，看沈嶠青站在自己身邊，邊擠牙膏邊問他：“你站alpha的角度想想，你要是霍遠川，遇見自己的天命omega，然後你的天命omega已經有了個beta，會發生些什麼事。”
沈嶠青思考了一輪周念刷完牙的時間，說：“代入不了。”
“非要我代入，我比較能代入那個beta。”
周念差點沒把牙膏沫子噴一鏡子，他漱口以後問：“你代入那個beta乾嘛？”
沈嶠青倔強地堅持說：“那我肯定要代入原配的。”
周念把臉也洗了，他現在洗臉不大講究，男士洗麵奶上臉搓不到十秒就直接被衝了，但因為他是個omega，皮膚還是很細膩。仗著自己天生底子好，他就是熬夜也沒見皮膚變得差很多。下頜還滴著水珠，周念偏過頭看著沈嶠青：“我不是在跟你調/情。”
“你怎麼這能醋一下？”
沈嶠青隻得冷靜下來想了想，這次倒是好好地給提了個意見：“假如我是那個alpha，我不會去強求這個omega，我更喜歡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大多數alpha是很驕傲的，要麼像我的生理學父親那樣，必須要自己的天命omega和自己在一起，要麼就直接放棄，因為去請求也會讓他們覺得沒麵子。”
周念覺得自己沒分化那會兒，決定認為自己會分化成alpha，還有點直A癌來著，那時候他還會學著他大哥按照alpha的思維來思考，現在做了這麼多年的omega以後，他已經沒辦法再站在alpha的思維來考慮事物了。
周念沉吟：“唔……”
周念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響了起來。
沈嶠青立即說：“我去給你拿。”
周念繼續洗臉。
沈嶠青把他的手機拿過來，接通，放在他的耳邊：“喂？怎麼了？”
周念看了眼，是他師父寧警官打過來的，對他說：“小周，出事了。”
周念想不到會出什麼事：“嗯？什麼事？”
寧警官說：“找到葉洛星了。”
周念：“這不是好事嗎？”
寧警官：“葉洛星找了一家媒體自我爆料，說霍遠川殺了尹遙，他為了給戀人報酬，才殺了霍遠川。大概說的這些。然後就來自首了。”
這個操作太耳熟了。
周念半晌無語：“……又來？”
寧警官說：“你過來審問他一下吧，你也是男omega，你來審問比較方便。”
周念歎了口氣說：“唉，我現在就去警察局。”
周念草草抹了下臉，他換衣服的間隙，沈嶠青已經給他把一個飯團給熱好了，還用油紙跟塑料袋裝起來方便他食用。
沈嶠青在玄關徘徊著，期盼的說：“是找到重大線索了吧？希望你早點破了這案子。”
周念：“我也希望。”
沈嶠青這哪是對伸張正義有什麼興趣，純粹是希望自己能工作空閒一些好多回家。
周念怪煩這點的，搞得他有點來氣：“我都懷疑這人是跟你媽學的。”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住了。
怎麼說呢？沈之絮算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禁忌話題，這些年他們倆誰都沒有再提起過。沈嶠青壓根沒有去找過他媽媽，周念更沒說過。
太尷尬了。
而且還抱了先入為主的偏見，這樣實在是沒有職業節操。對周念來說，當年那件事對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刻了。
要麼就故意繞過去不碰。
要麼就會像這樣，碰一下就會有隱隱作疼起來。
周念補充說：“我沒彆的意思。”
“他也可能是個很單純的受害人。”
是有可能。
隻是，在周念已經推測霍遠川沒有殺害尹遙的前提下，他非常懷疑葉洛星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即使他們都是男omega。
-
終於。
周念見到了葉洛星。
葉洛星看上去比照片上要漂亮多了，柔弱嬌小，在他認識的幾個男omega裡是身材最小的。
目測隻有一米六出頭。
他的頭發還是中長發，剛過肩膀，更像是個清秀的高中女生。
事實上，他的年紀也不大，今年才剛滿20歲。
疲憊、惶恐籠罩在這張清麗稚嫩的臉龐上，讓他看上去像是叢林裡被獵人驚嚇到的小鹿，一雙眸子尤其溫馴無害。
周念站在葉洛星麵前的時候還下意識地想象了一下，因為他跟尹遙的身材差不多高，稍微高兩三厘米，穿個鞋子就能抹平的高度差。
葉洛星要是抬起頭，正好能刺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大家都在代入尹遙，這一瞬間，他也忍不住代入了一下尹遙。
換成他是尹遙也會忍不住對葉洛星心軟，他是個omega，都對葉洛星心生憐愛了。
難怪馬上就在網上引起了熱議。
這兩年，網絡也越來越發達了。很多人光是看到他的臉，就會覺得他說的都對了吧？周念琢磨著。
葉洛星垂頭喪氣、萎靡不振地在椅子上落座，他好幾天沒洗澡了，看上去不太整潔，剛才路過周念身邊時，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看周念頭發有點濕，以為是他才洗過澡，過了一兩分鐘，他反應過來了。
不對。
這不是沐浴劑的香氣，這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樣，是omega信息素的香氣。
而且，周念的領口邊緣還有抑製項圈的痕跡若隱若現。
葉洛星已經驗算過怎麼應付beta警察，要如何裝可憐，但就是沒想到自己對上的會是一個omega警官。
這就讓他措手不及了。
周念沒有著急問他，態度也並不強硬可怕。
這個omega警官乍一看倒像是個alpha，他身材很高，體型也不單薄，得仔細打量，才會發現他的臉部輪廓跟手指骨節並不粗糙，與alpha有所區彆。
周念沉穩溫柔地望著他，目光像是在安撫著他，在對他表示信任，隻是同為omega，信息素多少有排斥效應，使他很不自在。
這個omega警官看上去很年輕，沒什麼經驗的樣子。
周念對他笑笑，那種緩解尷尬的笑，像是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說：“呃，你好，我姓周，你負責你這起案子的警察，我叫周念。”
周念公事公辦：“你再把案發經過講一遍吧。”
葉洛星說：“我已經在網上發的那個視頻裡說過一遍了。”
周念緊張地結巴地說：“可、可這是程序，必須要問一遍的，能再跟我說一遍吧？”他打開卷案，臉色一變，“不好意思，我拿錯文件了。”
這是在搞什麼啊？
葉洛星懵了，他看著周念跟他說了句抱歉，讓他等一會兒，然後就匆匆忙忙地走出屋子去了。
周念一走出門，他師父站門外，無語地看著他：“你又開始了是吧？”
周念：“讓他放低警戒心嘛。”
師父：“你覺得能行嗎？”
周念：“不知道。先試試。”
周念重新回到審訊室。
這次葉洛星好說話了很多，乾巴巴地把案發經過再講了一遍，跟他在網上發的一模一樣。
周念對了一下文件夾裡把網上那段話印下來的文字。
嗯，基本上一字不差。
假的。
周念問他：“你跟尹遙是什麼關係？我聽彆人說你們是戀人，他救了你。”
葉洛星麻木的眸中有了點光：“嗯。”
周念：“那霍遠川呢？”
葉洛星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看不出是喜歡還是討厭。
周念：“他是你的天命alpha吧，我這裡有一些彆人的證詞，說你對他的信息素有所反應。”
葉洛星：“是有怎麼樣？他殺了尹遙。所以我殺了他，他活該去死。”
又不配合了。
尤其是在提到霍遠川之後，周念問：“你知道霍遠川訂做了結婚戒指打算跟你求婚嗎？”
忽然。
審訊室裡的氣氛一變，周念敏銳地察覺到葉洛星的信息素變得很銳利，他控製不住地怒火中燒，眼睛裡像是能迸射出滾燙的火星子，脫口而出說：“賤人！那個賤人！”
一直徘徊在他心口的迷霧在這時被這句話揮散了。
在這刹那，周念也收起了自己示弱的神態，他變得嚴肅起來，盯住葉洛星，不可思議地說：“……霍遠川不是跟你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