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間快要睡時,樂妤才趁著綠竹俯身鋪床時淡淡說了一句,”讓你們主子來見我.”
綠竹臉色一白,眼中閃過黯然,但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忠勇侯府來提親不過幾日,那忠勇侯世子就倒了黴,之前風花雪月那麼久都平平安安,偏偏這個時候少了半條命,哪有那麼巧的事情?真當樂妤是傻子了.
程淩燁接到樂妤主動傳話,他又驚又喜,也沒多想第二日晚上便匆匆地趕了過來.照例從窗子翻進來,他平素冷冽的臉上掛著難得的柔情笑意,對著衣裳整齊坐在炕沿翻看棋譜的樂妤邪邪一笑,”怎麼了?想我了?”
樂妤連眼皮都沒抬,看都沒看他,”這麼晚了,勞煩你走這一趟.”程淩燁的笑掛在臉上很僵,樂妤的聲音很冷,很沒有溫度,仿佛又回到了澠國公府的事之前.
樂妤放下棋譜,終於正眼看向程淩燁,”綠竹是我向你借的,如今澠國公府的事也了結了,我也該把人還給你了.過幾****便放她出去.”
看了一眼站在屋角局促不安的綠竹一眼,程淩燁瞬間明白了,略有些尷尬地道:”你知道了?”
樂妤清澈的眸子閃過怒火,卻轉瞬即逝,仍是若無其事地道:”知道什麼?”
程淩燁見她疏離的樣子有些不安,濃眉緊皺,大步站到樂妤麵前,他身材高大,這一站把屋裡本就昏暗的燈光擋去了大半,極有壓迫感,”這樣的事我知道了難道還能當不知道?那混蛋竟敢對你起那樣齷蹉的心思,我不要他的命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樂妤氣結,毫不相讓地踏前一步,”可是你為什麼會知道?我這裡的事情是不是每天都有人給你彙報?無論大事小事?”
程淩燁瞬間氣勢弱掉,這事的確是他理虧,想了想才賠笑道:”我也是關心你.你身邊隻有那個青玫會武功,還是留著綠竹吧,好不好?我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會把你的事告訴我了.”
天知道他也是很委屈的,當初送綠竹來就吩咐了奉樂妤之命是從,可到底他才是舊主,樂妤這邊有什麼風吹草動他自然想要知道,也料到樂妤會不高興,隻沒想到會這麼不高興.
樂妤斜眼看他,燈下眸光靈動璀璨如繁星,卻是冷的,”不必了,我身邊有青玫,安全足以保障,若遇到無法應付的狀況,再多一個人也無濟於事.還是讓她回你身邊去吧.”
程淩燁皺眉不語,綠竹已經淚光浮靄死死咬著唇,撲通一聲跪下泣道:”姑娘,求求你不要趕綠竹走!綠竹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樂妤搖搖頭,沒有一絲動容,”你沒有錯,我本來就不是你的主子,你忠於你家世子爺是應該的.我也沒有怪你.”
綠竹淚痕滿麵,自己完不成任務會有什麼下場,之前有無數人可以給她做例子,她還不想死,姑娘素日很和氣,雖然殺伐決斷毫不手軟,卻不是無情的人,這是她的唯一活路,”姑娘,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姑娘趕奴婢走,奴婢也就無處可去了,隻有死路一條.念在主仆一場的情分上,姑娘饒了奴婢吧.”
樂妤怔住,拿眼去看程淩燁.程淩燁輕歎道:”她說的沒錯,我有我的規矩,她是我在蕭家的棋子,若你不要她,她也不能回到我的人中去,隻能一死了.”
樂妤心底一寒,程淩燁禦下的手段竟如此嚴酷?望著綠竹的淚眼,樂妤第一次猶豫了.
這一點鬆動程淩燁豈會看不出來,趁熱打鐵地道:”其實是我不對,綠竹以後是你的丫頭,我不該再命令她將你這邊的事情彙報給我.可,樂妤,我哪裡放心得下你?那忠勇侯府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看輕你,如此輕辱,我實在氣不過…..”
他姿態放得這般低,言語中的關切和維護樂妤哪裡會不明白?樂妤輕輕咬起了唇,瑩潤粉嫩的櫻唇在燈光下顯現出誘人的光澤,潔白的貝齒與嫣紅的唇瓣相映成趣,美得炫目.
程淩燁心頭一熱,幾乎想要伸手去撫摸那一抹霞光,搓了搓手指才道:”綠竹,從今以後,你隻尊你家姑娘的命令,不必再聽我的吩咐.這一次你家姑娘要送你回去,你便是死路一條,她心軟救了你,你這條命從此便是她的了.明白嗎?”
綠竹大汗淋漓,死裡逃生的落差讓她幾乎要大哭出來,她深深地伏倒在地,給樂妤磕了一個正式認主的頭,”奴婢綠竹叩見主子,奴婢的命是主子姑娘救的,從此唯主子之命是從.”
樂妤歉然地看著綠竹,歎了口氣,伸出手將她扶起來,”對不住,綠竹,我不知道會害死你.請你相信,我並不是真的對你有所不滿,相反,一直以來你都做得很好.以後我也會待你如珠璣青玫一般.”
她溫暖的雙手和那雙閃爍著真誠的光芒的明眸,無一不向綠竹說明著她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的.綠竹突然覺得很想哭,又很想笑,她是孤兒,從小便接受暗歎的訓練,沒有人給予她溫情,也沒有人當真關心她的死活.眼前的姑娘一句話可以讓自己死,一句話可以讓自己生,她並不是當真弱質纖纖不敢殺人,可她心底還是柔善的,所以她放過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