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衣拈起一片深褐色的乾枯片狀藥材,唇邊噙著一絲玩味的冷笑,”這是黃芪,是補氣的好東西,卻也是大寒之物.恰當可以補氣益脾胃,可若是用多了,卻會寒虛入骨,反而加重.藥渣裡的份量沒有什麼不對,可若是將黃芪磨成粉加在裡麵,那麼當藥被喝完之後,藥渣裡是什麼都不會發現的,當然了,若存了心先入為主,卻不難看到藥渣裡有一些藥上會沾有一星半點的褐色顆粒,這就是未能全然磨成細粉的黃芪.”
樂妤在和煦陽光下亦覺得周身發冷,即使貴為太後也擋不住旁人的暗算,縱然金尊玉貴,綺羅遍身,又有什麼趣兒?
木雪衣不屑地丟下黃芪,從袖中抽出雪白絲絹將沾了褐色藥水的修長手指慢條斯理地擦得乾乾淨淨,”上不得台麵的伎倆,都是爺玩剩下的,有本事來動一動爺的藥試試.”
他不可一世囂張冷傲的口氣令一旁一貫冷冰冰的青玫都為之汗顏,樂妤就更加忍不住眉心亂跳,心中卻也對他更有了信心.
太後堅持著照著木雪衣的法子,每日上午熏蒸,下午咬著牙去走路,晚上再堅持服用那又苦又臭的藥湯,其中種種苦楚不足為外人道.
對這位君湛亥隆重其事請來的毒手神醫,無數人冷眼旁觀等著看笑話,本來嘛,能見任何人都不跪,這便已是王侯都難以企及的恩寵,德妃就冷笑著說過,”捧得越高,摔得就越重,治不好太後看他能有什麼下場?”她對葉天韞的铩羽而歸始終耿耿於懷,遷怒淑妃木雪衣也並不稀奇.
太醫院的一眾太醫更是又嫉又恨,四處中傷木雪衣,言必說他的方子荒誕,史無前例,是個欺世盜名的庸醫.
可漸漸地,太後胃口好起來了,非但沒有吐過,反而覺得吃什麼都香,晚上睡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咳得鋪天蓋地,整晚輾轉反側睡不安寢,雖然還是時而咳嗽,卻睡意沉沉,怎麼也有四五個時辰好睡.
七天之後,木雪衣停了藥物熏蒸,每日的步行也加到了一個時辰,將方子也做了修改,替換上一些溫和的藥物.
寶慶和樂妤一左一右扶著太後在壽昌宮後麵的園子裡散步,這時節鶯****長,花枝繁茂,景致宜人,園子裡各色名貴的草木花卉俱都芬芳吐蕊,生機勃勃的樣子讓人心懷大暢.
太後心情很好,她經曆了足足一個多月的病痛折磨,一天比一天覺得虛弱沉重,那種恐懼像是時日無多隻能等死,實在讓人壓抑得要發瘋.如今好了許多,精神抖擻,足下有力,雖還有些咳,程度上卻輕了許多.她駐足看向剛剛盛開的紫色牡丹,頗覺意氣風發:”木公子當真不愧神醫的稱號,這醫術果真是妙手回春,哀家今日覺得又好了許多,昨夜裡也隻咳了兩回.”
寶慶這段時間來得很勤,自從第一次看見那美得恍若謫仙的木雪衣,她便驚為天人,一顆堪堪情竇初開的芳心竟是毫無理由地係在了這個神秘俊美的男子身上.隻要是木雪衣給太後診脈的時辰,她都一定會出現在壽昌宮.
今日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春裳,上好的散花綾輕薄飄逸如浮雲飄雪,剪裁成交領右衽的樣式,袖子是蝶翼袖,長長的又寬又大,纖腰束得緊緊的,用碧綠的絲帶係成蝴蝶結,倍顯窈窕纖美,裙擺上和袖子邊彆出心裁的繡滿大朵向日葵,以金線勾邊,向陽而開的花朵,充滿了陽光的味道,熱情,溫暖,燦爛,恰如寶慶給人的感覺.
她今日妝容明豔,青絲梳成望仙髻,鬢邊的新鮮黃色牡丹嬌豔欲滴,襯得她越發笑靨如花,明眸皓齒,嬌笑著道:”那麼多人束手無策,唯獨木公子不費吹灰之力就讓皇祖母好了起來,自然是名副其實的神醫了,皇祖母可要好好地賞賜人家才是.”她明媚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快樂和不加掩飾的愛慕,那樣純粹而爛漫的光芒刺痛了樂妤的眼,讓她不自覺地轉過了頭.
太後嗬嗬笑著,”是,是,要好好謝謝人家.”
寶慶這小妮子的心思很好猜,太後一心想著自己的病,沒注意到她的異常,樂妤卻暗暗歎息.木雪衣對寶慶很冷淡,擺明對她沒意思,寶慶卻懵然不知,依舊熱情地撲上去,最後隻怕會換來一場傷心.
散完步回到寢殿,木雪衣已經到了,他還是一襲白衣素淡如雪,眉目精致姣麗如處子,神情卻冷冷的,隻是對太後微微躬身,便照舊把脈,對一旁含情脈脈的寶慶連正眼都沒瞧上一眼.
把完脈,他淡淡一笑,”太後娘娘恢複得很好,胃氣正則臟腑正,如今隻吃些溫補肺臟,清肺化痰止咳的藥便是了,估計再吃上幾帖藥便能痊愈了.”
太後很是欣喜,和顏悅色地道:”那敢情好,真是多謝木公子了.哀家看木公子的模樣也不缺金銀,可有什麼心願?但說無妨,哀家去跟皇帝說,定能讓你達成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