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衣有微微的恍惚,但他很快低下了頭,語氣平靜:”太後厚愛,草民愧不敢受.草民孑然一身也沒什麼心願,讓太後費心了.”
太後也不以為忤,仍親切地跟他閒聊家常.不知為什麼,她很喜歡這個年輕的孩子,他身上有一種太後覺得熟悉親切的感覺,似乎他很可靠,很值得信任.對方又救了自己的命,太後也就越發看重木雪衣起來.
宋皇後這會兒正苦惱地撐著頭,聽著大皇子在耳邊喋喋不休,”若是能把這份功勞攬在手上,說不定父皇就能下定決心立我為儲君,立時便能乾坤大定,不行,母後,咱們不能看著那個什麼木雪衣治好皇祖母.”
宋皇後眉眼冷峭,不悅地看了一眼大皇子,”那你想怎麼樣?”
大皇子在屋裡踱來踱去,腰間滿嵌寶石珠玉的蟒皮腰帶上懸著的白玉四爪雲龍玉佩也跟著來回晃蕩,一如主人浮躁不安的心,”反正咱們也做過一次了,索性再來一次,也未嘗不可!兒臣已經跟晏家說上了話,他們雖然推三阻四,倒也口氣鬆動了許多.”
宋皇後雙目圓睜紅唇微張,顯然不敢置信自己的兒子會說出這樣愚蠢狂妄的話來,她的臉色迅速地黑了下來,低聲叱罵道:”本宮怎麼會有你這麼愚蠢的兒子?你嘴裡說的是什麼?隔牆有耳的道理都不懂嗎?!何況,上次情形緊迫,本宮才不得已出手,雖然沒有證據,但你父皇可不是泥捏的,未必心中不懷疑本宮!你還敢說再做一次?!有些事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你是在挑戰你父皇的忍耐限度嗎?!”
越說越怒,她塗著鮮紅蔻丹的手一揮,便將一個金蓮花盞掃到了地上,滴溜溜地打轉,發出單調的哐啷之聲.
大皇子脖子一縮,臉上的憤恨張狂變成了幾分怯懦和尷尬,”那,母後,咱們就這麼算了嗎?”
宋皇後出了口氣,又懶懶地重新靠在了貴妃榻上,淩厲的眼神變得諱莫如深,”其實,隻要那邊沒得這個頭彩,咱們就沒什麼損失,大不了以後再行鬥過.淑妃是個安分的,又沒兒子,怕什麼?要是不甘心放手,也不是沒辦法,說不定還能收獲奇效.”
見她口風轉了,大皇子不顧之前的責罰,眼前一亮忙問道:”母後,您的意思是…..”
“將心比心,眼看著快要到手的儲位成了煮熟的鴨子,有些人隻怕也未必能甘心.那麼做出什麼危害太後以謀求自身利益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宋皇後淡淡幾句,輕飄飄的卻滿是森寒.
大皇子皺著眉思索著宋皇後的話,緊蹙的眉峰舒展開來,笑道:”母後睿智,德妃那賤人是個沉不住氣的,隻要有人稍加慫恿……”
兩母子對視一眼,俱都笑了起來.隻是大皇子笑得無比快意,宋皇後卻隻是淡漠的勾了勾唇,一派皇後的風儀.
德妃這幾日心情很差,左看右看鏡中宮女精心挽起的發髻都不順眼,重重地將玳瑁鑲嵌寶石梳子擱在妝台上,怒道:”連個頭都梳不好,養你們這些奴才有什麼用?”
梳子翻滾著落在猩紅的花開富貴地毯上,永延殿裡的宮女都被唬得齊齊跪了下去,”娘娘息怒.”
這幾日娘娘氣性不好,她們這些奴婢也都遭了池魚之殃,平日得寵的大宮女荷香不過說了句’木槿花開得好極了’便被拖了出去打板子,這會還躺在床上呢.
德妃煩惱地將髻上的赤金挑心拔了下來,隨手扔在妝台上,平日鐘愛的首飾這會也看不慣了.她能不煩嗎?眼看著葉天韞就快治好太後了,卻被人動了手腳功虧一簣,自己母子還被皇上斥責了一頓,連去壽昌宮侍疾也被吩咐不必去了.這無妄之災是哪裡燒起來的,她心裡很是清楚.想起那個賤人,她就恨不得在她那張總是慈悲寬和端莊的假麵具上狠狠劃上兩刀!
想起昨日在禦苑碰到麗妃,被她嘲笑不能侍奉太後的樣子,她就恨得心窩子都疼了.
頗得信任的心腹大宮女月香撿起跌落在地上的梳子放回妝台上,對著滿殿的宮女擺了擺手,宮女們如蒙大赦,齊齊忙不迭地退了出去,還貼心地掩上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