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光劍消失之後, 大柳樹便踱進那把劍留下的深坑, 將它的根須紮進了深不見底的劍孔中。
一種奇異的悸動發生了。
整個世界仿佛都活了起來, 連風都在應和大柳樹。
它開始了沉睡。
魚初月和崔敗窩在了樹下, 她看著他的花瓣上那些無法複原的傷痕, 又想貼近,又怕碰疼了他。
她這副畏畏縮縮的魚樣子把他逗樂了。
他展開花瓣, 把她整隻叼了起來, 再將五片花瓣合攏,將她緊緊圍在了他深沉的懷抱中。
他們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這一趟收獲頗豐, 得到的靈氣足夠她一躍躍至元嬰。不過他並不打算讓她晉級這麼快,他會全力壓製她的修為,儘量夯實她的根基。
飄了容易摔跟頭。
七年本源境時光,轉瞬即逝。
魚初月就打了個盹, 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碧綠的世界,整個人依偎在崔敗的懷裡, 二人衣衫不整,在他的冰玉榻上相擁而臥,簡直是傷風敗俗。
回來了!她再一次用人眼看世界,望著這間冰霜大殿, 感覺恍若隔世。
腦袋裡有種極為奇異的感覺, 魂魄漲得厲害,好像一隻裝滿了水、異常鼓脹的魚漂。
她剛一掙,便被崔敗緊緊摁住。
“彆動。”七日沉眠, 令崔敗那清冷動聽的嗓音染上了慵懶啞意,他懶懶地將她禁錮在懷裡,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仿佛在回味花與魚的親密無間。
低沉的聲音落進了魚初月心湖,激起了陣陣漣漪。
她不敢動了,老老實實窩在他的懷裡,怕他再說出什麼令她心臟亂跳的話來。
她小心翼翼地倚著他。
距離太近,她能夠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的體溫和竹葉香,不斷地侵襲她,害她越來越緊張,兩隻爪子無意識地在他身後輕輕地撓。
在本源碎片裡,和他沒輕沒重地鬨慣了,早忘了什麼男女之彆。
這會兒,那些親密無間的情誼湧進了腦海,她瞬間意識到這是一個男人,是一個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她很想甩起大尾巴,蒙住自己的腦袋。
“乖魚。”他低低地說著,垂頭碰了碰她的頭發。
仿佛落下了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魚初月的心臟果斷背叛了她,在她的胸腔裡麵瘋狂地打起了鼓。
當她意識到,自己能聽到崔敗的心跳,他必定也能聽到她的心跳時,更覺熱血衝頭,整個魚都羞臊狂亂了。
這種事,她是真的沒經驗。
幸好崔敗此刻還彆的事情。
他擁著她坐了起來,把一隻手掌抬到了她的麵前。
魚初月定了定神,垂眸去看,隻見他的掌心托著一枚翠綠的寶石,寶石正中隱約可見一株若有似無的柳樹。
“這是本源碎片?”魚初月驚奇地用指尖碰了碰它。
材質堅硬無比,指尖觸碰之處,有翠綠流光輕輕蕩開。
崔敗道:“嗯。攫取靈氣之後,它本該散成屑末。”
魚初月彎起眼睛,再碰了碰這枚翡翠般的寶石。
“是我們救活了它!”
一道空靈悠遠的聲音傳入她的腦海——“是的,你救回了一個世界,我善良的朋友。”
是大柳樹的聲音,與從前不同的是,它的聲音裡仿佛蘊藏了無窮無儘的生機和力量。
魚初月臉頰隱隱有些發熱。
她最怕彆人誇她。
尤其是她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當初給大柳樹澆水,是因為她把它錯認成了崔敗而已。
“是大師兄拔掉了那把劍。”魚初月謙虛地連連擺手,“我沒做什麼。”
翡翠碎片和崔敗都笑了。
大柳樹空靈的聲音響起:“魚朋友,我感應到了我從前的世界,它還沒有徹底毀滅,又出現了新的生機。其中,有一顆善良的心靈,與魚朋友一樣溫暖柔軟,我想要回到那裡,贈予那個女孩召喚植物的能力,幫助她拯救那個世界,魚朋友,你允許嗎?”
魚初月趕緊點了點頭:“嗯!”
崔敗的大手摁住了她的腦袋,他似笑非笑:“想清楚了,這可是完整的本源,通天的機緣,你救活了它,它必須聽命於你。隻要你說不,它便會留下來,成為一件神器。”
她衝著他眨了眨眼,一雙黑眼睛彎彎的,潤潤的,她嗔道:“大師兄,我可不是滅世大魔王。用一件神器便可以拯救一個世界,我覺得十分劃算!”
她的腦海中不禁浮出了當初那一幕。
那個世間最強的人,在危機來臨之時,根本不曾有過半分遲疑,便選擇犧牲了自己。
那件事給了她太大的觸動,跟著瑤月見慣了蠅營狗苟,那份一往無前的勇氣,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心靈。
她,也想做這樣的人。
崔敗凝視著她,眸光愈加溫柔。
她毫不遲疑的神情,讓她周身都散發出了一層淺淡的白光,還有淡淡的馨香。
能等到這樣的人兒,不枉他獨行一生。
“大柳樹,你快回去吧!”魚初月道。
翡翠碎片笑道:“我在給你準備禮物,魚朋友。”
魚初月眼珠一轉:“咦?那若我堅持要你留下,禮物是不是就沒有了?”
“對的。”大柳樹答得理直氣壯。
魚初月:“……”
“傻魚有傻福。”崔敗懶洋洋地笑道。
這個男人的容顏完美得很不真實,笑起來的時候,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仙氣,硬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好像麵前本是一座冷冽的冰川,當她靠近的時候,忽然發現冰中隱隱約約開著絕美的花。
美得不真實。
不知這樣一個人,真正動起了情來,會是什麼樣子?
魚初月心頭一跳,急急轉走了注意力:“大柳樹,你要贈給那個女孩兒的本領是什麼樣子?召喚什麼樣的植物?”
大柳樹的聲音帶上些懷念:“也許就像魚朋友一樣有大大的臉蛋?或者像食人花朋友一樣悍勇無雙……”
真是懷念三個龐然大物一起戰鬥的日子啊。
一刻鐘之後,大柳樹慢吞吞地說道:“魚朋友,食人花朋友,再會了。期待重逢的那一天。希望可以再次並肩而戰。”
魚初月點頭:“大柳樹,你千萬保重!”
翡翠碎片流光一閃,忽然化成一滴碧綠通透的水珠,浮向魚初月的額心,印了進去。
“從此你的靈氣,可以化解世間一切毒。”大柳樹空靈的聲音漸漸消失。
魚初月:“!!”
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魚初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知道大柳樹真的走了。
崔敗不動聲色地攬住了她的肩膀。
“在想什麼?”
“我在想,大柳樹的世界,我們的世界,以及……那個掠奪者的世界。希望大柳樹可以順順利利拯救它的世界,也希望我們可以好好守護這個世界。有朝一日,我們定能走出自己的世界,讓那些侵略者知道,做壞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小臉紅撲撲,很有些英雄氣概。
“會的。”崔敗道,“小師妹,現在是不是該做正事了?”
魚初月小小地嚇了一跳,忽然發現自己再一次被他圈在了懷裡,他垂頭說話的時候,幾乎與她呼吸相聞。
做……正……事?!
她想起了進入本源碎片之前兩個人的那些親密舉動,心臟不爭氣地亂蹦起來,小臉變得通紅。
憑借著與他在本源境中的交情,她弱弱地討價還價:“大師兄,能不能容我緩一緩?我雖然很喜歡你,但我還沒有做好準備與你做那種事情……”
臉更燙了,像有火在‘呼呼’地燒。
崔敗不動聲色把頭轉到另一邊。
肩膀和後背幅度極小地隱隱顫動。
半晌,他極其嚴肅地把頭轉了回來:“小師妹。”
魚初月全神貫注:“嗯?”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崔敗道,“挑個你喜歡的日子,你我結為道侶。”
魚初月:“!”
崔敗和她,結為道侶?這麼草率?
她望著他那張完美無缺的臉,猶豫片刻,“大師兄……”
正準備助她修煉的崔敗動作一頓:“嗯?”
“不是說,要相愛的兩個人,才能結為道侶嗎?”
她覺得,她對他雖然有些動心喜歡,但卻沒到‘愛’的地步。而他,他都沒有理清楚他對那個曾經為他而死的女子是什麼樣的感情,他對她,更像是寵著一隻小動物一樣,這樣的感情並非無可取代。
如何能稱為‘相愛’呢?
“你會徹徹底底愛上我。”他的黑眸中流露出幾分驕傲。
眸光一垂,劃過她白皙的小臉:“嗬。都交過尾了,不嫁我嫁誰?”
魚初月:“……”一朵花和一隻魚,那能叫交……尾嗎!
他開始往她身上扔冰霜:“靜心,修煉。”
她心中藏不住話,在被凍住之前,及時喊道:“那你呢?你對我……”
崔敗廣袖一拂,冰霜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錯覺,魚初月竟在他的殘影上看出了幾分落荒而逃的姿態。
崔敗悄悄呼出一口長氣。
這個魚真是……
沒命地撩、撥他,他心底的狂躁都快壓不住了。
直覺告訴他,那層薄薄的窗戶紙隻要捅破,他這座老房子就要徹底著火。
他瞥了她一眼。
臉蛋、眉眼、花瓣般的唇……
不行,必須忍住,維持完美的形象,直到她按捺不住,為他著迷才對。
崔敗眯著眼,驕傲地進入定中。
……
魚初月隻是個築基小修,根本不知道如何將元神中帶回來的靈氣彙入身軀。
崔敗手把手地帶著她,幫助她緩緩地取出靈氣,一點一點加固她那無處不在的經脈丹田之海。
靈氣太過龐大,結丹成了一件順勢而行的事情。
輕易便結成了。
先天道體的金丹與常人自是不同。
因為周身無處不丹田,所以她的金丹是可以到處亂跑的。
成丹之後便可以內視。魚初月驚奇地‘看’著自己的丹田之海,心中隻覺玄妙非常。周身都是雲霧狀的靈氣海洋,那一粒金丹,便如熠熠生輝的金色太陽,虛浮在靈氣海上。
她心念一動,視角覆在了金丹之上,在靈氣海洋上空飛速盤旋、俯衝,玩得不亦樂乎。
靈氣仍在源源不斷地彙入,衝入金丹之中,凝為實質丹體。
金丹中的靈氣一旦滿溢,便會自發衝擊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