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伽伽羅(1 / 2)

魚初月呆呆地望著崔敗。

他一掌捏滅了白霧非擲來的陰火, 閒閒懶懶地將魚初月撥到身後, 騰出手來, 慢吞吞地反手拔劍, 劍尖一挑, 指向白霧非。

“是你!”白霧非咬住了牙。

崔敗並不與他廢話,身形一掠, 直斬邪魔。

魚初月回過身, 見梵羅珠的毒霧已經把捆住小佛骨的捆仙索咬斷,她急急上前, 摟住這個可憐的小佛骨,把他從火刑柱上抱了下來。

陰火已燒到了小佛骨的腿上。

地麵還在震動,從地下傳來的爆.炸聲浪仍未平息。

魚初月懷疑他們是直接炸了整座鎮邪倒塔。

她脫下外袍,拍打著小佛骨腿上的陰火。他已痛得滿頭大汗, 眼神略有些渙散,卻仍然強撐著,硬擠出堅強的微笑。

“施主姐姐, 不要著急,我沒事的。”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溫和地安撫魚初月。

魚初月眼眶隱隱發熱,垂著頭,全力對付他腿上的火焰。

方才她便十分震撼——這麼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被縛在火刑柱上遭受陰火焚燒, 竟是自始至終沒有哀嚎,沒有求饒。即便痛到眼神渙散,他也不曾流露一絲膽怯, 而是默默念誦著不成調子的經文,坦然赴死。

直覺告訴魚初月,如果這個他像那壁畫上麵被獻祭的人一樣驚恐呼嚎的話,這邪陣的威能將遠遠不止那麼一點。

她放眼向四周,隻見整個法場上滿滿鋪著鮮血。

是修佛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生生拖住了鑒誠。

此時此地還能夠重見天日,這裡每一個活和死人都功不可沒。

茂學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魚初月身邊。

他蹲在小佛骨的身邊,伸出一隻小手,探向對方燃著陰火的雙腿。

隻見茂學的小手上閃爍起了瑩瑩白光,白光撫過之處,如同甘霖降下一般,將火焰徹底澆滅。

陽光灑滿法場,青金色的巨大‘卍’字符扭曲蒸騰,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大毗邪羅陣,徹底破滅。

破了戒的那些狂亂者,隨著大陣破滅,齊齊化成了濃血。

受破陣反噬,鑒誠口噴鮮血,眸光混亂,動作漸漸失去了章法。

眾佛修越戰越勇,根本不給他喘息之機,法印金芒燦爛,一下接一下轟在這邪魔外道的身上。

失去了邪陣的助力,鑒誠方寸大亂,麵對一眾悍不畏死、怒火衝冠的佛修們,心中怯意越來越濃。想走,卻被金剛銅人陣死死纏住。

他與另外兩位執印可謂知根知底,沒有邪殺之術加持,鑒誠再無半點優勢。

法場上‘轟隆’聲不斷,金磚被震成齏粉,一道道恐怖氣浪橫掃周遭,佛修們如同巨浪之中不屈不撓的泡沫一般,被巨浪輕易推開,卻很快重新凝聚,一圍而上。

無法擺脫。

鑒誠很快就敗了。

他被摁在了破碎一地的金磚之間。女執印與瘦長執印一掠而上,果斷震碎他的丹田經脈,以金剛之法徹底封印。

隻留一口氣,好招供這一切陰謀。

白霧非鬥誌全無,尋了個空隙,轉身禦劍而逃。

崔敗冷冷地笑著,一掠而起,追拿白霧非——這可是一條大魚,逮住他,距離真正的幕後黑手便隻一步之遙!

魚初月揚起臉來,看著那道清光劃破長空。她知道,在那等氣貫長空的威勢之下,白霧非必定無路可逃。

雖然一切還未徹底結束,她已不自覺地鬆下一口氣,心中懶洋洋地溢起些暖意。

最壞的時刻……已經挺過去了。

眾佛修圍上前來。

兩名執印疾步走到魚初月麵前,雙手合什,嚴肅鄭重地行了大禮。

“多謝天極宗道友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方才戰鬥激烈,顧不上驚懼駭然,此刻回頭想想,當真是一身冷汗!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瘦長執印垂頭望向仍在隱隱震動的地麵。

話音未落,隻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掠了過來。

景春明與白景龍。

白景龍急急掃視一圈:“朱顏呢?!她沒事吧!”

魚初月:“……白師兄我不知道怎麼說,不過你放心,朱師姐她好得很,保證什麼事也沒有。”

他的道侶朱顏,好端端待在宗裡呢。

白景龍的性子真真是老實極了,聽她這麼一說,他立刻放下了心來,憨笑著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緣明,是掌印出事了嗎?”女執印捉住了景春明。

景春明沉重地點了點頭:“底下那個東西,已經……不是掌印了。他已入魔,變成邪鬼!若今日叫他得逞,整個無量天的人都會變成他的養料,助他超脫聖級,成為世間唯一的……魔尊!”

眾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個尊,可不是劍尊修無極的那個‘尊’。劍尊修無極隻是大乘,隻不過癡迷於劍道,在劍之一術上登峰造極,才被稱一聲‘劍尊’。

魔尊的尊,意義非同小可。

若是叫掌印鑒空得逞的話,那他便會突破聖階,成為與當初的仙尊平級的至強者,屹立世間之巔,橫掃天下,再無任何對手!

景春明心有餘悸:“幸運的是,陣法開啟的時候他沒有半點自保能力。縱然如此,我們也鬥得好不辛苦!”

此刻想起方才鎮邪倒塔中的一幕,景春明仍覺熱血沸騰,手足冰冷,恨不得飲個大醉,拉上幾個人,好生說道說道。

白景龍立在一旁,頗有些委屈。

一進入地下,他就被‘朱顏’派去掀塔了。

斬妖除魔的事情,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彆人去斬殺魔頭,他,堂堂化神劍仙,卻被派去撬魔頭的房子。

真是有點憋屈。

但沒辦法,朱顏冷冷瞥來一眼,白景龍就覺得自己好似被雷劈了,根本不敢多看她,更不敢有任何異議。

並肩而戰什麼的,跟他白景龍什麼關係都沒有。

白景龍十分委屈。

那一邊,景春明仍在眉飛色舞地講述塔中見聞:“鎮邪倒塔早已被動了手腳,塔內佛印剝離,底下竟是繪滿了深青色的惡鬼壁畫,掌印身軀膨脹,高逾五丈,與周遭至陰至邪的魔息圓融合一,不斷吞吐自上方而來的靡靡之息。我與……”

他瞥了白景龍一眼,頓了頓,道:“我與天極宗的道友,祭出全部絕技,砍砍砍砍……一直砍,直到等來了天譴之威,神劍天降,一舉砍破了那邪魔的金剛不壞之身!當然……白景龍道友也是出了大力,若不是他掀了倒塔,也不會這麼快就破了陣!總而言之,那真是酣暢淋漓的一戰,可惜無人得見,否則必定可以載入史冊!”

那一劍,當真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景春明此刻想來,仍覺不可思議。

當時崔敗已恢複了相貌,正是他,揮手從虛空之中召出那把亦正亦邪的怪劍,一劍破開了入魔掌印的金剛不壞之身!

那把劍,很像傳說之中的神器天極神劍,但劍身卻是半黑半白,一半清氣,一半黑焰,詭異至極。

斬殺鑒空之後,崔敗淡淡瞥來一眼,身形消散在原地。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景春明卻領悟到了他的意思——他不願讓人知道他與劍的關係!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景春明道,“那把黑白劍的來曆,弟子也是百思不解,隻能感慨邪不壓正,世間自有凜然正氣罷!”

剩餘的兩名執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其餘的所有真相,在審訊鑒誠之後,當能全部水落石出。”瘦長執印歎息,“誰能想到,無量天竟有這樣一劫!”

一眾佛修唏噓不已。

女執印道:“這般看來,與邪佛戎業禍勾結者,便是鑒空、鑒誠。難怪近年來,出門遊曆的弟子時常無故殞落,原來是被家賊給賣了!前些日子緣明渡大乘劫之事,隻有我們幾個知曉,卻被洛星門的邪人追到了行蹤,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唉!”

瘦長執印點點頭:“恐怕,邪佛戎業禍隻是他們用來吸引視線的幌子罷了!真正吞噬了大量舍利的……”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掌印鑒空統領無量天多年,向來是眾佛修的楷模榜樣。

與四部執印,也是相知千年的師兄弟。

誰知……

“等等,”女執印皺眉望向茂學,“那茂學又是怎麼回事?他身上,分明有舍利之光,必定就是邪佛戎業禍的轉生童子。”

茂學就是邪佛轉生,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今日之事眾人都看在眼裡,茂學他當真是一顆純澈的佛子之心。

哪有半分邪氣?

茂學此刻仍蹲在小佛骨的身邊,用掌中的白色佛光替他治療被陰火焚燒過的雙腿。

小小的臉蛋上汗珠密布,看起來十分辛苦,眉眼凝著,小小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神色認真執著。

隨著他用力愈深,圍繞在他周遭的白色佛光漸漸凝成了蓮花形狀。

蓮花之中,隱約能看見端坐著一名名麵色慈悲平和的佛者。

“我明白了!”瘦長執印激動地喊道。

女執印失笑:“明白什麼了,老學究?”

“他,確實是戎業禍轉生。隻不過轉生之時,戎業禍的魂魄抵不住至純佛舍利的淨化之力,在佛光之下灰飛煙滅,徹底歸西了!正因為如此,轉生才會出了岔子,失去所有修為——其實,消失的不僅僅是修為,還有戎業禍那個罪孽深重的邪魂!”

瘦長執印像是看著什麼稀世大寶貝一樣,盯住了茂學小小的身軀:“這,便是受到了佛舍利感召,降下世間的純澈佛心哪!”

純淨佛光圍繞著茂學,望上一眼,便讓人心境平和,歡喜感懷。

“有道理。”女執印微笑點頭,“若是被束縛在邪佛身上的舍利,在琉璃蓮花燈的照耀下,不可能煥發出那等至純的佛光。”

邪魂已逝,如今的茂學,是天地正氣重新凝成的嶄新魂魄,接受了無數位佛者的舍利洗禮,天生便是至善至純的佛心,隻要引領得當,他日必定成就一代宗師。

“啊……”瘦長佛者感歎,“此子,該入我中堂部,我飽覽群典,最適合教導這樣的特殊體質。”

“師兄此言差矣!”女執印橫眉,“伽那部已數千年不收男佛者,急缺至陽佛心坐鎮。”

景春明老神在在,很欠揍地湊了上去:“二位師叔,冷靜、冷靜。茂學已經是我的徒弟啦!嗬嗬嗬……”

沉重的氣氛之中,漸漸增了少許歡笑。

修真之人對生死早已看淡,如今風波已經平息,便不會一直沉溺於失去同門的傷痛之中。

收拾殘局,日子還得繼續。

魚初月站在法場廢墟中,等待崔敗歸來。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春丹,服下。”

魚初月回頭,看見一張僵硬至極的笑臉。

……

……

崔敗追上了白霧非。

白霧非修為是化神大圓滿,對上元嬰大圓滿的崔敗,竟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他根本不敢打。

“你怕我。”崔敗挑著劍,直指白霧非,“為什麼怕我。”

白霧非瞳仁緊縮,嘴唇抿成一道直線,額頭上滲出了大粒的汗珠。

“猜到了我的身份。”崔敗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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