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1 / 2)

“殿下,您來了。”於子林看到劉子嶽連忙迎了上前。

劉子嶽點頭,走到城牆邊遠眺著封州的方向,綠林密布,放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很是安寧。但這座平靜安寧的荒原上如今很可能卻潛伏著殺機,隨時威脅連州的安全。

少許,劉子嶽回頭問道:“可派了探子去封州打聽情況?”

於子林回道:“前兩日先後派出了三批探子去封州,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劉子嶽轉身下了城牆,邊走邊問:“那最近幾日,連州總共收了多少難民?”

“總共有四百多名,臣將他們暫時都安置在了銅鑼巷,派人守著。”於子林跟在後麵說道。

劉子嶽頷首:“那這些人中可查出是否有紅蓮教的人?”

於子林道:“揪出了兩個,已經處置了。餘下的,經過盤查,目前還沒發現可疑的對象,但不排除有漏網之魚。”

因為這些人都是逃難過來的,很多都素不相識,也沒法盤查他們的人際關係網,進而判斷他們是否撒謊。

關於這一點,劉子嶽真是太有感觸了。

李安和不就靠這種方式順利混入京中,並成功打入燕王府,混得風生水起的嗎?

他能如此,紅蓮教的人如何不能?

這四百多人中很可能還潛藏有紅蓮教徒。

“再詳細查一遍,若發現可疑人員,通通抓起來。”劉子嶽叮囑道。

看出他的警惕,於子林猶豫了片刻後說:“殿下,若不然將這些人驅逐出城,再緊閉城門,此後連州不再接受難民。”

雖然這樣做有些不近人情,但為了連州數十萬百姓,他可以當這個惡人。

可劉子嶽不讚同:“不可,南越是大景的國土,他們也都是大景的子民,這時候若將他們拒之門外,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將他們推到紅蓮教那邊。”

於子林慚愧地說:“是臣想得不周。”

“你也有你的顧慮,連州臨近封州,咱們不可能長期看著他們。我吩咐了冉文清接收這批人,你再審查一遍,沒什麼問題,就將這批人送去興泰,冉文清會安置好他們。”劉子嶽吩咐道。

於子林鬆了口氣:“那麻煩冉長史了。”

不然這些人留在城中,殺不得,趕不得,又放不得,還真是麻煩得很。

送去興泰倒是個不錯的選擇,興泰的人絕大多數都對平王殿下忠心耿耿,而且去年還被普及了紅蓮教的危害,當地居民對紅蓮教可以說是深惡痛絕,尤其是那些因紅蓮教□□而失去家園、親人的逃難百姓。

有他們盯著,這四百人掀不起什麼浪花,而且還能為興泰補充一些勞動力。

隨後,於子林去安排這批人的去處,劉子嶽則回了府衙,查看近日盤查難民的卷宗。

盤查了四百多人,卷宗有好幾寸厚,信息非常雜亂,但劉子嶽很有耐心,硬是在案桌前坐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天黑,於子林回來,他才抬起了頭。

“殿下,您連夜趕過來,辛苦了,先用膳吧。”於子林建議道。

劉子嶽合上了卷宗,點頭跟著於子林去了膳廳。

沒有外人,兩人也不遵循什麼食不言寢不語了。劉子嶽先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後,放下筷子對於子林說:“封州此次之亂,恐怕是有預謀的。”

這是最壞的結果,於子林臉上的笑容隱去,詢問道:“殿下,您為什麼這麼說?”

劉子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沒詳細看盤查難民的卷宗吧?”

於子林有些不好意思:“近日城裡事務繁多,臣隻是詢問了一下卷宗可有比較重要的信息。”

他現在要布防,調查這些難民的信息,向朝廷求援,給興

泰、廣州和高州等地送信,忙得腳不沾地的,也沒功夫仔細看這麼厚的盤查卷宗,隻是聽了聽下麵人的彙報。

劉子嶽點頭表示理解,然後緩緩說道:“卷宗裡記錄了一個難民的口述。他說五日前的清晨,天還沒亮,他還在睡夢中,就聽到了喊打喊殺的聲音,被驚醒後,他扒在門縫往外,看到一把尺餘長的大刀落下,一個衙役的人頭就滾落到了距他家門口隻有半丈遠的地方。他當時就嚇得癱坐在了地上,等緩過神來,趕緊叫醒了一家子,收拾了細軟,帶了些乾糧就往外逃,這時候天剛麻麻亮,街上到處都是打殺聲,還有好些地方起了火。”

於子林沒想到劉子嶽能記這麼清楚,感慨道:“殿下真是好記性。就這個難民的口供來看,封州之變應該在淩晨左右發生的,這時候正是人睡得正熟的時候,若無預謀,不應該發生如此大規模的騷亂。”

“沒錯,紅蓮教不知在封州潛伏了多久,這時候突然對府衙發起了進攻,必然是有七八分的把握,我懷疑封州城恐怕已經陷落了。”劉子嶽沉重地說道。

於子林的心情也很沉重,他蹙眉道:“可封州還有兩千的駐軍,紅蓮教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武器都是東拚西湊的,也沒經過訓練,應不至於如此輕鬆就拿下封州才是。”

確實是這個道理,所以劉子嶽還有一個猜測:“或許,封州兩千駐軍也已被紅蓮教滲透得七七八八了。”

這可不是劉子嶽胡亂猜的。

朝廷對南越水師摳摳搜搜的,撥筆軍餉都要他們想方設法耍心眼,才能要來一筆銀子。那其他地方呢?封州雖說比連州要靠北一些,但在大景的版圖中,那也是偏遠落後之地,不受重視的地方。

如今國庫吃緊,這些不那麼受重視的地方,拖一拖,苦一苦,克扣發放太正常了。

如果長期軍餉發放不足,士兵們連肚子都填不飽,長此以往,焉能沒有怨言?如此被紅蓮教趁虛而入就說得通了。

當然,這隻是劉子嶽的猜測,具體的還要等探子打探消息回來才能確定。

聽完劉子嶽的分析,於子林臉都綠了,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這還真是他們能做得出來的。”

但封州可沒平王願意掏這筆銀子補上。

若這些人有了製式武器,那又不一樣了。

於子林不放心,起身道:“殿下,您先休息,我去城門口布防一下,多安排些人駐守,以免他們夜襲。”

“好,這幾日辛苦大家了。我臨走前已經派人通知了黃統領,他會儘快將各州的駐軍調派一半到連州,隻要撐過這幾日就好。”劉子嶽說道。

當天晚上,於子林覺都沒怎麼睡。

但沒等來封州的亂軍,倒是又等來了兩百多名難民。

他讓人將這些難民繼續帶到銅鑼巷看管起來,挨個盤查,這次於子林比上回謹慎多了,得了空就去旁聽,晚上還抽空將相關的卷宗詳細研讀了一遍。

這一仔細研讀於子林就發現了端倪。

今天來的兩百人中,大部分也是從城裡逃過來的,鄉下的比較少。但這些人卻對封州城中是什麼情況,說得很模糊。

比如這個王小二,卷宗上是賣早飯的,在城裡支了個攤子。如今封州城大亂,每天都有人被殺,他就倉皇帶著家中老母逃到了連州。

他比第一批到達連州的難民晚了整整四天,哪怕他帶著個老母親,走得再慢,肯定也比第一批難民晚個兩三天出發才對。但對城裡的情況,他卻說,他很害怕,不敢出門,所以不清楚狀況,後來見左鄰右舍又不少人攜家帶口逃出了封州,他也跟著人逃了出來。

若於子林沒做過這麼多年的地方官員,可能會信他這番說辭。

但於子林這幾年跟百姓打過不少交道,他深知普通百姓

對糧食對財物的執著。

王小二是賣早點的,家中定然囤積了不少糧食與炭火。在這種年代,糧食就是百姓的命根子,他們母子倆老老實實躲在家裡,幾個月都不會缺吃的,不比貿然逃出封州城更好?

逃到連州,一百多裡的距離,路不好走,還帶著五六十歲的老母親,途中會遇到什麼很難說。而且他們沒什麼細軟,財物都舍棄了,到連州後靠什麼為生?總不能帶著腳步蹣跚的老母上街乞討吧?

於子林在將這份盤問記錄抽了出來,然後繼續往下看。

熬夜看完後,他發現了四個比較可疑的人。

早晨,他將這事稟告了劉子嶽:“殿下,臣感覺這批難民跟前一批不同,裡麵恐怕不止他們幾個身份可疑。這些人潛藏進連州,肯定藏有目的,因此臣覺得暫時先彆拆穿他們的身份,暗中派人盯著他們。”

劉子嶽讚同他這個決定:“但咱們也不能白白養著他們。連州轄下有不少荒地沒有開墾,將他們都派出去開荒,同時悄悄在裡麵安排幾個咱們自己的人。”

紅蓮教能想辦法往他們這邊安插探子,他們也可以反過來塞些人進去啊。

於子林眼睛發亮:“殿下這主意好,既然沒養閒人,還將他們與咱們本地百姓隔離開來,不給他們發展教徒的機會。”

他當即找了幾個在封州有親戚,去過封州的士兵,換上沾滿泥灰的舊衣服,混進難民中。

難民這麼多,大部分人都不認識,混幾個進去也沒人發現。

然後,官府才出麵將這群人安置到了城外的荒野,讓他們開荒。

這時候,趙世昌也帶著從各州調遣的一萬兵馬趕來了。這讓於子林一直高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

十月初,京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將整個京城都裹在了一片瑩白之中。

最近幾日延平帝感染了風寒,便取消了早朝,大臣們也不用苦兮兮的四更天便起床了。

隻是這一日,天快黑的時候,宮裡忽然派了人來傳旨,將一眾股肱之臣都請進了宮。

傅康年與郭富在宮門口相遇。

郭富嗬出一口白氣道:“傅大人,可是江南戰事出現了變故?”

這幾年,匆忙進宮,十有**都是為了打仗的事。

郭富真的是頭痛,因為一旦出事肯定得讓戶部掏銀子,可戶部哪還掏得出銀子來。

傅康年搖頭:“兵部今日沒接到消息。”

聽到這話,郭富並沒有多開心,天都快黑了,陛下突然召他們進宮,肯定沒好事。

等二人到達延福殿,發現他們來得是最晚的,殿內已經站了十幾個天子近臣和太子燕王等皇室宗親,這些人個個麵色凝重。

傅康年擔心是晉王那邊出了事,連忙上前行禮道:“微臣見過陛下,不知發生了何事?”

延平帝剛想開口,嗓子裡一股癢意湧上來,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臉都紅了。

旁年伺候的鄔川趕緊上前幫延平帝撫背,等延平帝的咳嗽稍緩後,他接過小太監遞來的溫水給延平帝服下:“陛下,您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延平帝喝了水,嗓子仍有些不舒服,指了指太子:“你說。”

太子站出來給傅康年和郭富解釋:“郭大人,傅大人,朝廷剛接到並州急報,封州、袁州兩地爆發了紅蓮教□□,波及到了並州,並州知府派人進京求援,你二位怎麼看?”

這還用看嗎?

傅康年先開口:“當然要派兵馳援,否則任其坐大北上,江南已經太平的地區又要亂起來了。”

如今江南有一半的土地完全掌握在了朝廷手中。

“沒錯,若不將其鏟除,等其北上,晉王殿下的軍隊

將腹背受敵。”旁邊一大臣說道。

其餘的大臣都沒說話,連一向最頭痛銀子的郭富都沒反對。

延平帝又咳了幾聲:“那依眾位愛卿之見,該調遣哪裡的駐軍去封州?”

這還真有些難辦,正值冬日,西北的兵力肯定不能動,而且也太遠了,遠水解不了近渴,京城的禁軍肯定也不能派過去。

若是從附近州府調派人手過去,又擔心這些人不敵。

因為普通州府的駐軍就隻有一兩千人,如今封州、袁州相繼陷落,紅蓮教人數必然是一州駐軍的數倍以上,若貿然派他們去平亂,隻怕是給敵人送人頭和武器的。

“晉王殿下帶兵十萬,與紅蓮教作戰數年,經驗豐富,不若從晉王殿下的軍隊中調撥一批前去封州平亂,這也是除了各州駐軍外離得最近的軍隊。”有老臣建議。

傅康年當即反對:“不可,晉王今年已收回了江南大半土地,將紅蓮教逼至辰州等地,這時候若分散兵力,給紅蓮教喘息之機,咱們前幾年的努力將白費。”

陳懷義也不讚同:“傅大人所言有理,紅蓮教已被逼著荊湖地區,這時候不宜分散兵力。”

“那除了晉王這裡,還有哪裡有兵可調?”燕王身後的一個大臣站出來問道。

傅康年說:“此事可從長計議,兵部明日將各地可調派的兵員呈上來,陛下再行定奪即可。這種關鍵時刻,分散了晉王的兵力,造成紅蓮教反撲,死灰複燃,這個責任誰擔得起?”

“關鍵時刻,這句話傅大人說了多少次了?你都不臉紅嗎?晉王有十幾萬大軍,派個零頭去封州平亂就夠了,怎會影響大局?”

……

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直到上方的延平帝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重,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似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