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川本來很心疼的,瞧劉子嶽笑眯眯的樣子,便又閉上了嘴巴。
陛下最疼太子,應是覺得妥當,才會放任太子這麼玩。
說起來陛下養育孩子的方式真是奇怪,而且對幾個孩子的看重也是曆屆帝王少有的。再疼愛兒子的帝王,也不可能天天陪著孩子,但陛下做到了。
隻要沒出現什麼緊急的政務,陛下都會回去陪皇後和太子、大公主和二皇子用膳,考察他們的功課,跟尋常父親一樣,不,比很多大臣當父親都還要合格認真許多。像是逢年過節又或是秋收春耕時分,他還時常會帶著皇後和孩子們出宮微服遊玩。
不過因為大公主和二皇子年齡較小,帶出宮的次數較少。
倒是太子,作為王朝的繼承人,經常被帶在陛下身邊,逛過燈會,吃過路邊的小攤,親手在郊外種過樹,幫農民種地丟種子。
許是受陛下影響,如今一部分官員也偶爾會帶著孩子出城乾活,體察民情。
曾有大臣反對,擔心太子在外麵遇到危險或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但都被陛下一句“不入世如何能體會人間百味”給懟了回去。
又等了一會兒,這塊地都被孩子扒了一遍,能撿的都撿了,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了,那幾個孩子都要走了,太子才揮手與他們道彆,然後拿著一個樹枝臨時編的粗糙小籃子過來,仰起通紅的小臉,興奮地說:“父皇,兒臣撿了這麼多黃豆!”
劉子嶽低頭一看,估計有一捧吧。
他摸了摸太子的頭:“很好,走吧,咱們回去,你母後估計要念叨我們了。”
太子開心地跟在他身後,嘰嘰喳喳的,歡快得像一隻小鳥:“父皇,咱們將這些黃豆拿回去,做成豆腐,給母後和弟弟妹妹都嘗一嘗吧。”
“好。”劉子嶽沒打擊他,這麼點黃豆可做不成豆腐,到時候讓他親自做一遍就知道了。
太子到底還是個孩子,玩了半天,一上馬車就睡著了。
劉子嶽看著他花貓一樣的臉,輕輕搖頭,讓小太監拿來帕子,沾了點溫水擰乾後輕輕的將他臉上的汙漬擦乾淨,再擦他的小手,等擦乾淨後劉子嶽就發現他的手上有不少細微的劃傷,因是在田裡找東西的時候被豆殼、豆樁等物給劃傷了。小孩子皮膚本就嬌嫩,太子又沒乾過什麼粗活重活,被稍微銳利點的東西一碰就會出現小傷口。
不是什麼大事,但劉子嶽還是有些心疼,連忙讓侍衛拿來藥膏給他塗抹上,免得待會兒醒了喊疼。
直到回了宮,太子才醒。
睜眼看到母親,他立馬撲了過去,抱住皇後,興高采烈地向皇後說起了今天的見聞:“母後,兒臣今天跟小豆子他們一塊兒撿了好多豆子,我們做豆腐吃吧!”
皇後早看到兒子半天的辛勞成果了,笑了笑說:“這點豆子可做不了豆腐。”
“那……那做雜豆飯吧,聽小豆子他們說,雜豆飯可好吃了,他們一頓能吃滿滿兩大碗。”他興奮地用手比劃了一下。
皇後回頭看劉子嶽,眼神透著無奈。
劉子嶽點頭:“好,一會兒讓禦膳房煮一頓雜豆飯,菜……也隻炒兩個青菜即可。”
孩子們既想體驗,那就讓他們一塊兒嘗嘗天底下的老百姓吃的是什麼。
太子興奮地跳了起來,又跑去找弟弟妹妹說這事,搞得三個孩子都很期待。
但等雜豆飯被端上來後,三個孩子嘗了一口,臉色就不好看了,兩個小的更是想將嘴裡的飯吐出來,太子也覺得不好吃,但他年齡到底大一些,而且這是他親自撿回來的豆子,因此還是忍著吞了下去。
劉子嶽看到這一幕,溫和卻堅定地說:“吃下去,誰都不許浪費食物。”
然後端著碗,神色自若地吃了一口。
皇後也跟著勸解兩個小的:“這頓飯裡的大豆可是你們大哥辛辛苦苦在地裡撿了半天才撿回來的,是哥哥辛勤勞動的果實,咱們不能辜負,吃吧。”
太子自覺地將一碗飯吃完了,卻再也不想吃第二碗了。他放下碗筷,語氣低落地說:“小豆子瞎說,這雜豆飯一點都不好吃。”
劉子嶽看著三個孩子,語重心長地說:“小豆子沒騙你,對他來說,頓頓能有雜豆飯,能吃飽,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太子,你今日也看到了,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打了不少補丁,鞋子也是草鞋,住的是低矮的茅草屋,你看看你穿的是什麼,住的是什麼?你們生在了皇家,平日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們不想吃,吃膩了,或是用一兩次都不想要的東西,那是許多孩子一輩子都吃不上用不上的東西。”
兩個小的年紀還小,懵懵懂懂的。倒是太子已經啟蒙好幾年,懂得比較多,聽完後點著小腦袋說:“父皇,兒臣明白了,兒臣以後也不浪費東西了。”
劉子嶽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頭。
有時候說一百遍,都不如讓孩子切身去體驗一回這樣的差距。
用過晚膳,皇後又親自給太子的手上了一次藥,然後心疼地放進了被窩裡。
劉子嶽拉著她的手問:“皇後會不會怪朕?”
皇後輕輕搖頭,靠在劉子嶽的肩上:“陛下一片苦心,臣妾感動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陛下。陛下是想讓太子親自體察世情,了解民生疾苦,將來才不會被下麵的人蒙蔽了。”
“嗯,等兩個小的長大一點,也一起吧。”劉子嶽說,雖然兩個小的不會繼承皇位,但也不能將他們養成紈絝,該學的要學,該懂的要懂。
皇後輕笑著點頭。
***
因為劉子嶽的一力堅持,工部恩科一事最後還是推行了,時間定在了來年的四月,天氣不冷不熱的時候。
工部擬了選拔的標準,發往各地方,讓每州選拔三名能工巧匠入京參加考核。
次年四月,春暖花開之時,幾百名匠人齊聚京城,也帶來了他們的傑作,並現場演示操作。
考核總共舉行了三天,劉子嶽和工部的一眾官員、匠人參與了考核。
先由工部的考核,最後將前二十名送到劉子嶽麵前,由劉子嶽選出前三名。
劉子嶽一一看過,不得不感歎古人的博學多才,他仔細衡量了許久,選出了前三甲,分彆是水轉紡車、立井水車、踏犁,授予這些匠人六品的官職。四到十名也全部留在了工部做事,官職從在九品到七品之間,主要是根據其擅長的技藝和展示的作品來授官,事關國計民生,能夠提高生產力的,就授高一些的官職,比如漆藝、雕刻等藝術性更強的,官位就稍微低一些。
此外,十一名到一百名的匠人,每人獎勵一枚工部製造的獎牌,圓圓的,造型精美,用了二十兩銀子,邊緣是飽滿的麥穗往中間壓,中間是一個工整的“工”字,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標注著年號,以資鼓勵。
這比單純的發銀子更能鼓舞人心,也是對這些匠人技藝的一種認可。
九十名匠人拿著這塊朝廷頒發的獎牌,都流下了激動的眼淚。匠人終究是不入流的職業,而且基本上祖祖輩輩都是靠這門手藝吃飯,地位比商人高不到哪兒去,財力方麵還遠不如商人。甚至很多匠人都要去商賈家裡做工維持生計。
但他們現在也成了體麵人,甚至可以通過鑽研技能做官光宗耀祖。
從正元十一年開始,工部的恩科由此成為了慣例,每三年一次,與科舉岔開。
其規模和名氣雖不如科舉考試,但也成為廣大匠人終身奮鬥的目標,無數能工巧匠,工藝世家苦心鑽研,改良技術,搞出新的發明。大景的科技呈蓬勃發展之勢,各種新奇的農具、紡織機器等相繼問世,技術更是百花齊放,得到了極大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