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睿早上又是在吵吵聲中醒來的, 他穿衣服的時候聽了兩句,是三嫂李招娣撿雞蛋的時候往兜裡揣了一個,被早起悄摸盯著她的大嫂薛金花逮個正著。薛金花這是想把撿雞蛋的“肥差”搶回去呢。
但李招娣立馬又往兜裡揣了仨, 手裡隻餘兩個,見著宋靈芝出來就說手裡拿不下才先放兜裡, 正準備送去灶房呢。
陶睿出門洗漱, 掃了一眼,李招娣看著就是委屈的弱者, 薛金花看著就盛氣淩人,這又沒抓到點子上,可不就說不清嗎?宋靈芝已經不耐煩地訓了薛金花,叫她做飯去了。
照他說, 這事兒就該先等著, 等上一兩個月,家裡時不時“少”個雞蛋以後, 薛金花再抓李招娣,大家自然懷疑李招娣。現在每天六個蛋沒少, 抓也白抓。
宋靈芝就敲打了李招娣兩句, “咱家人口多才被允許養六隻雞, 雞蛋留著去收購站換錢可是重要的進項,你要記住你是宋家人,彆裡外不分。”
李招娣連連點頭, “我知道娘,我會好好看著雞蛋的。”
“嗯, 去吧。”宋靈芝等她走了, 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陶睿走到她旁邊笑道:“娘, 你等著,等你小兒媳婦進門保管哪哪都好,給你當貼心小棉襖。”
宋靈芝白了他一眼,“成,我就等著享你的福。”
陶睿順勢說:“那娘你幫我收拾收拾唄,我衣服褲子是不得天天洗乾淨?我那被褥也該洗了,棉花也硬了該曬曬,還有屋裡,得擦灰啊……”
沒等陶睿說完,宋靈芝已經一巴掌拍到他後背上了,“你小子把我當老媽子使喚呢?收拾個屁,要收拾你自己收拾去!”
陶睿挑挑眉,“也行啊,這可是你說的啊。”
宋靈芝不搭理他,去灶房看著兒媳婦做飯去了。這次吃飯大夥兒都怕陶睿吃完再多夾餅子,直接讓宋靈芝分的飯,每個人的湯和餅子都分好,啥都沒剩。
陶睿瞅瞅自己的飯嘖嘖兩聲,“爹,娘,你們得多心疼我啊,這感情都是相互的,你們對我好,我才對你們更好不是?不然要是外頭有人給我好吃的讓我吃飽,我這麼重情義不得對彆人好嗎?”
陶西嗤笑一聲,“說的屁話,這不就是有奶就是娘嗎?你當啥好事呢?也好意思說。”
陶睿咬了口餅子,理所當然地說:“這是跟我四哥學的啊。他現在不就孝順嶽父嶽母嗎,那個孝順勁兒,一年才回來一次。爹、娘,你們這不是給彆人白養了個兒子?你們該吸取教訓,對我好點,這樣才能把我養成個大孝子。”
陶北就是讓二老長臉又丟臉的存在,陶北在鎮上當工人是很體麵,但他不回陶家啊,就跟入贅了似的,二老因為這事兒沒少被笑話,一聽陶睿提起就黑了臉,陶貴皺眉道:“閉嘴吃飯,不吃滾蛋。”
陶睿笑了一聲,快速把飯吃完了,一邊回屋一邊嘟囔,“四哥可真聰明,賺多少都是自己的,不用留在家裡給彆人養孩子,供彆人的孩子上學。”
陶貴轉頭剛要罵他,他已經關上門進屋了。氣得陶貴臉色很難看,不過他心裡卻控製不住去想。老四已經拉不回來了,當了工人不給家裡幫忙有啥用?過年回來一次拿的東西也就那麼點,分攤成十二個月更是少得可憐,算什麼孝敬?四季也不給他們做衣裳、送吃食,真就是給彆人養了個兒子。
要是陶睿對家裡不滿也跟著陶北學,那真是攔都攔不住。
桌上氣氛有些尷尬,薛金花抬眼瞄了下公婆的表情,試探著說:“老五這幾天鬨騰的,不會想把那蘇知青娶進門吧?”
宋靈芝立馬說:“跟蘇知青有啥關係?彆瞎說,老五說了,他不找知青。”
三個媳婦互相看看,都不怎麼信。之前老五跑的那麼勤,能說不找就不找,八成唬弄宋靈芝呢。
王雪梅笑著說:“老五不就是嫌他老哥一個吃虧了嗎?那娘,咱給他相看個媳婦娶回來,三年抱倆,保管他能懂事。”
宋靈芝應了一聲,心裡也在琢磨這事。她和陶貴想法一樣,不能讓陶睿學陶北,跑外頭當上門女婿去,那樣兒子就跑了。一定要給陶睿找個村裡的媳婦,還必須是本村的,離得近,哪也跑不了。
流年看他們一家人不知不覺就被套路了,為他們默哀了一秒鐘。它看看陶睿在拆被子,立馬知道他又要搞事情。
果然,大家上工之後,陶睿才乾了1工分的活就跑回家了。他燒了鍋熱水,順便煮熟兩個雞蛋,把水兌成溫水就開始洗衣服、洗被麵,一條褥子一條薄被一條厚被,全被他拆了,都曬在院子裡。
等他把自己屋裡裡外外都擦了個遍,棉花也曬了一個小時,他就拿棍子在上頭敲敲打打,把棉花打蓬鬆了。
之後他又跑出去弄茅草、樹皮,在院子裡和了些泥,開始修房頂。
他這麼跑進跑出的,當然被人看見了。沒一會兒陶家人就聽說他們家小兒子曠工在家瞎折騰呢。
下工的時候,大隊長特意跟著陶家人過來看了眼,附近幾戶鄰居也湊熱鬨跟過來看呢。
宋靈芝看見院子裡亂七八糟的就眼前一黑,指著房頂的陶睿喝道:“你給我下來!你又鬨啥?”
陶睿笑著和大隊長打了個招呼,說:“娘,你忘了咱倆早上說的話啦?不是你叫我自己收拾的嗎?我把屋裡都擦乾淨了,東西也都洗乾淨了,能乾吧?正好,大哥二哥三哥,給我搭把手,這屋頂馬上就修好了。”
陶東三兄弟頓感無語,他還好意思使喚人,但大隊長在這看著,他們也不能不動,隻能去幫忙。
大隊長看了看繩子上晾的衣服、被單,還洗得挺乾淨的,看向宋靈芝問道:“陶家嫂子,你讓陶睿回家乾活的?”
陶貴也看過來,宋靈芝忙解釋道:“老五早上說要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這活兒那活兒的讓我乾,我這不一來氣就叫他自己乾,就是句氣話,誰知道他不上工跑回來乾活兒來了。大隊長,等會兒他下來我肯定好好收拾他。”
陶睿立馬喊道:“收拾我乾啥?大隊長,我這是乾正事,夏天雨多呢,屋裡漏風漏雨,我要是病倒了還咋上工?保持身體健康也是為祖國做貢獻,不給組織添麻煩。”
大隊長背著手,“你可以利用休息時間乾啊。”
陶睿搖搖頭歎了口氣,這個動作很微妙。他啥都沒說,但大隊長和看熱鬨的都秒懂了。
沒見剛才宋靈芝說陶睿瞎鬨嗎?現在不讚同他不年不節的洗被子,收拾屋子。再有陶睿那三個哥幫忙不情不願的,還要陶睿喊才肯動手,一點都不主動,恐怕私下都不樂意幫忙。
那這麼多活兒,陶睿休息時間咋能弄完呢?一個上午弄完已經算很快了。
既然不是惡意偷懶不上工,大隊長也不管了,反正不上工不計工分。
等大家夥散了,陶貴和宋靈芝就回屋說話去了。
宋靈芝有點擔憂,“他爹,老五是不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他主意也太大了,一天天的不叫人省心。”
陶貴皺眉抽了口旱煙,沉默一會兒說:“像老三那樣耍錢更不省心。”
宋靈芝罵了兩句,又忍不住笑了,“他這是著急找媳婦呢,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就想找個好媳婦呢。臭小子,以前衣服都叫我洗,這不自己洗得挺乾淨嗎?這麼樂意洗,以後他的東西全叫他自己洗。”
陶貴聽著陶睿使喚哥哥乾活的聲音,說道:“你抓緊給他相看吧,娶了媳婦就定下來了,省得天天說自己吃虧。要不是看他還有點孝心,我早抽他了。”
家裡幾房都以為二老要狠狠修理陶睿,誰知道他們倆從屋裡出來根本沒有訓斥陶睿的意思,等屋頂一修完,宋靈芝就招呼大家吃飯了。
薛金花心裡不痛快,說道:“老五,你這麼勤快,咋沒把爹娘的屋頂也修一下呢?”
陶睿喝口湯,頭也不抬地說:“這話得問大哥啊,爹娘是哥五個的爹娘,有啥事大哥不得起帶頭作用?大哥不吱聲,我哪能越過大哥去呢?那不顯得我太孝順,大哥不孝順了嗎?”
陶東敲了下碗,“沒事說到我身上乾啥?”
陶睿理所當然地回答,“不是你媳婦問我嗎?當然得說你。”
陶睿對二老說:“爹、娘,你們瞅瞅,要是你們偏心我,我不是應當應分地對你們好嗎?結果你們一點不疼我,就偏心他們幾個,那大家就公平著來,幾個哥哥乾啥我乾啥,反正我是最小的,我就跟他們學。”
陶南皺眉道:“行了,話到你嘴裡越來越不對味了,合著我們幾個都不孝順,就你孝順?”
陶睿撇撇嘴,又看二老一眼,沒再說話。
二老不高興,卻誰也沒訓他,就因為從他的表情裡看明白了,他要想孝順他們,今天能幫著把他們的衣裳都洗了,屋子都收拾了,該修的也全修上。他們沒享到老五的福,全是因為他們偏心了其他幾房,讓他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