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 ”有個聲音幽幽的響起在窗外,附體於湛陽翁主身上的鬼蛛娘笑盈盈的穿過重重回廊,走到了她的麵前, “我之前向你問的那個問題, 你還沒來得及給我答案呢。”
史明遠不知道這就是魔尊。因為鬼蛛娘不是從天而降也不是破土而出,她用人類的身軀緩緩走來, 身姿形貌乃至於神態,都讓史明遠短暫的愣神,以為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是樾姑城裡罕見的幸存者。
朱簡猛地往後瑟縮, 之後竟是毫不猶豫的從地上抓起了一塊碎陶片對準了自己的舌頭。
她是在拚接雲月燈雕像的時候才意識到了“雲月燈的眼睛”指代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她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也猜到了鬼蛛娘會再來找她, 也就是在那時候, 她做好了斷舌赴死的準備。
但鬼蛛娘畢竟是鬼蛛娘, 從死亡之中誕生的她怎麼可能看不出朱簡有赴死的意向?在朱簡還未來得及抬手的時候, 鬼蛛娘便輕輕彈出了一根鮮紅的絲線,那絲線刺穿了朱簡的手腕,將她捆住直接拽到了她的麵前。
史明遠被這變故嚇得猝不及防, 他倒也沒有轉身就跑, 劍宗弟子的骨氣支撐著他以一種強硬的姿態站在了原地, 還哆嗦著拔出了佩劍,朝著鬼蛛娘大喊:“快把她放下!”
鬼蛛娘冷笑,一隻手掐著朱簡的脖子,斜眼朝著史明遠看了過來,“倒是個有勇氣的孩子,若是將你製成屍傀儡,你也一定能保留生前的悍勇,替我衝鋒在前。”
史明遠臉上不可控製的浮現出了恐懼, 但他緊緊咬住了牙關,不讓自己害怕到麵部扭曲。
“浮柔劍宗的弟子,都已經出發去了定颻湖了哦。”鬼蛛娘笑,她在魔尊之中的實力不算特彆強,所以格外喜歡使用一些聰明的花招來將自己的對手耍得團團轉,每當看見敵人們落入她圈套的時候,她都會理所當然的感到愉悅,愉悅讓她暫時不想殺人,反而悠然的同這個浮柔劍宗的小弟子說起了話,“你們劍宗的祖師爺是個不要臉膽小鬼,打不過風九煙便跑。我其實知道他在哪裡,但我不會去找他,因為我現在找他沒有意義。我要找的是這個小姑娘——”鬼蛛娘親昵的撫摸朱簡的麵頰,這個女孩已經幾乎被她掐死,整張臉都漲成了難看的紅色。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取得一具皇室血脈的軀殼做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可是你們這些人守在宮裡,多多少少給我添了麻煩。不過幸好你們蠢,我隻是派出了一個傀儡偽裝成我的模樣,就成功的將你宗門的長老都引到了定颻湖。嘖,七千年前雲月燈和我說,人類雖不以體能見長,又沒有法力傍身,可是人有智慧,智慧能讓這個族群綿延不絕,直至有朝一日與神魔平起平坐——嗬,真是可笑,你們人類哪裡聰明了。哪怕有部分的人具備了靈竅,學會了法力,可愚蠢始終與你們相伴而行。”
史明遠憤怒的朝著鬼蛛娘撲了過來,卻根本沒機會近鬼蛛娘的身,她隻是輕輕一揮袖便震退了史明遠,讓他倒在地上咳血不已,而鬼蛛娘懶得給他哪怕一個正眼,她隻是牢牢的盯著朱簡,“雲月燈的眼睛在哪裡?說。”
朱簡用僅剩的力氣擺手。
鬼蛛娘稍稍放鬆了五指。
“你……咳咳……你殺了我吧……”朱簡艱難的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她的想法是寧願一死,也不願意遂了鬼蛛娘的心願。雖然她並不知道鬼蛛娘要那樣東西做什麼,但想必不是什麼好事。樾姑城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想來想去她都是要負一定責任的,這一次她決不能再軟弱妥協。
朱簡以為自己很慷慨壯烈,卻不知她的求死之心恰好如了鬼蛛娘的願。
“你真的想去死?”
“我寧肯死,也……”
“那你就去死好了。”鬼蛛娘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這世上沒有誰可以做到起死回生,唯獨鬼蛛娘可以。她能夠讓死去的人重新站起來,隻不過當死者“複活”的那一刻,便會成為鬼蛛娘的奴隸。那人生前的記憶與本領都還在,感情卻會完全變化,重新睜開的眼睛裡隻看得見鬼蛛娘,重新行動的軀體隻會為鬼蛛娘所屈膝。
朱簡不願意將“眼睛”的下落說出來,這不要緊,反正——她死了之後就會心甘情願的告訴鬼蛛娘。
驟然發力的五指隻在瞬間便能扭斷朱簡的脖子,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鬼蛛娘感受到了身後逼來的可怖氣息。
本能讓鬼蛛娘當機立斷的鬆開了朱簡,在她身後,漫天火雨落下,赤色焰火將夜空映照的比白日更為明亮。
十餘名梳高髻、著廣袖的女子從火雨中飄然而至,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展開了下一輪的攻擊,跳躍不定的焰火此刻是她們掌心乖巧而凶戾的仆從,在她們的指揮下朝著鬼蛛娘直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