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是魔尊?”阿箬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這個看似孱弱的女人。雖然她也清楚,外表和實力無關,聆璿長著一張清純無辜的少年臉, 殺起人來照樣狠厲無比。
可這個黑衣女人, 剛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邊的魔人被那隻紅孔雀屠戮,她卻始終無動於衷的站在一旁。阿箬最開始往下觀察的時候, 還以為她是那種沒有多少戰鬥能力的被保護者。
“對,我是魔尊。姑娘好像對此很是意外?”黑衣女子抬起臉,籠罩在她身上如同鬥篷一般的黑霧稍稍散去了些許, 阿箬看見她有著一張說不上是年輕還是蒼老的臉。
若說年輕, 可哪個年輕人會有她那樣冷而空洞的眼神, 好似見慣了世間姹紫嫣紅, 對一切紛繁都失去了興致, 仔細觀察她的眼角, 還能看見淡淡的皺紋——這實在是很奇怪,阿箬認識的那些修士,哪怕最多隻有築基修為, 都會采靈植練丹藥來施自己的麵容看著更為青春, 而這個自稱是魔尊的女人, 卻頂著一張寫滿了滄桑與疲憊的臉。
可若說蒼老,她的麵頰卻還帶著少女的圓潤嬌憨,眼如杏仁、眉梢彎彎,微翹的鼻尖下是嬌嫩的櫻唇,整張臉的線條都是柔和的,柔和中透著仿佛不諳世事的青澀。她的眼睛是滄冷的,然而笑容中卻又有著明媚的純真。
“我這人沒什麼見識,迄今為止見過的魔尊不多。”阿箬不動聲色的與這女人拉開距離, “你與彆的魔尊,看起來並不相似。”
“八大魔尊,各不相同。”那名為“曈”的女子好脾氣的笑著,“方才襲擊你同伴的那隻孔雀,名為平寧羽,也是魔尊之一。他曾經是妖,後因怨恨而墮魔。有人殺了他的妻兒,搶走了他所擁有的權力與地位。於是他吞食了自己重傷卻還未斷氣的兩個兒子,從妖墮魔。之後千百年來,他不停的殺戮,吃掉了許許多多勢力不如他的對手,妖、魔、神、仙,凡是敗在了他手裡的,他一個也不放過。終有一日他成為了魔尊,而成為魔尊的時候他的內心已經被暴戾和嗜血所充斥,再也變不回從前的樣子。但他並不在乎,因為他隻想要複仇而已,哪怕變得再猙獰再醜陋他都無所謂。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去尋找他那位宿敵,就被困在了罹都。真可憐啊,你說是不是?”
阿箬沒回答。失去了妻兒的確可憐,但那些被他吃掉的無辜者也可憐。而且,她差不多也能猜到這個平寧羽過去的身份了,孔雀精、妻兒被殺、痛失權位,這不就是風九煙所說的前任妖王麼?看樣子風九煙並沒有斬草除根成功,這個和他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還活著。如果真如風九煙所描述的那樣,平寧羽在做妖王的時候對人類凶殘狠毒,那阿箬也沒必要同情他。
“你呢,你又是什麼變成的魔?”阿箬好奇的打量著曈,雖然這樣並不算禮貌,可是這位名叫“曈”的女子顯然也不反感阿箬的視線。
“我難道不可以是先天的魔嗎?”她懷抱著一隻小小的魔人微笑,那魔人幼童看起來就像是人類三四歲的孩子,蹭著她的手臂不住撒嬌。
所謂先天的魔便是這種父母都是魔,生下來自然而然也是魔的家夥。又或者,如鬼蛛娘一般,由陰氣、執念、罪孽等自發凝聚而形成的東西,也叫做先天之魔。
“可是……”阿箬對魔又不是很了解,曈這一問的確難到她了。然而盯著曈看了很久之後,阿箬還是遲疑著給出了她的回答,“你看起來很像人。”
曈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那笑容中好像既有喜悅又有嘲弄。笑夠之後,她抬手輕輕一抹眼角,就好像她方才笑得太厲害笑出了眼淚似的,但其實作為一個魔,她是不會流淚的。
“對,我曾經是人。”曈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可是我的族群驅逐了我,天地之間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輾轉流浪,最後隻好來到了這裡。罹都雖然荒涼,但至少這裡的魔不會趕我走。”
“你是說,你是主動來罹都的?”阿箬越發覺得這女魔古怪。而與此同時頭頂的爆裂聲越發驚心動魄,她不由得在說話的同時分出一絲注意力去關注風九煙那邊的戰況。
“嗯,沒錯,罹都是個很好的地方。”
阿箬尷尬的扯了扯嘴角,並不認同她這句話,甚至開始懷疑魔的思維方式是不是和人不一樣。
“那麼你呢,我曾經的同族,你來到罹都又是為什麼呢?”
阿箬下意識的想要用謊話來敷衍。在這個古怪的女魔麵前,她不想太多的暴露自己的底細。然而謊言堵在嘴邊卻又怎麼也沒法說出口,女魔漆黑幽深的眼睛好像能洞察她的內心,僅僅是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阿箬就覺得毛骨悚然。
冷汗從額頭涔涔落下,被女魔的眼睛盯著的時間越久,阿箬的心裡就越慌。甚至覺得對方其實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然而這時曈卻忽然挪開了視線,輕聲說:“好了,我不管你是為什麼來到這裡的,既然你曾是我的同族,我就會幫你。”她指了指天空,“看,你的同伴要輸了。”
阿箬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抬頭張望,風九煙和平寧羽之間的鬥爭似乎已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阿箬看不出誰要贏誰會輸,天空時而閃過血色的光芒,時而劃過蒼翠的綠色,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風九煙那邊好像是占據了上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