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或者受傷的人不僅身體脆弱,心理上也是一樣的脆弱,這時候會希望能夠有個人陪著是情有可原的——即便風九煙並非人類而是一棵老樹妖。
但理解歸理解,阿箬還是沒有走過去。她朝風九煙擺了擺手,轉身便走到了他目光再也追尋不到的地方。她很清楚的知道風九煙想要的不是她,而是雲月燈。可她不是雲月燈,就算她有著和雲月燈一模一樣的魂靈,卻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風九煙拿她當替身,她卻沒必要縱著他繼續自欺欺人。
……隻是決絕回頭的時候,心裡又不可避免的有些可憐風九煙。
數千年來都在追逐同一個幻影,真不知是執著還是瘋狂。
她無所事事的爬上了高山,坐在土堆上俯瞰整個山穀,經曆過一場混戰後這一帶的地勢都變得不再一樣,半座山穀已經塌了,那些粗陋的房屋和整齊的農田都再難尋覓,放眼望去,四處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色。
那些魔人看著是真的很可憐很淳樸,他們甚至讓阿箬一度回想起故鄉的父老。當然她也沒有忘記他們都是魔,方才大戰開始之時,她在逃跑的路中就親眼看著一位看似憨厚的魔人忽然變作血盆大口的怪物硬生生的咬斷了一個修士的腦袋。
“喲,在這想什麼呢?”有個熟悉的聲音乍然從背後響起,阿箬扭頭一看,見到的是聞雨來的那張臉。
“原來你沒死啊,真是遺憾。”阿箬和這個奸商沒什麼話好說,麵上笑盈盈,嘴裡說出來的話夾槍帶棒。
“我妹妹的實力堪比化神期的大能——算了,你也不懂什麼是化神。”
“是,你妹妹是很厲害,讓她保護你,你也不嫌丟人。”阿箬譏諷。
聞雨來不說話了,望春汐是他心中的傷疤,阿箬冷不丁給他戳這一下,是真有些疼。
“你妹妹呢?”
“受傷了,被一個魔人險些吃掉了半條胳膊,明明我們和那批修士不一樣,我們沒打算參戰。可是沒誰會聽我的解釋。”
聞雨來坐到了阿箬身邊,這一刻眉目間的精明狡詐都斂去,他顯得黯然卻又親切,阿箬看著他,不自覺的就問出了一個問題,“人和妖魔,魔和神……為什麼要打來打去的?”
“人類之間不也常發生戰爭麼?人和人為什麼要打仗?”聞雨來並沒有笑她這一問幼稚,而是又拋出了一個問題,“我是修道者,算起來比你大了好幾百歲,我至今還記得幾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九州大地烽煙四起,我與我妹妹在亂世中淪為了孤兒,若不是誤打誤撞被一個老修士收為徒弟,我們早就成了亂世中的無名白骨。幾百年後我以修仙者的身份重新將目光放到人類的土地上,卻發現當年爭來鬥去的那些人,他們的後代還在爭鬥不休。凡世似乎從未有過清淨的時候,這是為什麼呢?”
“我過去給一個諸侯王的女兒做婢女,諸侯王每每興兵總會找出一堆的借口,什麼討伐大逆、什麼懲奸除惡,但實際上,隻是為了搶奪鄰國的土地、人丁和財寶而已。一切的爭鬥,本質上都是為了逐利。”
“是的,正如你所說,一切的爭鬥,都是為了逐利。”聞雨來點頭,“所以你剛才看到的,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張為利益而起的混戰罷了。”
“修道之人也會有貪利之心嗎?”阿箬問道,不過轉頭看了看聞雨來,她自己又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嗯,我看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