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配套的下午茶是吃貨的堅持
到站了。
天使先生瞥了一眼窗外逐漸消散的淡綠色霧氣, 透過那霧氣隱約看見了巍峨而陰暗的地獄之門。黑紅色的拱門就像染著什麼凝固許久的鮮血——唔, 也可以是快過期的鴨血。
地獄會賣鴨血粉絲嗎。天使先生有點神往。
“我們……”
他收回視線, 剛要對室友說話, 就看見對麵的小惡魔已經蜷在角落睡著了。她長長的卷發一直垂到腳踝, 因此整顆團起來時像隻小小的焦糖色刺蝟。
她看上去很脆弱,缺乏安全感。
他沒見過室友的睡姿, 但怎麼想也不應該是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天使先生還記得他們剛住在一起的幾個月, 室友因為睡覺時亂晃的尾巴勾破了絲襪而生氣十足的對自己怒吼呢。
當然,他選擇性忽略了對方是因為自己買了兩條德芙巧克力而怒吼。把絲襪聽成了德芙巧克力。
……身體變小之後, 神智在慢慢同化,深層的心理狀態也開始接近幼崽期嗎?室友處於幼崽期的時候,難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從未被周圍景象影響心智,無論是幼崽期還是成年都始終如一的天使先生有些不解。但此時不是該深想的時候——催促下車的廣播已經響了第二遍。
【醒醒,我們該出發了。】
天使先生咽回這句話。他輕手輕腳的拿下衣架上掛著的外套, 把睡著的小隻惡魔裹起來,安靜的將她抱進雙臂。
比牽著熾天使的手掌登上開往地獄的單程火車更丟臉的是什麼?
唔,大抵就是被熾天使抱在懷裡進入地獄之門吧。
惡魔小姐是在天使先生停在地獄之門後的紀念品鋪子時清醒的。清醒後她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拍著室友近在咫尺的側臉吱哇亂叫。
或者可以說,漲紅著臉的胡言亂語。
老板是隻小巧的侏儒, 見狀發出同情的歎息:“你女兒?幼崽小, 鬨騰的時候就是麻煩。我總想把家裡那小子剁了扔進聖水池。”
“老板,你弄錯了。”沉吟片刻後,天使先生認真的說, “我們倆根本長得一點都不像, 都說女兒肖父。”
這是重點嗎!為什麼你停頓的時間就好像仔細思考了“我是不是你女兒”這個問題一樣啊!
惡魔小姐想抓住室友的衣領反複搖晃, 但她此時被抱在室友懷裡的姿勢意味著一旦拽下他的衣領,就會撞上室友的下巴——或者更糟,嘴唇。
最後她隻能繼續拍室友的臉。出於另一種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新理由。
老板疑惑道:“不像嗎?咦,的確,發色和眼睛的顏色都不一樣,五官也……”
“啊,我知道了!”他右手成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心,“兩位有夫妻相啊!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嘛!”
天使先生:“……”
惡魔小姐:“……”
沉默半晌後,惡魔小姐不作“看似扇巴掌實則拍拍拍”的無望努力了。她黑著臉強調,手臂誇張的在半空劃著圈:“我不是他!女!兒!”
天使先生怕她劃手臂時太激動了,以致把自己摔下來,連忙握住了惡魔小姐的腰——“你乾嘛你乾嘛你放手離我遠點誰跟你夫妻相”——冷靜附和:“對,我是單身。”
“哦。”老板的目光同情中摻雜了憐憫,“你遭遇了帶球跑?被留下的大孩子不認你?”
“現在的雌性,電視劇看太多了,腦子都不太好。”他拍拍天使先生的肩膀,“要我說,那種麻煩的雌性就不用管了。你可以再去找一個嘛。”
然後他不僅熱情的把天使先生購買的地獄紀念套頭衫給他包好,還贈送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我家那小子愛吃的,送給先生你啦。反正他今晚就要被我丟進聖水池啦,哈哈哈。”
惡魔小姐臉都氣青了。倒是天使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看手裡的奶糖,友好的說:“要我幫忙嗎?我可以幫你把他扔進最大的聖水池。”
老板還沒表示,懷裡的小隻惡魔扯住了他的臉,拉。
“趕!緊!出!發!”
謝天謝地,變小的她扇不痛天使先生的臉,拉還是能拉動的。
他們來到地獄的第一站是勞拉的家。在進入亞巴頓的宅邸之前,還有不少準備工作需要完成——惡魔小姐還要注意自己家族那邊的動向呢。
“應該再往前麵,穿過兩個紅色法陣就到了……”
為了方便找路,此時的惡魔小姐已經坐在了天使先生的肩膀上,後者握著她的小腿方便固定。他們倆現在在旁觀的路人眼裡就是一個分外古怪的組合——裹在款式老氣且不合身的黑袍裡的小隻魅魔,麵無表情但氣息弱小的黑發成年雄性。
“奇怪。”惡魔小姐又努力仰頭去查看周圍的指示牌,“這周圍已經是接近吸血鬼聚居區了,我記得勞拉的公寓在這兒附近。一定在這兒附近。”
天使先生雖然腦子不常用,大多聽著室友的指揮改變方向,但已經注意到周圍路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這裡是第一層地獄,魔多眼雜。
也許他們該找個地方稍微休整一下。
他剛要開口,就聽見後麵的公路傳來紛紛攘攘的喧鬨聲——
“大人……”
“是來自第七層地獄的……”
“達特妮斯大人……”
室友坐在他肩膀上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直。
天使先生回頭。他沒忘記拉下室友黑鬥篷的兜帽,遮擋她已經發白的臉。
地獄的公路沒有特殊的異常,像是夜晚的拉斯維加斯。各式各樣紅紅綠綠的燈牌和咒語霧氣紛雜的浮在半空,形態各異的惡魔們交換著霧氣般紛亂的眼神。這一片五光十色的混亂之中,一輛淺褐色的四輪馬車格外顯眼。
這輛馬車上有著金色的暗紋,黑色的神秘黑紗充當著車門,使車廂裡那抹倩影半隱半現。她正在合眼休憩。
公路邊的惡魔們甚至能看見她斜倚在美人榻上的慵懶睡姿。他們紛紛發出癡迷與渴望的歎息,交換彼此的眼神時又出現了針鋒相對的火|藥味。想必這位美人一走,他們就會像發|情的雄性般打起來吧。
不愧是專職魅惑的強大魅魔嗎?
天使先生毫無波動,隻稍稍瞥了一眼車裡人與室友相似的發色,就果斷收回視線。淺褐色,也許在旁人看來更加高貴迷人吧,但遠沒有焦糖的甜美。
“是她。是她,氣息不會認錯的……”
她小幅度的顫抖起來,輕輕說:“我們走吧。快一點,走吧。”
惡魔小姐藏在黑袍子裡,雙手雙腳都抱緊天使先生的肩膀。她佝僂著腰把自己蜷起,所以天使先生甚至能感受到她說話時緊貼著自己耳朵的嘴唇。
嘶。
不愧是專職魅惑的魅魔啊。
天使先生耳朵有點麻,鼻尖那抹焦糖的香氣更加濃鬱了。他望著紛雜的燈牌,鎮定的剝開了老板剛才贈送的大白兔奶糖。他自然的晃悠著遠離了公路——悄無聲息的避開那隻強大惡魔的探查範圍——漫無目的的穿過幾張法陣,表現得就像來地獄遊覽的路人。
幾分鐘後,天使先生就感覺到背後那道若有若無的探查目光消失了。他沒有丟棄手裡的糖紙,而是將其夾在指間擺弄,不多時就折成了一隻微型的千紙鶴。天使先生熟練的吞下了奶糖,放進自己嘴裡咀嚼——剛才為了營造散漫感,他一直叼著圓柱形奶糖的一角。
他本意是試圖用奶香味蓋過室友靈魂的香氣。他們現在靠的太近了。天使先生變成黑色的狀態後,對靈魂氣息的敏感度幾乎是呈幾何倍數上升。
——但這沒什麼用。甜美的焦糖味和牛奶糖的香氣混到了一起,形成焦糖布丁、焦糖奶茶、焦糖奶油蛋糕等更要命的東西。
天使先生麵無表情的想,這次事件解決後,一定要室友請自己去吃巴黎最貴的甜品店。把裡麵焦糖味的點心全點一遍,嗯。
淺褐色的馬車裡,黑紗後的美麗雌性收回探查的視線。
“大人?”
候在車廂外侍女輕輕問:“外麵有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