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個小時之前。
在白焰帶著心臟剛剛飛走不久之後,一期終於等到了澤法出發的消息。
她正站在羅西南迪辦公室的獨立衛生間裡,就著洗麵台的水流衝洗粘在臉上的血液,一期被突然發生的變故驚得恍了下神,澤法離開的消息還是博加特告訴她的。
她最後用冷水衝了一把臉,水珠順著臉頰的弧度不停的滴落,砸在泛著微紅的水麵裡。
一期抬頭,有些怔然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沒錯,她又可以看了。
她的眼睛……長回來了。
一期摸向自己的後背,她的指尖甚至是控製不住的在微微顫抖著。
不見了……後背的肌膚變得平滑,再沒有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風車不見了……也意味著被風車掩蓋的天翔龍之蹄不見了。
敲門聲傳來,是博加特發現一期沒有回話後有些不放心,“你還好嗎?需要幫助嗎?”
“……沒事。”
一期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裡自己淺粉色的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氣,擦乾臉上的水珠,重新將心形墨鏡戴了回去,又將裙子的拉鏈仔細係上。
在迅速的整理好被她弄亂的台麵後,一期平靜的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她以為自己早已不會再去在意那些失去的東西,因為Master在拽著她往前走的時候,已經給了她足夠強大的力量。
那力量托起她的膝蓋,扶直她的脊梁,最後又抬起她低垂的頭顱。那些千瘡百孔的地方早已被Master種滿了鮮花。
可當失去的一切居然真的還能回來時,一期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欣喜。
但也僅此而已了。
比起身體上的變化,她現在更關注Master的棋下到了哪一步。
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一期並沒有換下那條被血染上大團紅色的裙子,她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澤法先生有使用極光的貨輪嗎?”
“沒有,他乘坐的是本部的軍艦。”
“是麼。”一期下意識摩挲了一下手杖頂部的圓球,“那真是太好了。”
她有些新奇的打量了一眼博加特的長相,果然與想象中的樣子很像,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嚴謹的紳士。
她又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羅西南迪。
嘖,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但她還是討厭他。
一期故意無視了羅西南迪,她自己看向了掛在牆壁上的鐘表——17點40分。比預計的時間提前了20分鐘,不過問題不大。
“博加特先生,帶我去見見那位赤犬大將吧,有些東西,我無論如何也想要交給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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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國焦頭爛額的處理著赫佩爾甩給他的爛攤子時,庫讚敲響了他的門。他倚在門框上,向戰國發出了邀請,“元帥,陪我去一趟薩卡斯基的辦公室吧。”
“彆來煩我!沒見到我正忙著呢嗎?!”戰國頭也不回的拒絕了庫讚。
庫讚撓了撓臉,慢悠悠的又勸了一句,“啊啦啦,我建議你還是去一趟比較好。”
戰國從這句話裡聽出些不一樣的意味,他黑著臉看向渾身寫滿‘我下班了,我是不會加班的,所以彆想讓我幫忙。’的庫讚,“那隻鳥又乾什麼了嗎?”
“嘛,你來就知道了。”
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去吧,戰國。”她平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暴躁些什麼,今天發生的事雖然嚴重,卻也不夠嚴重,明明不該影響你至此的。”
鶴中將微微眯起眼睛,“不要為不屬於自己的錯誤而愧疚,你是蠢貨麼。”
被說中心事的戰國沉著臉噴出了一口粗氣,“我知道。”他定了定神,起身向庫讚走去,“那就先拜托你盯一會了,阿鶴。”
“去吧。”鶴中將轉了轉手裡的鋼筆,“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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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是一種十分複雜的生物。
懷疑與質疑往往並不能對一個人造成太大的傷害,惡意與敵意也並不會帶來太多的痛苦。
可若是有人真的發自內心的盼望著你好,並堅信著你有骨氣,有品格,是個值得被期待著的,優秀的人。
那麼這份期待反而會帶來莫名的緊迫,帶來壓力,甚至是恐懼。
澤法就是這樣一座在無形之中壓在本部眾人心頭的大山。他發自內心的信任著自己的同僚、戰友、學生,他發自內心的相信著他們都是堅定的戰士,都奔赴在那些各自選擇的正義之路上。
所以在澤法麵前,被信任著的人就會下意識的抗拒一切會讓澤法感到失望的事情,也更不會在澤法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不被澤法接受的事。
可現在澤法離開了馬林福德。
他離開的一瞬間,仿佛也帶走了某些人心中難以言明的克製。恨意衝出了理智的牢籠,不再被那份信任所約束——現在沒有人會對他們感到失望了,那為什麼不能做……他們明明才是受害者……
分散在本部各處的,不同職位,不同軍銜,卻同樣捏著幾張紙的海軍們神色晦暗下來,與他們發色同色係的便利貼在紙張中探出頭,像是在催促他們快點做出各自的選擇。
在18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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