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茫然,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來教她。”
阮念初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你不是唱歌的麼。”厲騰垂眸把煙點燃,“你教她。每周一節家教課,學費我付。”
聽他說完,阮念初抬手扶了下額。電光火石之間,兩個念頭從她腦海深處升起,她覺得,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要麼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要麼就是這位上校腦子出了毛病。
後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
離開小飯館後,厲騰買了一箱水果,然後帶著阮念初走進附近的一個老小區。
能看出,他對這裡很熟悉,七十年代的建築群,分布沒有規律,單元樓之間有許多小巷道。她跟他身後七拐八拐,沒多久就繞得頭暈。
好在目的地到了。
厲騰走進門洞,頭也不回地扔過來一句話,“六樓左邊那戶。”腳步聲漸遠,消失在了樓道裡。
阮念初站在原地靜數秒,捏捏眉心,跟上去。
上去一看,厲騰正在敲門。“砰砰砰。”
沒多久,房門開了。來開門的是一個兩鬢花白的婦人,五十歲上下,身形瘦小,滿臉都是褶子紋。腰上還係著半截圍裙。
婦人看見厲騰,皺皺眉,明顯一怔,“厲騰?”
“阿姨。”他笑了下。
“哎呀。你看你,來之前也不說一聲。”婦人笑起來,拿圍裙隨便擦擦手,把他們往屋裡請,“快快,進來坐。還沒吃飯吧?”
“剛吃過。”厲騰把水果放桌上,隨口應道。
婦人忙活著給他倒茶,回身才看見同來的阮念初,動作頓住,“這姑娘是……”
阮念初彎唇:“阿姨好,我叫阮念初。你叫我小阮就行。”
“哦,小阮。”婦人目光友善地打量她一番,“是騰子的女朋友吧?”
“……”阮念初轉眸,目光看向厲騰。厲騰臉色冷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並沒有要否認或者幫她回答的意思。
於是阮念初答道,“嗯。”
婦人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不住說:“真好,真好。”
厲騰抬眸,看了眼最裡麵那間緊閉的房門,道:“小星在家麼。”
“在的。”
“那孩子上回說想學唱歌。”厲騰說,“阮念初在軍區演出團工作,是歌唱演員。可以的話,以後她來給小星當老師。”
阮念初瞪大了眼睛。接著便聽婦人驚詫道:“那怎麼好意思呢?算了吧,多麻煩人姑娘,平時工作都忙,周末還來上課,那不是休息的時間都沒了?”
阮念初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個缺點,愛心泛濫。譬如此時,換作旁人肯定會順著杆子往下爬,家教這差事,誰愛接誰接。但她琢磨了會兒,卻道,“這樣吧,讓我先見見小星,看孩子怎麼說。”
她都想好了。那位小朋友要是乖巧懂事,家教這事就能考慮,要是調皮搗蛋,她二話不說走人。
婦人遲疑幾秒,點點頭,帶著他們走向最裡麵那間屋子。
門沒關,輕輕一推就開了。
屋內窗簾拉得嚴實,光線透不進,整個房間都很昏暗。阮念初皺眉,環視一遭,終於在窗戶邊上看見了一個小女孩。十一二歲的年紀,梳著馬尾,皮膚白皙,手裡拿了一張照片。她頭微垂,看著手裡的照片發呆,一雙眼睛裡空空的,神采黯淡。
阮念初視線下移幾寸,心突的緊了緊。
女孩坐的是輪椅。她是一個殘疾人。
“小星。”婦人笑道,“快,你看誰來了?”
那姑娘聞聲回頭,看見厲騰的刹那,空洞的眼神終於一閃,“厲叔叔好。”音色甜脆悅耳,並且明亮。
厲騰走過去,半蹲下來,“今天心情怎麼樣。”
“挺好的。”小星微轉過頭,看見婦人身旁的阮念初,問道,“那個姐姐是誰?”
厲騰冷聲糾正:“喊她阿姨。”
阮念初:“……”
小姑娘很天真,聞言便禮貌笑笑,說:“阿姨好。”
阮念初乾咳了一聲,上前幾步,朝小星展露出一副標準的阿姨版慈祥臉,彎腰柔聲道:“你好呀。我姓阮,叫阮念初,你呢?”
女孩說:“我叫夏星星。”
阮念初目光落在女孩手裡的照片上。畫麵裡是一個年輕男人,穿著迷彩服,高大帥氣,笑容爽朗又陽光。她有點好奇:“你拿的是誰的照片?”
“我爸爸。”
“你爸爸是軍人?”
小星點點頭:“是的。”
正聊著,婦人拿來一杯熱水和一顆藥丸,遞到小女孩手上,說:“小星來,該吃藥了。吃完藥再和阿姨玩兒。”
阮念初轉頭,厲騰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房間去了陽台。她跟過去,問他:“小星是你戰友的女兒?”
“嗯。”
“你戰友很忙麼?”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托你照顧他的孩子。”
“因為他死了。”
“……”阮念初目光突的一跳。
周圍陽光和煦,風靜靜地吹。厲騰靠在牆上抽煙,片刻,轉過頭,眸色未明地盯著她,“十二年前,死在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