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今朝海棠香(3)(她以為召應恪早走了。“你...)(2 / 2)

夜闌京華 墨寶非寶 11367 字 8個月前

在東麵院子的大書房裡,何未摸摸臥榻的熱度,太涼了。她對方才進來的蓮房說:“二叔這裡沒有人照料不行,你過來幾天。”

蓮房輕點頭。

榻上穿著老式深藍袍子的何知行被蓮房塞到懷裡一個黃銅袖爐,他因消渴病,眼不大好用了,但還是辨出了麵前的就是蓮房:“不像話。怎能讓蓮房過來?她一個女孩子。”

“我是女孩子怎麼了?”蓮房竟搶在何未前麵說了話。

“女孩子還要嫁人的,”何知行好脾氣地柔聲說,“不好到我的屋子。”

“我本身就是……”蓮房止住,她從不提過去,但見何知行兩鬢的白,竟頭次主動說,“本就是八大胡同的丫鬟,從未避諱什麼。”

何未眼睜大了一些,瞥二叔和她,被蓮房今日大膽震懾,企料還有後一句。

“老爺的身子和那些男人也沒什麼不同,過去我都見過。你怎麼就金貴,不讓人看。”

……

二叔是瞧不清楚,可她看得明明白白,蓮房說到中途麵頰憋得通紅了,眼也是紅的。何知行,大拇指在黃銅袖爐的側壁上摩挲著,無奈笑了:“你這姑娘啊……”

“就這樣吧,今日過來吧,等冬天過去就回去。”何未對蓮房揮手,可不能再讓這姑娘留下了,再說下去二叔怕要昏過去。

蓮房頂著一張打翻了胭脂的臉,去收拾了。

何未想試探二叔對蓮房的心思,未啟口,何知行已靠在那兒,問她:“白謹行見到了?”

欸?她沒說,二叔怎地知道了?

罷了,先解釋沒結成婚的事。

她把裝著那塊表的木匣子遞給二叔,二叔沒打開,隻是笑著拍了拍,感慨說:“看來注定的。時辰沒對上,心意也沒對上。”

她還沒講,二叔怎地又知道了?

“他見了你一麵,便給他父親去了電報,說這親事不能結,你太像他家的四妹了。而且,你也沒看上他,”何知行笑著說,“他父親罵了他一通,說既姑娘家沒瞧上你,就趕緊走,不要胡亂糾纏。”

“何時的電報?”她問。

“十二月二日。”二叔答。

那是初見之後?何未驚訝,原來一開始兩人的感覺就是相似的。似兄妹。

“他第二份電報發給兩家長輩,也到了我這裡,”何知行拍拍身前的一疊電報,“稍後你從這裡翻翻,該在此處。”

“說的什麼?”

“約莫是,他要等等再走。他一個朋友給了意見,說你先前被召家傷過的,這一回須你先開口說。等你一下了決心,他立刻就走。”

何未笑了:“虧我還被兩張船票的話感動了一下。”

何知行跟著笑:“這也是他那位朋友的主意,讓他務必想一句羅曼蒂克的話,可令人感動的,蓋掉你被召應恪拋棄的傳聞。”

這她真沒想到。那兩個人合夥將她一個給騙過去了……幸虧白謹行老實,真把要做什麼說什麼都如實稟告了長輩們。否則,她恐怕要一直被瞞著。

二叔難得被勾起結識的心思,“那位小友,可還在京?”

“誰?”何未下意識問,但潛意識已知問得是謝騖清。

何知行帶她長大,不必看她麵上的神態,從聲裡便知她在佯裝:“對二叔還要敷衍嗎?”

“沒敷衍,”她低頭,揪著裙上的細小絨毛,今日她穿著開司米呢料的連身裙,這料子夠她揪一輩子……“許久不見他了,離京了也說不定。”

“這樣,”何知行遺憾,“他讓我想到一個人,還想當麵問問。”

她抬頭:“二叔認得的人,有我不知道的嗎?”

“姓謝,說是字山海,”何知行笑了,說,“十年來隻打過兩次交道,不知怎地,見是姓謝,便聯係到一處了。”

何未今朝第二回睜大了眼:“是……生意往來嗎?”

何知行微頷首:“而且是不記賬的生意。”

從不走賬麵的,隻靠腦子記的生意,曆來是何知行和哥哥口述給她的。

“好像,”何未輕輕地,魂遊一般地說,“就是他。”

何知行長途奔波而歸,須先休息。

何未回了書房,便提了聽筒,撥鄧元初的辦公室電話。他最終兩樣沒選,鄧家不想小兒子經常在外拋頭露麵,讓他去了財政部。接聽電話的是同辦公室的人,見是何未,笑著讓她留下話。何未隻說想見麵,便掛斷了。

近黃昏時,鄧元初迎著風雪來,立在抱廈那兒,對久等的何未笑了笑,脫口就想叫嫂子,隨即吞回去了,笑眯眯地乖順地站著,等扣青為他拍乾淨了雪,亦步亦趨追著何未進去了。

她將書房門推上,鄧元初先問了句:“嫂子有要緊事啊?”

……何未無奈,抿抿唇:“你不能叫我嫂子的。”

“曉得,人後叫一句。”

“我和他沒關係。”

“曉得,下次不敢了。”鄧元初鄭重道。

何未揣著許多疑問,不再糾纏稱呼,輕聲說:“我二叔想見謝騖清,他最近在哪?”

鄧元初一聽這話,驚訝了:“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鄧元初到何未身邊坐下:“這一個月,清哥被關著,我以為旁人不知,至少嫂子知道。”

她心頭一震:“關在何處?”

“眼下被放出來了,”鄧元初低聲道,“前兩天剛回百花深處。”

鄧元初將來龍去脈為她簡略地講了,去年年底,謝家大小姐與其先生在廣州火車站遇刺,為護妻,先生連中三彈,於當夜不治而亡。謝騖清得知消息,未有任何表現,四日後,一夜內相關人等死了十三人,謝騖清更是在當晚的飯桌上掏了槍,將出賣大姐行程的關鍵人物一槍斃命,跟著謀劃此事的兩人也重傷而亡。他則被人關了起來。

各方博弈下,謝家承諾到此為止、不再追究,謝騖清才被放了出來。

全程消息被壓得密不透風,外界風平浪靜,她還在熱鬨地迎接新年。

……

何未全程聽完,心裡悶得不行。她看窗外,天已黑了。

“若想去,我陪著。”鄧元初識破她的心思。

她第三回到百花深處,沒有主人的邀約。

鄧元初陪她進了院子,廂房門口,上回送信的年輕武官正用不鏽鋼的小錘子砸著地麵上的冰,另外一人提了半桶熱水潑去冰上,噝噝冒了白煙。倆人一見何未,全停下,互相推搡著,想讓對方叫謝騖清,可都激動地說不出話。

何未徑自邁上石階,推開簾子後虛掩的木門進去了。

屋裡沒開燈。

她立在黑暗裡,剛才邁出去兩步,臥房裡的人已察覺:“誰?”

她想說話,眼前先起了霧。

腳步聲跟著近了,近到珠簾前,黑暗裡不見麵容的一個影子,隻見得他的一個身形輪廓……她低頭想藏眼中的熱意,可轉念一想,如此黑,誰瞧得見。

“明天……是臘月初八,”何未抬起頭,隔著眼前的水霧看他,“我想找你陪我過節。”

他的影子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剛才是假話。我能不能……說句真話給你聽?”她笑,帶著輕微的鼻音輕聲說,“來的路上我就想著,隻要能見到,怎麼都要抱你一下。倒不是因為想怎麼樣……”

她眼睛酸得難受,卻不想讓眼淚掉出來。

忽見滿室的黑裡,他的影子微微動了一下,向她走過來。

她屏著息,看著影子越來越近……腳下站都不敢用力,像踩著薄冰,稍一用力就要碎。直到男人的手掌壓到她後背上,抱住她,她才像站得實了。

原來……她眼睛更酸了,原來他真的很瘦,抱實了才能覺出他受過多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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