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大柱,你們把岸上的河泥推到地頭去,等過段時間,上到地裡去。”
這個時候沒有化肥,村民給地裡的莊稼施肥,用的都是糞便,漚糟的葉子麥秸之類的,這河泥也能用來上。
“你們這個挖寬一點,縣城裡請過來一個工程師,正在那修水庫哪,公社說人家工程師說了,要讓咱挖的寬一點。”
每年雨水季節,連著下好長時間的雨,這河道裡的水多的都溢到莊稼地裡了,並且去年,水庫大壩還決堤過一次,嚇死個人。
黃愛國在坑底指揮著隊員和知青們,就連他爹黃老漢都出來挑泥巴了。
“人家工程師咋說,咱就咋做,人家有學問。”
黃老漢支持著兒子這個生產隊隊長的工作。
“隊長,那個工程師長啥樣啊?”
楊水生忍不住問,他就敬仰這種有大本事的人。
“這個誰知道啊,聽公社說,是咱縣城的大領導從哪請來的專家,厲害著哪。”
黃愛國一臉的得意,他雖然沒見過這個修水庫的專家,可他比著這些人,算是知道最多的。
每次去公社開會,都是他這個隊長去。
“好了,彆說那麼多話了,趕快乾。”
黃老漢往筐子裡一邊鏟河泥一邊訓道。
他沒有多想,以為縣城請來的專家,是個中年人,比他小幾歲的那種。
“爹,你說那個姓宋的去哪了,兩天不見人了,也沒找咱開介紹信,你說奇怪不奇怪?”
沒有介紹信,連火車票都買不到,更彆提住招待所了。
乾啥都要使介紹信,那個姓宋的以前就隔三差五的請一天半天假的,沒有人知道他去乾啥了,這次請的假更長,直接請了一個星期。
“哼,管他哪,誰知道去哪了,他不在更好,掙不到這挖河的工分了。”
黃老漢壓低了嗓門,對宋清河不娶他閨女,娶了旁人的事,心裡介意膈應的不行。
在他兒子不讓那個搶走他閨女對象的叫周文的女知青來這挖河的時候,黃老漢默認了兒子的做法。
這挖河可是大好事,挖一個星期,就頂的上一個月的工分,還能拿這麼多的錢。
村子裡的人家,最多隻能出兩個人,多了不讓來,有的恨不得一家老小都出動,來這掙錢。
……
“這個趙猴子,是掉進茅坑裡了嗎?”
張自強見他一直不回來,這都半個多小時了,忍不住納悶的慌。
“肯定是在躲懶。”
其他人已經見慣不慣了。
江勝利磨了磨後槽牙,不知道想到了啥,突然把手中的鐵鍬一扔,
“這快到點了,不乾了。”
“還沒挖完,就剩這一點了,旁人都沒走哪。”
張自強環顧四周,見旁的組都在挖,有些搞不懂他今個為啥要下工這樣早。
他連忙撿起地上的鐵鍬跟了過去。
“走,去抓趙猴子去,媽的。”
江勝利帶著人走了。
黃愛國見江勝利他們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樣下工了,臉色有些不好看。
“趙猴子?”
張自強跑到了最前麵,先去男廁找了找,見他沒在這裡麵。
院子裡隱隱傳來哀嚎聲,江勝利他們進了院子,來到趙猴子睡的屋裡,隻見他把手放在水盆裡,齜牙咧嘴的,臉上都是汗。
身上沾的都是土,還有頭發上,就像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頓似的。
“怎麼有股子騷臭味?”
張自強眉頭皺了皺,江勝利他們也聞到了,隻見趙猴子身上的褲子濕了一大片。
剛剛他們路過院子,見院子裡濕了一灘。
“你們咋回來啦?”
趙猴子慌張的把被那個死娘們用火鉗燙傷的手從水盆裡抽了出來,背在了身後。
這個點,好像不該下工的。
“我們回來看看你是不是掉茅坑裡了,還藏啥,都看見了,你那手咋整的。”
張自強其實沒看見,見他往後藏,像是有啥見不得人似的東西,他的好奇勁一下子就上來了,抓住他的右胳膊,拽到了前麵來。
等看清楚他的手的時候,張自強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他手心被燙出了大片的水泡,密密麻麻的,並且血肉模糊。
“你這怎麼搞的?”
就連江勝利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是是我不小心踢翻了爐子,被裡麵還沒有熄滅的柴火給燙的。”
趙猴子不敢說是被那個女瘋子用火鉗硬生生給燙出來的。
他要是說了,這些人肯定會問對方為啥燙他。
那個女瘋子太會裝了,他現在一點都不羨慕宋清河了,反而有點可憐,可憐他娶了個這樣的女人。
“你快把衣裳換換吧。”
張自強衝出了屋,忍不住有些反胃。
江勝利他們也捂著鼻子,出來了。
原本是想對他興師問罪,教訓他的,可沒有想到他把自己燙成這個鬼樣,還尿了褲子。
趙猴子臊的滿臉通紅,連忙把屋裡的門關上,去炕上換褲子去了。
江勝利心細,在院子裡掃了一圈,都沒見到爐子被撞倒的痕跡,眼底不由得浮上來一抹疑慮。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看向了和宋清河登記的女知青周文,見她打開了門,胳膊上挎著菜籃子,和另外一個叫王紅梅的女知青從屋裡出來了。
這件事,周文和王紅梅都沒有聲張。
而那個趙猴子,也得到了報應,被小文不小心用火鉗燙成了那樣,真是活該……王紅梅收回了目光,見有個男知青一直瞅她們。
“剛剛,瞅咱的是誰啊?”
出了知青處,王紅梅忍不住問周文。
“好像是叫江勝利。”
周文知道他。
“原來他就是江勝利啊。”
王紅梅聽院子裡的女知青提起過他,聽說他剛來兩年,天天在這混日子,也不指望隊裡掙的那點工分。
瞅誰不順眼,就動手打人,一副很凶的流氓樣,王紅梅腦海裡回想著剛剛他的樣子。
“你們也來摘菜啊?”
做大鍋飯的王大姐正在菜地裡割韭菜,這韭菜不吃就老了,現在吃正好,她的籃子裡裝了滿滿一籃子的蘿卜。
菜地裡種的蘿卜不是那種紅蘿卜,而是個頭很大的青蘿卜,這種蘿卜吃起來,容易放屁,味道偏辣。
王大姐最拿手的菜,就是大雜燴,把切成片的青蘿卜和粉條,還有大白菜,頓一大鍋。
然後再蒸兩蒸籠雜糧窩窩頭,這樣簡簡單單的一頓晚飯就做好了。
“對,王大姐你還沒做飯的嗎?”
這個點不早了,知青們快下工了。
“彆提了,糧食吃完了,俺今個拿著糧票去縣城糧食站買糧食去了,回來晚了。”
知青處有間小屋,裡麵放著知青過年分的口糧,每個人地瓜多少斤,小麥多少斤,苞米多少斤,大豆小米啥的……都在一個本子上記著那。
例如,這兩天想吃細糧了,就找管鑰匙和賬本的吳英子從糧食屋裡稱出來幾斤的細糧,然後把這個細糧給這個王大姐,那你這今天都能吃上細糧做的饃饃或者麵條了。
王大姐每次做飯,都要做幾種不同的飯,單拿窩窩頭來說,有細糧窩窩頭,粗糧窩窩頭,還有吃蒸地瓜,蒸土豆的。
說麻煩也不麻煩,放在蒸籠上一蒸就成了。
這次之所以去縣城糧站買糧,都是因為那個江勝利,他過年分的細糧吃完了,就給她細糧票,她可不要去縣城換嗎。
不僅換了細糧,還帶回來一籃子雞蛋,這是江勝利指明要吃的,說要改善生活。
“你們來拔這蘿卜吃,看這蘿卜長的多水靈,可惜你們倆不去吃俺做的大鍋飯,俺做的燉蘿卜可好吃了。”
這次來了下來的知青,兩男三女,有兩個齊知青一直在她那吃,之前羅知青也在,聽說他被公社借走了,她都好些天沒有見過他了。
隻有這倆女同誌,不去她那吃,她也很少見她們。
這突然離這麼近,王大姐都忍不住感歎,這倆姑娘,真是一個塞一個的好看,俊。
尤其是左邊的這個,和宋知青登記領證的就是她,怪不得人宋知青看不上黃曉霞,這黃曉霞和她一比,真是沒法比。
她一個女的,看到這樣的都抹不開眼。
這城裡的水咋就恁養人啊,把人養的多水靈。
王紅梅轉過了臉,臉上的神色有些繃不住,她可是聽說了,這個王大姐做菜是出了名的不好吃,沒味。
她天天做這麼多的菜,一年才用掉半瓶豆油,鹽也舍不得放多了。
不是燉蘿卜,就是燉白菜,有的時候,兩個摻在一塊燉。
王大姐還在那叨叨叨,勸她們倆也吃她做的大鍋飯。
她們倆摘完菜,連忙找了個借口,跑回去了。
宋清河不在,王紅梅乾脆過來和周文晚上作伴了。
一天三頓飯也在這邊做,不用再看到那個齊苗了,心情都好的沒法說。
“周知青在嗎?”
曹珍珍端著半碗的年糕,站在了宋清河的房門外麵,見裡麵的煤油燈亮了,她在門口叫著人。
她知道宋知青不在知青處。
周文從裡麵打開了門,王紅梅正在屋裡揉麵,剛剛她在熬小米粥。
見是曹珍珍來了,她條件反射性的往院子裡掃了一眼,見沒有齊斌,這才看過來。
“這是俺娘讓俺給你送的年糕,說讓你嘗嘗,今天俺家做年糕了,俺娘還說,宋知青不在家,你要是缺啥東西,就去俺娘拿。”
曹珍珍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城裡姑娘,一個勁的看著她,語氣有種說不出的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