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老家夥,真是太能藏了,周衛紅鑽進了炕裡,在裡麵找到了一本菜譜。
然後順著裡麵的土堆,摸到了一個鐵皮盒子,她晃了晃,隻聽見裡麵砰砰的響,這裡麵應該就是銀元了。
周家到底有多少老東西,她娘趙玉蘭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有。
周衛紅又在炕裡找了一圈,怕王翠芬她們回來,就急匆匆的拿著找到的東西,往外跑。
“啊……”
看到堂屋門口的這張驢臉,周衛紅嚇的魂都快要飛了,她連忙捂住了嘴巴。
見人還沒有回來,她摟緊懷裡的東西,就想繞著它走。
“啊啊呃,啊啊呃……”
她走到哪,那頭驢就堵到哪,叫了兩聲後,還用驢嘴咬住了她的衣角。
“咋了?”
屋裡的劉小娥聽見了家裡的毛驢叫,聽著那動靜像是要從床上起來。
周衛紅頓時急了,揪著自己的衣裳,拍打著這個死毛驢。
見抽不出來,衣裳乾脆不要了。
周衛紅把穿在最外麵的那層衣裳脫了下來,就想跑,被毛驢一蹄子給踢了個狗啃屎,門牙都磕的鬆動了。
然後整個驢身壓在了周衛紅的身上。
“呃呃呃啊……”
從聽它的聲音,都能聽出來它有多興奮。
“好啊,賊,賊……”
一邊穿衣裳一邊往外走的劉小娥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氣急敗壞的來到了周衛紅身邊,狠狠的踹了她一腳。
等王翠芬和周老摳回來後,才看到家裡的毛驢立功了。
“好毛驢,快下來吧。”
周老摳像招呼老夥計似的,摸了摸它的驢耳朵。
毛驢這才從周衛紅的身上起來。
“剛剛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她時機趕的這樣的湊巧,讓周老二不得不多想。
幸好火被潑滅了沒有蔓延開,著火的是對麵街道沒人住的空屋子。
“什麼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周衛紅一臉的茫然,愣是說她不知道。
“行,你不知道,那我問你個知道的,你為啥要偷家裡菜譜還有這些東西?”
“二叔,你問這話可真可笑,我來城裡投奔你們,不就是想讓你們給我找工作嗎。
你們不願意給我找,也不讓我自己找,我想學做周家菜,你們也不肯教。
我在你們這,給你們當長工使喚,我還比不上長工哪,人長工至少每個月還有工錢,我是一個子都沒有。
還要被你們給趕回鄉下去,我能怎麼辦,我隻能偷啊。”
周衛紅沒想到被她們給堵著了,這都怪這頭該死的毛驢。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再也沒有平時在他們麵前乖順的樣子了。
“再說了,我拿的是自己家的東西,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是我爹的,我隻是拿走了我們家的東西而已。”
“你放屁,這些東西,有哪一個是你爹的?”
王翠芬見她這樣說,忍不出啐了她一口。
“怎麼不是我爹的?
家裡的東西,就是一根針,那就有我爹的一份,他和二叔都是你們的兒子,這些年,你們對我爹,不管不顧,讓他在鄉下種地。
你們帶著這個老二,在城裡過好日子。
憑著周家我太爺爺留下來的這本菜譜,在榕城這裡紮了根,你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師傅。
他,成了罐頭廠的主任,而這個女人成了燈泡廠食堂掌勺的,還有你,你成了紙盒廠看大門的。”
周衛紅把在場的人,都給指了一遍。
“你們靠著這本菜譜,在這吃香的喝辣的,忘了你們的大兒子,你的大哥,他在鄉下過的是啥苦日子。
忘記了他的閨女,兒子在鄉下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們可真偏心啊,偏向我這個好二叔,把啥好的都給他,你們不要忘了,我爹周向北他也是你們的兒子。”
周衛紅說的眼睛發紅,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擲地有聲的指責著他們這些年對她爹,對她們的漠視。
“我原本是不想把這些全拿走的,可這都是你們給逼的。
我爹在鄉下整天隻能啃地瓜,一年到頭,連塊最便宜豆腐都吃不上。
可你們哪,在城裡頓頓不是白麵饃饃,就是大米飯,不是雞蛋就是肉……身上穿的這衣裳,可真體麵,真好看啊。
你們知道我爹在鄉下穿的衣裳是啥樣的嗎,上麵打滿了補丁,袖子都掉了,還穿在身上舍不得丟哪。”
周衛紅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崩潰了。
她爹也是他們的兒子,他們憑啥這些年不管他。
她爹在鄉下過的這樣的苦,明明隻要他們稍微的伸伸手,幫她們一把,她們的日子就能好起來,可他們就是不幫。
王翠芬周老二他們都沉默了,也懶得和她解釋。
看她這樣,就能看出她娘趙玉蘭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工夫,對她平時都說了啥話。
這就是一個小趙玉蘭。
家裡的東西,是她和周老摳的,她們想給哪個兒子,就給哪個兒子。
以前那個大兒子乾了讓他們心寒的事,家裡的啥東西都沒有他的份。
“你們甭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娘,看不起我爹,看不起我們家的所有人。
你們隻對那個周文好,就因為她是你們養大的,可我周衛紅,她妹妹,你們為啥對我不能像對她那樣,一視同仁?
她都下鄉去了,她的房間,你們寧願空著也不讓我住。
冬天,我凍的快要暈了,你們也不把她的衣裳拿出來給我穿。
上次,就因為我偷偷的進了她的房間,碰了她的書,二嬸,你就拿著雞毛撣子,把我的手都給抽青了。
還有你,她都不在了,你還隔三差五的進屋給她收拾屋子,我的好二嬸,好奶奶,你們的心可真是偏到了天上。”
周衛紅憤怒的身子都在打顫,把心中這些年對她們的不滿,統統的說了出來。
“你們把所有的刻薄都給了我,把所有的好都給了她。”
“我們憑啥對你好?你這樣的人,也配旁人對你好?
你和你娘,你爹一樣,都是白眼狼。”
王翠芬冷笑的看著她,
“要不是因為我們有便宜可占,有利可圖,你這種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上門。”
王翠芬可太了解她這種人了。
如果當年沒出這麼多的事,她跟著她那個當技術員的爹,在城裡過著好日子,會想起來去鄉下那種地方找她們嗎?
這種人用的著你的時候,你就是親人,好人,用不著的時候,把你嫌棄的沒邊了。
十幾年前不就是這樣嗎,她們到了地方,趙玉蘭和她生的三個孩子,都嫌棄她們臟,有虱子,是鄉下來的。
上輩子,在得知鄉下的奶奶,二叔他們全都死在了洪水裡,周衛紅不僅哭不出來,還笑著。
最後趙玉蘭給她弄了點辣椒水,她才意思意思的掉了兩滴子淚。
“我從來都沒想過占你們的便宜,這是你們欠我們的,要不是當年你們去城裡,我爹也不會被你們害的丟了城裡的工作。
是你們毀了我們一家人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