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想置產業的小魚(2 / 2)

古代小戶女 竹筍君 18502 字 9個月前

長夏漫漫,豬肉也早賣完了,豬肉應便跟她胡侃起來,笑:“榮大郎是榮家的獨苗,為個娘子打殺了豆腐坊豆腐蘇的獨子,正要被官府問罪,這回不死也得脫層皮。”

人堆裡有人接話,唏噓一歎:“可不是麼,這敗家子家中原本船鋪無數,良田成片,好說也得有個八百畝地,隻是前世不修得來這麼個討債鬼。”

原榮家是南水縣大商,這代榮老爺年過四旬才得了這麼個兒子,難免溺愛,榮大郎從個小寶子便逐漸歪成了大惡霸,成日家走雞鬥狗,還貪戀女色,常跟人在妓館打得頭破血流,累得家裡不得不變賣家資說和撈他。

如今田地三去其二,就剩幾間鋪子和幾艘船,他端午出門跟豆腐坊的兒子爭奪一個賣身葬父的女娘,和仆從一起在大街上將人打死了,眾目睽睽如何抵賴。

蘇家也隻有這一個兒子,這回榮家送來的銀子就不管用了,蘇家硬要他償命。走不通此路,恰逢南水縣來了新縣令,他爹娘想著油鹽不進的葉姓老吊客已經走了,正歡天喜地賣地賣船想疏通疏通。

不想新來的知縣更橫,先頭葉知縣還有個笑模樣,打人前好說還得給人整下衣領,先有個心理準備。

範大人見著銀子就是一聲冷笑,跟銀子和他有仇似的,當下便帶人去了蘇家一趟查探。

回來後就派人四處搜尋榮大郎,隻等著抓住就將人下獄,到時依律判刑。

榮大郎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已七八日不曾現身了,榮家老兩口琢磨著實在不行賣了田地贖人,好歹保住命。

榮大郎也是個秀才,有功名在身,犯罪是可以用錢贖的。隻是大夥兒覺得眼下買還有些吃虧,等衙門抓了榮大郎,榮家急得跳腳可不得賤賣家資麼,到時再下手豈不美哉?

這是個陽謀,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榮家素來橫行鄉裡,也沒人幫手,那老仆給人掀了老底羞得麵色紫脹,轉身就要家去。

張知魚心下一動,想先看看鋪子,便攔住他道:“你家賣的什麼船?可有廚房大些,能做船宴的?”

老仆此時也心灰意冷,見舅甥二人穿得都尋常,但也下了心氣,想著萬一呢,好歹叫榮家留下這滴骨血,臉上露出個笑:“小娘子好運道,正有一艘好船要賣,我家拿回來也不過才使了三年,都沒出過幾次水,跟新的也不差什麼。”

張知魚拉著舅舅要去看船,豬肉應提來幾根豬大骨謝她:“拿回家叫你娘燒把你吃,肉雖少些湯喝起來也有味兒。”

張知魚接下大骨笑眯眯道:“謝謝應大叔。”

豬肉應看他兩個都雞崽子似的,又聞言魚姐兒想買船,心中歎一回,原本張家他也是知道的,每次李氏來賣肉,都隻割幾兩精瘦的邊角料,還隻年節上才來,如今也苦儘甘來,要置產業了。

想到這又衝老仆道:“你若要仗著他們人小就欺負人,休怪我日日用豬糞潑這鋪子的門,到時我看誰家來買!”

老仆險叫氣死,有心想罵兩句,看著豬肉應滿身的腱子肉又歇了氣,憤憤道:“我一把老骨頭打得過誰,做這等沒臉的事乾什麼!”

張知魚心說你家做的沒臉事兒罄竹難書,隻此刻想著宰狗大戶,便忍住嘴,拉著小舅跟他往河上走。

榮家的船就停在柳兒巷後頭的大河上,這條水路慢慢劃個幾日能去太湖,沿岸的風光都比春河好得多,一路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河上停得諸多船隻畫舫,富貴人家常晝夜不歇地在這兒尋歡作樂。

這頭的娘子身價更貴些,唱的曲子也更雅致,沒什麼靡靡之音。

這船停在這兒指定便宜不了,張知魚打量著四處的環境,心道。

那老仆兩張知裡頭和李三郎領到一處藕花邊上,對著一艘兩層大船就說:“這艘就是老叟東家的船,往日買它時要花一千兩,如今隻起價五百兩而已了。”

張知魚笑,好端端的怎麼會折價這麼多,肯定是有古怪啦。

舅甥二人都不是信天上掉餡餅的人,硬要上去看。

老仆心知也瞞不過,便將兩人帶上船去。

張知魚看著船裡的擺設和有些枯萎的綠植,覺得這船還怪好的。

比她娘如今租的那艘大多了,看著跟能走遠門出水似的,就是四麵都有些漏風,窗戶開得極大,屋子也少,還是按著廳堂擺的家具,四處都是矮幾,還垂著波光粼粼的帳子,一看就是喝花酒,附庸風雅的地兒。

李三郎已經坐過幾回船,一下就看出不對來,又轉身看了一會兒,才對魚姐兒歎道:“這以往是行商的船,被他家拿來改成了畫舫。”

“好個敗家子。”張知魚驚掉下巴,這樣糟蹋東西,將商船照著畫舫改,得吃多少酒才乾得出來,在張家這會兒都二投胎了,又嘖:“狗大戶這般多樂子。”

老仆想著賣東西,忍辱裝聽不見,還誇這船:“若是沒得宵小,便是走到金陵也不在話下。”

若有宵小自然自求多福,張知魚在心裡給他補上後半句。

榮大郎也怕死,以往這船出行得要許多船來配它,周圍還得跟著其他畫舫,便如眾星捧月一般,誰家也不樂用海一般的銀子填這船,所以如今也沒賣出去。

張知魚也不乾,但是:“隻要三百兩的話,我勉強吃這個虧吧。”

老仆簡直好笑,連連擺手,樂道:“好會說嘴的女娘,三百兩買這船,還不如劈了當柴燒。”

*拳打惡霸叫踢知縣

但這回他也算知道這兩人兜裡有幾個錢了,下了船兩人說要看鋪子,便轉身就將人往小巷子帶。

“那頭小春巷子還有間便宜鋪子在,隻因地方小些,一時還沒賣掉,但有個後院能住人,若是小本生意也還不錯。”老仆邊走邊道。

張知魚點頭,過去了才知道小是有多小。

整個鋪子攏共隻有三五間屋子,說是有個後院能住人,那院子窄得擺輛板車就站不下人了。

老仆笑:“雖然小些,卻美哩。”

李三郎站在院子裡看著廊下開得繁密的藤蘿,心頭也讚成,但叫賣家知道了難免坐地起價,隻不吭聲地皺眉亂轉。

而且這鋪子還靠著河,來往都方便,離張家也就隔了三五條巷子,日日回家也方便。他還當是買給張家女兒的,全沒往自己身上想。

不過這般好處下,李三郎還覺得這房子貴。

南邊的巷子最好的是紫衣巷,再往前走就是些尋常富戶居所了,竹枝巷子隻能說中等人家,不愁吃喝而已。

小春巷子比不得那等人家,附近也三教九流混雜,這鋪子賣得也不便宜,需要一百兩銀子,張家小院當時攏共也就花了二百兩,不僅是王阿婆和張阿公的積蓄,還有老胡大夫留給張阿公的一百四十兩。

所以用這一百兩買個小春巷的鋪麵是很不值的。

老仆笑:“那頭背後就是河,賣些小玩意兒還使得,總有許多娘子婦人來買花用,也不怕虧了銀錢。”

張知魚拆台專業戶,哼哼:“不虧你家怎麼賣它,還不得留著下金蛋。”

還不是家裡有個敗家玩意兒麼,累得祖業都丟乾淨,老仆險給擠兌死,對著窗戶吹風下氣,心頭對榮大郎也生了幾分怨,這猴兒真該小時摸丫鬟時就狠狠打,這會兒麼,說什麼也晚了!

不過這鋪子雖然貴些,但有句話正說到張知魚心坎裡,離著張家近啊!

這點上她完全跟她爹張大郎一個樣兒,都是頂戀家的人,父女兩個都認為,一家人就得住在一塊兒,到死也不分開才好呢。

等接了沈老娘過來,她也吃兩家飯,可不得美死。

隻這事兒還得小舅喜歡才行,張知魚轉頭問:“舅舅,你想過以後要做什麼不成?”

“還能做什麼?”李三郎笑,“就乘船就在江南倒騰些米布玩意兒賣賣。”若要去更遠的地方,他還沒想過,江南這樣多的大戶莫非個個都往外走麼,做小生意也可以發家嘛。

張知魚想起以後開遍全國的連鎖小商鋪,深以為然,直誇她小舅有眼光,這是一眼看千年呐。

老仆見這兩個旁若無人地商量起如何發家的事兒,又念及自家日薄西山,心裡酸得要死,還不敢嗆聲把人嚇跑了,隻覺心中如有針刺,一會兒功夫嘴上就起了一串燎泡,看著跟香腸似的。

得,又一個說話漏風的來了。李三郎都沒眼看這兩人,說話跟鴨子一個樣!遂伸了頭去瞧水麵靜神。

張知魚想起自己以後難免跟脂粉打交道,完全可以買下來,讓小舅賣她的胭脂,也不讓貨都放在船上和彆的鋪子寄賣,當下便決定掏錢買下來。

便問小舅:“舅舅,你覺得這個多少銀子好。”

李三郎頭也不回:“八十兩不能再多了。”

張知魚點頭:“那我買給小舅成不成?”

“不成!”李三郎跟挨了踹的狗似的,又凶又惡:“你小舅要買那也得花自個兒的錢,讓外人知道我花你的,我還活不活了。”

他也覺得這房子不錯,以後自個兒娶了媳婦兒住,再把老娘接過來那人生才叫有滋味兒呢,隻他如今就四十五兩銀子,如何也不能拿來花了,遂拉著魚姐兒就往外走。

老仆急了,忙說:“價格可以再談!”

“哼,三十兩銀子,你賣麼?”李三郎在巷子口站著問他,“這個數我就買。”

老仆心說,這兩人鬨了半天是尋他做耍子,一個兩個都這般會砍價,也冷了臉:“除非我家少爺明兒就要受死還差不多!”

這鋪子對麵是一家糕點鋪,專賣些蘇式點心,也設了座賣冷飲,六月已經熱起來了,裡頭這會也坐了些食客。

舅甥兩個聞著味兒饑腸轆轆,也要回家,就見裡頭出來個癡肥的綠衣男人,一臉的橫肉,瞧著跟癩蟲合/蟆一般無二。

“阿彌陀佛,竟找著少爺了。”老仆見了蟲合/蟆卻喜得渾身都抖起來,閃著淚花哽咽:“少爺在外頭吃了大苦,都瘦得沒人樣兒了。”

李三郎笑噴,瘦?開玩笑,小寶見他都得以為是同宗!

榮大郎沒能搞到女娘,心中本就不樂,又悶頭逃竄這幾日,早憋不住想尋樂子了,隻覺這老仆一把年紀還沒眼水,這般不知好歹,見著美人不尋思給他弄來,還在外頭閒話。

遂也不理他,隻專心打量李三郎和魚姐兒。

魚姐兒一雙眼睛跟李三郎長得一樣,都會說話似的,兩人都是巴掌臉,隻李三郎眉骨更利些,魚姐兒更偏張家人的鵝蛋臉。

不消細看就知是美人。

榮大郎大喜:“正愁沒耍子,你兩個還買什麼鋪子,不如留下來,一起跟在爺身邊做個侍候筆墨的童兒,往後多少銀子都叫人把你。”

張知魚笑噴,心說小舅啊小舅,你還沒找著中意的女娘,先做嬌花被個惡霸看上了。

這巷子人來人往,街邊就有巡邏的捕快,李三郎不怕榮大郎,也也不理他,氣呼呼地張嘴喊道:“榮大郎在此!榮大郎在此!”

老仆大驚失色,冷汗都下來了,苦苦勸說榮大郎快跑,又罵這孩子不知事,都被官府蹲著逮了,還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

榮大郎哼哼:“老東西光會敗興,我進去了自有爹娘救我。還怕幾個衙役了?”他對這事兒還不以為然,這幾日被兩個狗腿子帶著東躥西躥,早不耐煩了,趁著兩人給他買食的功夫就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閒逛。

店裡也有人知道榮大郎的,便湊到他跟前兒想按住這人扭送官府,榮大郎也有些蠻勁,並不怕麵前的人,揮手就要打起來。

人堆裡慢慢走來一人,笑道:“榮呆子,你好大的威風,你是想現在進衙門,還是等會兒再進去?”

張知魚定睛一看,笑道:“小關大人!”

小關公公三兩下走到魚姐兒和李三郎跟前兒,鼻孔朝天看榮大郎:“我看還是現在進去比較吉利。”

說完就要去抓榮大郎。

榮大郎自小金銀堆裡長大,看著小關公公的厚靴就知道是官家的人,心知惹不起,被老仆和趕來的狗腿子好說歹說,才被抱著一溜煙兒地往外跑。

隻他如何跑得過離弦之箭似的小關公公,轉眼就讓人五花大綁地丟到衙役腳邊兒上。

老仆和狗腿子見少爺沒了,都臉色慘白,連滾帶爬地往榮家通風報信。

小關公公懶得理這些雜碎,他在船上跟李三郎混得不錯,便蹭在兩人後頭一起去了張家。

張家人自然奉他為座上賓。

一時酒足飯飽,小關公公便吐露了心聲,他跟範安乾了一架,正離家出走找地方住。

張知魚心說小關公公還怪威風的,拳踢惡霸,手打知縣,螃蟹也不敢這麼橫呐。

小關公公看個蘿卜頭心思一看一個準兒,道:“他就是個兒事兒精,龜毛得要命,還是個鋸嘴葫蘆,跟他住一日,半條命都去了!”

張知魚說:“沒事兒你就住我家好了,我家有房子。”

她和夏姐兒住一屋,挪一間出來很容易。

張家人開始都還有些拘謹,沒過兩天就放鬆了,張知魚看著跟街坊湊話的欽差太監,跟慈姑歎:“小關公公是個碎嘴子。”

旁邊站著的孫婆子一聽這話兒,又悄悄地回房栓了門,她老了,惜命!

作者有話要說:待會兒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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